或許在後世體現的不是很明顯,但是在當下,賢德之人的影響真的是非同一般。

    尤其是這個人還是四君子之首的信陵君。

    蒙驁的反應已經很好地迴答了葉煜剛才的那個問題。

    如果信陵君來秦國借兵,秦王會借嗎?

    當然會借,為什麽不借呢?

    大概誰都會這麽想。

    信陵君竊符的事情的確讓魏王心中存有疙瘩不假,但是在更多人看來,那是大義之舉。

    信陵君素有賢德之名,首先幫他完全不用擔心像幫秦國那樣到頭來被坑一把,其次幫助賢人名聲上聽來也好,而且說不準什麽時候自己的國家遇到危難了,他也能像竊符救趙那樣來幫忙。

    這樣一個送人情的機會,為什麽不借呢?

    再說了秦國如今越發越往東擴展,各個國家都不放心,如今有個大好機會合縱抗秦,說不準還真合了他們的心意。

    蒙驁顯然也想到了合縱之事,他再度揮手招人喚來耳目和遊士。

    “信陵君要合縱?”楊端和雖然慢了點,但也想到了這一重。

    蒙武想明白後則是大驚,“若是信陵君求兵,豈有不成之理?這該如何是好啊。”

    “切莫慌張。”蒙驁重新坐了下來,除了麵色凝重了一些,他一點驚慌的神態都沒有出現,“此事還尚未核實。”

    耳目和遊士各來了一人,蒙驁也沒來得及讓他們坐下,剛進了帳子就把幾人的推測說了出來。

    “你們覺得,這事有無可能?”末了,他問道。

    耳目答道:“先前多是注意趙韓,倒是少有關注魏國,此事我還得迴去查一下魏國的出使情況。”

    遊士卻說道:“雖尚無憑據,但依我之見,三晉聯軍有八成可能,合縱有六成可能。”

    一時之間帳內人的臉色都不怎麽好,這個幾率真是太高了。

    蒙驁雙手置於大腿之上,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說道:“此事切記保密,萬不可叫人察覺。”

    “是。”耳目和遊士匆匆退下去探查此事了,葉煜等人也被蒙驁揮退了。

    蒙驁屏退左右,當即就提筆給秦王寫了一封信,無論是三晉還是合縱,秦國都需要早早做好準備才是。

    寫完之後,蒙驁看著桌上的錦帛,久久不語。

    秦國前兩年剛經曆了兩任國君的死亡

    ,麵上看起來沒什麽,但是多少還是會有所影響。

    現在的秦王登基時日尚短,看不出昏明,蒙驁與其也不算親密,這就讓本就看不清前景的路更加模糊了。

    ***

    “咳咳……”鹹陽宮中,秦王子楚坐在椅上咳嗽不止。

    “父王。”嬴政放下手中的筆,擔憂地望過去,“父王可是受了涼,趙高,快去叫醫工過來給父王看一看。”

    嬴子楚點點頭,“也好,近日宮中患病之人不在少數。”

    “報——”

    父子兩人正說著,殿外就傳來了一個士兵的聲音。

    嬴子楚一見便知道是蒙驁的來信,想起蒙驁前段時間給他攻下的城池,他隻當這一次又是捷報,心情頓時大好,等不及般親自走到了門口拿起蒙驁的傳書。

    嬴政安分地待在原地,他也覺得是前方大捷,一會兒再問也不遲。

    誰知,原本臉上帶著喜意的嬴子楚一見那錦帛上的內容,頓時大驚失色,竟然直接暈了過去,幸有士兵扶住。

    “父王!”嬴政趕忙上前攙扶,他瞥了一眼蒙驁的傳書,瞧見了“合縱”幾個字,眉頭一皺。

    蒙驁並不知道朝中發生了什麽,就在他的書信寄出去不久耳目就帶來了消息。

    “此前信陵君的確有暗地裏派人出使各諸侯國。”

    “傳腹心和謀士!”既然消息屬實,那就是要開會討論了,想了想,蒙驁又加上了一句,“把上次那個簪嫋也叫來。”

    葉煜是所有人裏麵離得最遠的,所以當他來的時候帳內已經討論起來了。

    “合縱在即,我們應當堅守不出,待援軍來臨。”一謀士說道。

    “萬一榆次是個陷阱怎麽辦?趙韓既有所圖謀,必然會率先做些什麽,不妥,不妥!”另一謀士說道。

    “那便退至祁縣,我們已在那待了數月,與其它城邑相比是最安全的。”那謀士又說道。

    第三個謀士卻駁道:“已經攻下榆次,這種大好時機不繼續進攻,反倒退後幾城,何人看不出端倪?”

    第四個謀士說道:“想來們已經中了趙韓的計策了,我們不如將計就計,繼續攻下狼孟。”

    “此舉不過是在消耗我等的兵力,再者就是攻下了狼孟想必也不存什麽了,一個空殼子要來幹嘛?”最後一個謀士說道。

    幾位將軍和腹心坐在

    上位不語,隻聽著謀士們的你來我往。

    幾人都非常投入,葉煜進來好一會兒了也沒人注意。

    倒是何腹心無意間看到了葉煜,他說道:“葉籫嫋是吧?快入席。我已從將軍處聽聞你的機智,你若有何見解但講無妨。”

    葉煜入了席,這幾天他當然不會什麽都沒想,隻是他想起了自己見嬴政時候的事,心裏有些忐忑,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我也認為接下來當將計就計攻下狼孟。”

    何腹心注意到他用了個“也”字,這說明他剛才是聽到了謀士們的討論,既然如此,他便有些好奇在聽過反駁後,為什麽他仍然這麽認為了,“可願細說一番?”

    謀士們也停止了討論,看著葉煜,他們和何腹心所想一樣。

    既然已經開了個頭,那麽後麵說起來也不難了,左右是在討論,是非對錯都沒關係。

    葉煜這麽想著,然後便將自己的說了出來。

    “將計就計,其一,便是不讓敵軍察覺我軍異樣。”

    那第三個謀士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其二,太原一帶所剩城邑不過寥寥,此次若是平了太原,日後也無需再行。”

    他說的不錯,可是這理由並不具備說服力。

    就在眾謀士有些失望之時,葉煜又說出了第三條理由。

    “其三,雖說是敵軍在暗我軍在明不假,但如今我們既然知道了敵軍的打算,又何嚐不是我軍在暗,敵軍在明?”

    在場都是聰明人,他這麽一說,大家便隱約摸到了個邊。

    葉煜見情況還不錯,心裏也有了點底,“我們不知敵軍何時發動進攻,不敢明目調兵,敵軍又何嚐不是這樣?我們若是不知該如何行動,何不先想想敵軍要如何行動,再謀計策?”

    這個問題何腹心大概是想過,因為他張口就接話道:“敵軍所想,無非是誘我軍深入太原,若是三晉聯軍,便是趙韓包圍我軍,魏斷我軍後路;若是趙魏韓燕四國聯軍,便是成夾擊之勢;若是趙魏韓楚四國聯軍,便是三晉包圍,楚擾邊,成孤立圍剿之勢;若是五國聯軍……東魏西韓南楚北趙燕,我軍難存。”

    葉煜見他分析了五國卻沒有分析齊國,覺得奇怪,差點懷疑何腹心才是穿過來的了,“怎無齊?”

    “齊?嗬。”何腹心哼了一聲,卻沒迴答。

    葉煜也不在意這個,而且不算上齊正

    好,他繼續說道:“然信陵君所想必不會隻是讓我們退兵這麽簡單。”

    “你是說……”何腹心愣了一下,反應過來。

    “攻秦。”蒙驁和葉煜一同開口道。

    若隻是想要擊退蒙驁,哪裏需要如此大費周章,若是將明兵精,再輔以信陵君的三千門客,隻是三晉就可以做到,哪裏需要合縱?

    合縱的圖謀不言而喻。

    “倒是我太執著於眼下的戰事了。”何腹心立刻調整心態,朝蒙驁和幾位將軍行禮致歉以示自己失職。

    五國聯軍曾經把齊國打的差點滅國,如今又在大軍在外攻城的時候合縱直指秦國……

    在場人都感覺心中沉甸甸的。

    “不對,既然如此,我們更應當放棄攻城才是。”一位謀士突然看向了葉煜。

    “我們攻城,實際上是爭取時間。”葉煜迴道,“一方麵是為了國內布置,另一方麵是為了破壞合縱。”

    “你且細細說來。”蒙驁眯著眼睛說道。

    “是。”葉煜說道:“此次五國合縱遠不如五國伐齊。伐齊之時,齊觸眾怒,又有大將望諸君(樂毅)率兵。”

    “然此次,當是信陵君率兵。”謀士道。

    “不錯,可此次秦尚未觸怒燕楚,五國心不齊,隻不過是因信陵君而聚。”

    眾人想起了樂毅的事,頓時意會到了什麽。

    葉煜勾勾唇,有些話不用明說別人就能意會的感覺真不錯。

    “聽聞春申君門客最多,且……逞強好鬥,奢侈浮華?”葉煜最後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1腹心(共一人),謀士(共五人),都是軍中職位。

    2據《史記》記載“……當是時,諸侯以公子賢,多客,不敢加兵謀魏十餘年。”(看在信陵君的麵上十多年不侵/犯魏國)“魏安釐王三十年,公子使使遍告諸侯。諸侯聞公子將,各遣將將兵救魏。”(要兵給兵。)不排除是司馬遷誇大的可能,但信陵君的威望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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