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嬴政沒有任何掩飾的大笑,葉煜覺得,那應當是高興的笑聲。

    不過笑過之後,嬴政很快就收斂了神情,麵無表情地問了葉煜兩個問題。

    “能讓我大秦士兵更強更勇的是何物?”

    葉煜覺得這說明他的投誠已經進入到了下一步,也意味著基本可以成功了,他壓抑著忍不住上翹的嘴角說道:“是惡金。”

    “惡金?”嬴政的語氣中帶著一些疑惑,“你說,要將士們拿著農具?”

    這此時,青銅又稱美金,被用來做武器,而鐵被稱之為惡金,通常用於製造農具表麵,或者是用來做熨衣服的烙鐵。

    “當然不是。”葉煜迴道,“以惡金鑄武器、甲胄,將比美金更為堅固。”

    嬴政狐疑地說道:“惡金鋒利有餘卻脆、易損,並不適合投於戰場。”

    葉煜到沒想到嬴政會對這種並不流行的材料這麽了解,不過這並不影響他的解釋,“還請太子殿下見一物。”

    “何物?”

    “一把惡金製作的刀。”葉煜迴道。

    “哦?”嬴政來了興趣,“那你可帶來了?”

    葉煜點了點頭,而一旁機靈的內侍已經直接到帳門口去要葉煜來帶的武器了。

    不一會兒一位內侍就雙手托舉著一把鐵刀走了進來,獻給嬴政。

    嬴政並沒有拿起來,他隻是用目光打量著葉煜口中能讓士兵強盛的東西。

    葉煜的刀上有幾個豁口,不是很大,但也看的出來是了很久的。

    “此刀我已用了許久,而銅劍我卻換了三把。”葉煜對嬴政說道。

    嬴政這才伸出手,用指尖敲了敲刀麵,又抓起柄試了下手感。

    “倒是比銅刀輕盈許多。”嬴政說道。

    “不錯,銅中加入適當的錫才能鍛造出合適的青銅兵器,那麽鐵中為什麽就不能加入其它東西呢?”老實說葉煜不是很記得鋼的成分配比了,不過幸好由此曆史老師上課延伸話題的時候提到過最簡單的煉鋼方法,而他也記得這個,他相信隻有多試試總能找到的。

    嬴政又看了看手中的鐵刀,放迴了內侍手裏,沒有多說什麽,他隻是看著葉煜有又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那你所說的能讓黔首吃飽穿暖的,又是何物?”

    “木棉和土豆。”因為棉花原產地是印度等地,目前還沒有流傳進來,所以葉煜隻能改成木

    棉。

    “綿?”和現在沒有“茶”這個字一樣,現在也沒有木字旁的“棉”。

    葉煜沒有在此多做解釋,他說道:“滇越乘象國地處南方,其民曰傣族,其族人善用木棉織錦,也常用木棉做棉絮,棉絮可做棉衣禦寒。”

    “南方?蠻族?”嬴政似乎在思考些什麽,“那你可有帶木棉來?”

    葉煜搖搖頭道:“我尚未去過滇越乘象國。”

    “那你是如何知曉木棉的?”

    “我是從過往的商人那裏聽來的。”這是大概是葉煜唯一能用的一個借口了。

    “那土豆又是何物?”

    “土豆是一種作物長在底下的根莖部分,約拳頭大小,實心,塊狀,可生長於沙土,易成活,可飽腹。”土豆是原產於南美洲的,據聞是十六世紀左右才穿入中國的,但是葉煜覺得,中國那麽大什麽氣候沒有,應該是有土豆。

    之所以同樣是還沒有流傳進來的,他卻說了土豆沒有說棉花,是因為他隻看過棉花成熟開花的照片,不知道細節要找也難,而土豆他曾經一時興起栽種過,所以還記得各個階段的樣子。

    “何處有?”

    葉煜輕歎一聲說道:“不知,我也不過是聽人說起罷了。”

    嬴政皺起了眉,久久不語。

    過了好一會讓,嬴政終於開口了。

    “你迴去吧。”

    葉煜一愣,不太明白嬴政的意思,他這算是成功了?

    哪知道嬴政下一句就給他潑了冷水。

    “你既然收了蒙家的恩情,那就好好地做蒙家的侍衛吧。”嬴政對他說道。

    葉煜一時顧不得禮儀,驚愕地看著嬴政。

    嬴政站起身來對他之前說的一番話做出了評論,“惡金或許可似美金一樣鍛造,但是惡金易鏽,可致七日風,藥石罔效,為一時之利,葬送我大秦士兵的性命,得不償失也。”

    “又有,你所言之木棉土豆皆為聽道途說,未見實物,教吾如何信服?”

    葉煜忙說道:“我聽那商人描述過土豆的模樣,隻要按圖索驥便可。”

    嬴政不置可否,隻是俯視著他,“你若知道如此利國利民的東西,何不上進父王,早日造福黔首,而來與我一太子說道?”

    葉煜說不出話了,他總不能對嬴政說你爹開春就要死了吧?

    嬴政一

    甩袖,轉過身去不屑看他,“因你是知道父王不會理會你,才會用花言巧語來哄騙我,說到底不過是一貪圖名利的小人罷了。”

    葉煜無論如何都沒想到嬴政會這麽說他,臉色頓時煞白。

    “我知你有些身手,可此行獵者,又有幾人不善騎射武藝?”嬴政留下這一句話之後就離開了。

    葉煜隻覺得惱怒,他深覺自己被侮辱了。

    偏偏嬴政身邊的內侍又譏笑著將他趕了出去。

    “你還是老老實實做個侍衛吧!”那內侍這麽對他說道。

    出了帳子外麵站了不少侍衛,葉煜隻覺得此時臉上火辣辣的,他雖然知道被人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可他還是覺得這些人都在嘲笑他。

    他套上鞋襪,不做一刻停留。

    迴到了蒙家的帳子,一個侍衛見了他順口說道:“你迴來啦。”

    這隻是普通的問候而已,但葉煜現在聽著卻覺得是這人在諷刺他。

    他不發一言地走到了侍衛休息的帳子裏,貫徹了蒙恬所說的“好好養傷”再不出去。

    天色快暗的時候蒙恬等人迴來了,葉煜換上了自己的衣服去找他請辭。

    蒙恬有些詫異,不過他以為葉煜是成功入了太子門下,便沒有過多阻攔。

    葉煜甚至不敢告訴他事情,就這麽灰溜溜地離開了。

    他沒有迴去鹹陽,也沒臉迴去,最終隻是在附近一個小鎮落腳。

    他是崇拜嬴政的,可是但他聽到嬴政那麽說他的時候,他心中冒出來的不隻又憤怒,還有惡意。

    他想:既然嬴政你不留我,那我就去別的國家,輔佐別人一統天下。除了秦國之外最有可能一統天下的就是趙國,或者最後亡秦的楚也不錯。

    不過這樣的念頭很快就被壓下去了,葉煜甚至驚異自己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我為什麽會……”葉煜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為什麽會這麽想?

    他是從什麽時候起這麽自大了?

    輔佐別人一統天下?可是嬴政沒有他的輔佐照樣能滅六國,而他又有什麽本領,能夠和秦始皇對抗呢?

    武藝?嬴政說的沒錯,不說其他地方,就是獵場裏,比他厲害且身份比他高的也是大有人在,他憑什麽認為自己未來能夠成為和王翦白起等人並肩的戰國名將?

    穿越者?是的,這的確是他的優勢,可是他能做什麽嗎?他的穿越是一場沒有任何準備的意外,他知道曆史進程卻不知道細節,他知道很多厲害的知識,但有些根本無法運用,而有些卻連自己都是一知半解。

    葉煜的臉色和之前一樣慘白,因為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沒什麽本領,也沒有能力去改變曆史的車輪。

    穿越了不代表他就是小說的主角,不代表他能能像小說主角一樣大開金手指俯瞰天下,可笑他曾經竟然還認為所有的一切都會如他想象中得那般順利。

    他曾聽過一句話,越有本事的人越謙虛,越沒本事的人越傲慢。

    他以前以為自己是前者,可是現在想來,他分明是後者。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身為穿越者的優越感竟讓他膨脹了起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嬴政說他是個貪圖名利的小人,仔細想想,其實也沒有說錯。

    拋棄魏國來投效秦國,不就是因為他知道秦國才是最後的勝利者嗎?

    不投奔他人,直衝著嬴政,不就是為了所謂的從龍之功嗎?

    葉煜猶如孤魂野鬼一般遊蕩在街上,連他那明豔的容貌都黯淡許多。

    “誒呦!”一個穿著方士模樣的人在拐角處撞上了他,葉煜這才迴過神來。

    “對不起,是我莽撞了。”那方士一邊收拾著散落在地的器具,一邊衝他道歉。

    “沒關係。”他隨口迴道,正打算離開,卻被那方士拽住了衣袖。

    “你的麵……”

    葉煜還以為他是要說容貌,下意識皺起眉,卻見那方士雙眼放光一般地看著他,“你是貴人啊。”

    盡管經曆了神奇的穿越,但葉煜還是不信這種東西的,他試圖把袖子抽迴來,但卻怎麽都拽不動。

    他冷聲說道:“放開!”

    那方士才訕笑著放了手,“對不起,對不起,我難得見到麵相像你這麽好的人。”

    “好?”葉煜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好的,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遇上了古代方士版的碰瓷。

    “沒錯,”那方士煞有其事地點點頭,“不過,真奇怪,我看出來你竟然以後是個武官?”他狐疑地打量了葉煜一圈。

    葉煜仍舊不信,“我隨身佩戴了刀劍,自然是會武的。”

    “不是,”那方士搖搖頭,“你的麵相初看應當是一生順遂安樂

    的嬖臣之相,結果仔細看竟然成了武將,當真奇怪。”

    葉煜想到了曆史上的那個龍陽君,愣住了。

    那方士嘟嘟囔囔了什麽又問,“敢問您高姓大名?”

    葉煜猶豫了一下,還是迴他,“葉姓,名煜。”

    “葉煜……”那方士低著頭思索著什麽。

    “葉者,草木之葉也。煜者,耀也。”

    “耀極必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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