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緊了門,拿起電話剛要打過去,專用手機恰在這個時候有條不紊地唱了起來。

    戴輝高興地向他報告:“行動成功,一切順利!”

    江凱國一聽就明白,此次行動不但救出了方勝男而且戴輝的身份也未暴露。於是他簡短地應答道:“知道了。收線。”

    “等等,先別急,今天可以多說幾句,我現在說話很方便。”戴輝興奮地說,“我正一人開著一輛車,跟在姓孟的車後邊在電子城派出所和附近的其他幾個派出所之間瞎轉悠呢。這會兒,我把詳細情況給您匯報一遍。”

    聽戴輝講完詳細的營救過程,江凱國從心底佩服這位年輕的後生,連聲叫好。最後安頓道:“前麵都做得很好、很順利,不過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換句話說,整個營救行動還算不上完全結束。比如,萬一方勝男現在還沒有離開電子城,萬一她打算去坐火車,而姓孟的又決定去火車站‘釣魚’,又萬一偏偏在火車站狹路相遇……”

    戴輝聽江凱國說了這麽多“萬一”,立馬感到了事態的不可輕視性,不等江凱國說完,便表決心般地答道:“萬一這些‘萬一’都成了現實,那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全力解救!請您和廳領導放心!”

    江凱國滿意地收了線,下午又接到了戴輝的電話。戴輝在電話裏簡短地報告了中午在火車站所發生的事情,說方勝男再一次成功脫險,而對他自己的奮不顧身隻是一帶而過。盡管聽到的是好消息,但放下電話江凱國卻禁不住對方勝男擔心了起來。你獨自一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先別急著離開電子城,而是找一個本分一些的人家呆下來,打個電話告訴你的落腳處,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前去安全地接你迴來。即便電話不方便也不當緊,那就住上幾天,躲過了他們狼急虎忙的追蹤再說。實際上還有更多的好辦法都可以選擇,怎麽就偏偏采取了最差的一種做法?接下來,真不知道還會有什麽樣的意外發生。江凱國想主動到電子城去,但又擔心方勝男會隨時叫響值班室的電話。這次任務高度保密,安排其他人等這個電話又很不合適。江凱國走也不是,等也不是,直到下午五點,邊副廳長打來了一個電話,才使他懸在半空的一顆心安穩了下來。

    邊副廳長告訴他,剛剛接到戴輝的最新報告,姓孟的放棄了在電子城追蹤方勝男的行動,領著戴輝和另一個保鏢正在離開電子城的路上,方勝男目前已經完全脫離了危險。

    邊副廳長一向對江凱國很嚴厲,說完這些之後問他:“在你因為沒有接到消息而著急的時候,有沒有收到戴輝的求救信號。”

    他如實地說:“沒有。”

    邊副廳長笑道:“那你急個啥?戴輝赴命之前,我給戴輝安頓過,每完成一項行動,都必須注意停頓。隻有停頓,才是保護自己的最好手段。當時你也在場,一著急啥都忘拉?”

    他頓時連紅心跳,雖然隔著電話線,也不免有些難為情,說:“我確實著急了點兒,可是……”

    邊副廳長說:“知道,不用你解釋我也知道。你是擔心萬一行動失敗,不但此案難破,而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就會眼睜睜地看著海順公司走私,你卻無能為力,另外還牽掛著戴輝和方勝男的安全。可我就不明白了,炸藥包綁在你身上的時候,你都可以氣定神閑,視死如歸,怎麽戴輝還不一定怎麽著呢,你就跟個新刑偵似的,這麽沉不住氣?”

    他嘿嘿一笑,說:“人家小夥子一肚子學問,裝的全是現代最先進的刑偵技術,才畢業剛參加工作,要真有個好歹,多不合適。不像我這樣的,今天跟您說句交底的話,有時真還覺得有點兒跟不上趟了。”

    邊副廳長笑道:“怪不得呢。聽說就是你鼓搗著梁子,讓他兒子也上了公安大學,梁子媳婦不同意,你就把人家蒙了個五迷三道。”

    江凱國嘿嘿一笑,說:“哪兒呀,我隻不過是看著有人想上網,幫著安了個‘貓’,協助了一下,主謀還應該是梁子自己。”

    收了線,江凱國向局門房值班室安頓了一聲,說有個親戚的孩子可能要來找他,到時一分鍾也不要耽擱,立即領到他的辦公室。一切安排妥當,江凱國胸有成竹地趟在刑警隊值班室的小床上打起了唿嚕。唿嚕雖然打得震天想,可聽覺神經一直在電話機上。多年緊張的刑偵工作練就了他瞌睡和案子兼而顧之穿插進行的本事。熬了一夜,趁這段空閑抓緊休息,但隻要情況一來,哪怕鼾聲正濃也保準會立刻醒來,而且毫不拖泥帶水,絕對不會有一點點的迷瞪樣。“休息是為了更好地工作”這句話,在他身上可以說體現得透透徹徹,淋漓盡致。他常給手下說,幹刑偵的如果沒有這點本事,那不等你破案,案子一準先把你給破了。三天三夜沒吃沒喝好扛,但三天三夜不睡覺,非把老婆認成丈母娘不成。

    然而值班室的電話響一次他醒一次,每一次傳來的都不是方勝男的聲音。其實,這個電話不隻江凱國著急,方勝男更著急。她謝別了那位見義勇為者之後,乘著出租首先到達了一個偏僻的小郵電局,她要給江隊長掛電話,為的是趕快得到江隊長接力賽式的救助,為的是不再出現偏差。但拿起電話卻怎麽也想不全戴輝告訴她的電話號碼,連打幾次都不對,急得抓耳撓腮。自己當時過於驚慌,這麽重要東西竟記了個亂七八糟,她怨恨了自己好半天。然後查詢114,但得到隻是公安局的總機號。她沒有把這組數字摁出去,因為擔心這個至關重要,甚至關係到她自身安全的電話,出現意外,使自己再次入險境,要不戴輝也不會安頓她打專線電話。海順公司能夠兩次化解執法部門對他們走私行為的調查,這就很難說公安局裏沒有他們的眼線。想了想,她摁下了高靖的電話號碼。

    雖然在緊要關頭高靖的自私和怯懦令她大感意外而且震驚,更傷了她的心,但客觀地說,高靖並不是一個奸佞害世之人。方勝男想請他來一趟小站,準備把保存那些材料的鑰匙交給他,再告訴他材料的存放地點,讓他轉交給江隊長。

    海順的注意力正集中在她的身上,如果這時讓高靖跟刑警隊聯係,肯定會出其不意而且非常順利。江隊長一旦見到了那些材料,不但她的處境會發生反轉,而且高靖所擔心的對他自己的種種不利也會消失逸盡,最起碼海順公司再也不敢肆無忌憚地去他的住處亂翻或者給他添加新的麻煩。

    然而,令方勝男徹底失望手腳冰涼的是,跟高靖的哪一部電話都聯係不上。手機銷了號,估計是換了新的號碼;辦公室倒能撥得通,但他的同事說他不在;高靖的住所有人接電話,傳過來的卻是一個陌生的聲音。這個聲音告訴她,根本不知道高靖是誰。這個人是兩星期前搬進去的新房客。顯而易見,高靖在極力地躲避著她,像躲避著災星一樣神速而且周密地切斷了與她的一切聯係。

    方勝男想哭,想大哭一場,哭自己宛如一隻孤獨的秋雁。同時也恨,恨自己曾經愛過的那個人竟是如此地軟弱而又冷漠。

    唉!男人啊,像高靖這樣的男人啊!

    當她無奈地步出電信局大門之時,原本存於心中的那股憎恨,已經變成了憐憫。她忽然發現自己曾經深愛過的那個人十分可憐,是讓任何一位女性都無法瞧得起的那種可憐,而身為女性的自己應該慶幸才對。幸虧這種令人傷心的事情發生在現在,發生在僅僅是準備婚嫁而不是已經結了婚的時候。一旦結了婚,便如同購入了一支弱勢股票,將無疑會被這種男人深度套牢。

    此刻不容許細思慢想,更無時間撫痛自療,必須盡快地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躲過海順公司窮兇極惡的風頭。方勝男靈機一動,想到了夕明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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