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在陳姍姍懷抱裏麵的卡卡,虛弱的哭了一聲。


    很輕很輕。


    韓湊甚至還看到了那個小身影,在陳姍姍的懷抱裏動了一下,也是那麽,那麽虛弱的動了一下。


    韓湊伸手。


    伸手,將陳姍姍懷抱裏麵的卡卡抱了出來。


    他不想去觸碰陳姍姍。


    不想去感受到,她冰冷的身體。


    冰冷的身體,連血液也變得冰涼。


    但是還是碰到了,碰到她,冷冰冰的肌膚。


    他把卡卡抱起來。


    卡卡在韓湊的懷抱裏,“哇哇哇……”的一直哭著。


    小手小腳都在動。


    身上好像並沒有受傷,就是嚇到了。


    就是因為在廢墟裏麵埋得太久,太虛弱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兒子。


    看著他那麽驚慌失措的模樣。


    他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才可以在這麽慘烈的事故之中,讓他們的兒子,安然無事。


    陳姍姍。


    對不起。


    對不起。


    韓湊抱著卡卡,將他緊緊的抱在懷抱裏,無法形容的悲傷,無法形容的悲傷……


    “韓湊,把卡卡抱過來,去看看其他人……”肖北提醒他。


    她知道他的悲傷。


    但,此刻更重要的是,去確定是是否有生還的可能。


    韓湊卻隻是,將卡卡抱著,杵在那裏,一動不動。


    肖北看不下去了。


    她對著醫務人員說道,“你們去看看,有沒有活下來的。”


    醫務人員連忙上前。


    韓湊就看著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還有警力人員將所有人從車上,盡可能保持完整的脫了下來。


    放在了一邊的擔架上。


    一個一個檢查。


    安琪……


    死了。


    其實不用檢查,她那個位置,石頭直接砸得最猛的就是那裏。


    她幾乎……慘不忍睹。


    副駕駛室的月嫂,整個大腿都已經陷在了轎車頭部裏麵,徹底沒有了,抬下來之後,也沒有了生命的跡象。


    接著是其他兩個月嫂。


    有一個月嫂還活著。


    奄奄一息。


    不知道身體上受了多少傷痛,被緊急著搬上了救護車。


    最後……


    陳姍姍。


    陳姍姍血肉模糊的身體上,因為拱起的身體保護卡卡,所以後背脊骨已經完全碎掉,手臂一直支撐著,全部骨折,下半身甚至在愛抬下來那一刻,都有些扭曲了,此刻的臉色慘白一片,眼睛緊閉。


    測量生命儀器的設備放在了陳姍姍的身體上,在感受她的心跳。


    生命儀器上,沒有心跳頻率響起來。


    就是安靜的,安靜的沒有跳動。


    韓湊就這麽看著。


    所有人也這麽看著。


    肖北緊咬著嘴唇。


    她沒想到,會這樣……


    那個脾氣火爆的女人,突然,安靜的睡在那裏,一動不動。


    “韓湊……”肖北上前。


    韓湊把卡卡遞給了肖北。


    肖北一把接住。


    卡卡此刻趴在肖北的身上,大概也被嚇到了大概也因為太虛弱了沒有吵沒有鬧,就是安靜的躺在她的懷抱裏,漆黑的眼睛看著她。


    肖北讓人拿了礦泉水,她讓人用瓶蓋一小口一下口的喂他喝水。


    她甚至此刻,不想去看韓湊不想去看他最後和陳姍姍的訣別。


    她也不想讓卡卡看到這麽悲慘的一幕。


    所以,她抱著卡卡,轉身,背對著他們。


    而身後的韓湊。


    就這麽蹲了下去,就這麽看著陳姍姍,其實還算幹淨的臉,因為她的臉一直埋著,用自己能夠給予的所有力量去保護支撐著卡卡不受到任何傷害。


    他手指,顫抖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


    他手上都是血,都是灰,一下將她白皙的臉蛋,塗抹得髒兮兮。


    而他怎麽幫她擦拭都擦拭不幹淨。


    他說,“對不起陳姍姍。”


    陳姍姍不會迴答她的。


    甚至不會罵他,不會罵他就是不夠強大,就是不能夠保護好自己的女人。


    是啊。


    他就是能力不夠。


    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在自己麵前。


    他看著她血色失盡的臉頰。


    對不起,陳姍姍。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


    韓湊頭完全垂下,身體一直壓抑著顫抖。


    他不知道怎麽辦?!


    他不知道失去了陳姍姍的他該怎麽辦了?!


    他心裏隻有對不起隻有對不起隻想對她說對不起,他不應該兇她不應該那麽殘忍的訓練她,不應該強迫她進入他的世界感受那麽多的殘忍,他應該在活著的歲月裏,好好陪她好好寵她好好愛她。


    他應該在活著的歲月裏,讓她開心的活著……


    她隻是一個女人,隻是一個女人而已!


    他之前對她好的時候,她也會露出甜美的笑容,她也會口是心非的說不喜歡卻還是會在他身下綻放得那麽美麗,她也會那麽開心那麽那麽開心的在他身邊……吵吵鬧鬧!


    他從沒想到,有一天,是她先離開。


    他以為,他早晚會比她早死的。


    現在。


    他好難受。


    真的難受到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他說,他艱難的說,“陳姍姍,不要死好不好?”


    不要死。


    以後你說什麽就什麽。


    你不想學就不學,不要開槍就不要開槍,你想我怎麽樣都可以。


    別死了行嗎?


    別死了行嗎?


    別死了……


    他眼眸顫抖著,手顫抖著,身體顫抖著。


    他靠近她的臉頰。


    靠近她的臉頰俯身。


    他幹涸冰涼的唇瓣,輕輕的印在了她的唇瓣上。


    所有人都這麽看著,看著這麽悲傷的一幕。


    跟著韓湊那麽多年的手下,從來沒有看到自己老大如此如此……悲痛的模樣,以前不管遇到天大的事情,不管受了多重的傷,永遠都是冷漠冷酷,從來不會為之,這麽動容,這麽……沒有掩飾!


    依然安靜無比。


    韓湊親吻著陳姍姍,卻遲遲不願離開。


    還是她的唇瓣。


    還是她柔軟的唇瓣。


    即使。


    那麽那麽冰涼。


    他能不能把所有溫暖都給她。


    能不能,就這樣不要死了……


    他滾燙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從她的臉頰,滑落。


    看上去……


    似乎是陳姍姍在流淚。


    似乎是陳姍姍在流淚……


    “老大!”韓湊的手下突然叫了一聲。


    所有人都被他的叫喊聲吸引。


    這個時候,其他人不應該說話。


    “大嫂在哭!”手下指著陳姍姍的眼角,驚訝的說道。


    所有人的視線,那一刻就看到了陳姍姍的慘白的臉頰上。


    從眼角中流出來的,真的是陳姍姍的眼淚,不是韓湊的……


    怎麽會這樣?!


    韓湊緊緊的看著陳姍姍,緊緊地看著她。


    醫務人員這麽這麽一聽,連忙用生命檢查儀器檢查,檢查出來的結果還是,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怎麽可能?!


    那一刻韓湊一把把生命檢查器放在自己身上,結果依然是毫無反應。


    所以……


    醫務人員連忙拿了另外一個儀器過來。


    一接觸到陳姍姍。


    “滴答滴答滴答……”虛弱的心跳頻率就這麽響了起來。


    從來沒有過那麽強烈的對人生的渴望。


    韓湊覺得,那一聲聲滴答滴答,是他生命中聽到的最動聽的聲音。


    他無法用言語無法用情感去形容。


    “韓少爺,陳小姐還有生命跡象,我們現在馬上送她去醫院做檢查!”


    韓湊直接就將陳姍姍一把抱起,迅速的放在了一邊的救護車上。


    肖北看著韓湊的模樣。


    果真。


    上帝沒有那麽殘忍的,一定沒有那麽殘忍的。


    救護車急急忙忙的開走了。


    韓湊陪著陳姍姍,一起離開了。


    現場,還在清理其他痕跡。


    肖北手上抱著卡卡,卡卡很乖巧的,靠在肖北的懷抱裏,是真的被嚇到了,他的小手緊緊的拽著肖北,仿若在尋找依靠。


    肖北也將他摟抱得很緊。


    即使醫生說,孕婦不適合,抱重物。


    她看著急救車離開的方向,迴頭看著盧老。


    陳老癱坐在地上。


    不知道,當知道卡卡沒事兒陳姍姍還活著的時候陳老內心是什麽樣的,會不會因此而有所觸動,但她看到他此刻好像老淚縱橫。


    她說,“陳老,送你去醫院吧?!”


    之前一直不去。


    他就癱坐在地上,一直陪著營救人員一起,一直在等待最後的結果。


    陳老轉頭看著肖北。


    他蒼老的聲音開口道,“肖北,你說人世間什麽最重要?”


    肖北愣怔。


    隨即她勉強一笑。


    經過大悲之後,能夠笑出來,真的不容易。


    她說,“這要看你想要什麽。”


    是啊。


    以前他一直想要的是霸權想要的是高高在上,所以除了自己什麽都不重要……


    現在。


    現在,他突然覺得,家人這個詞好像也不錯。


    他說,“麻煩送我去醫院。”


    肖北點頭,讓人把陳老抬上了救護車。


    肖北抱著卡卡一起,上了救護車,跟著去了醫院。


    陳老也被送去了手術室。


    其實陳老受傷不輕,出了沒有被埋在別墅廢墟中,基本上也丟了大半條命,如果不是自身的毅力,一般人可能也會熬不過去。


    肖北將卡卡帶到病房中,哄著他睡著了。


    卡卡一向很認人,之前肖北就知道,卻在這次事故中,乖巧得嚇人,卡卡很聽話的,不吵不鬧,讓睡覺就乖乖的躺在床上睡著了。


    肖北想,要是陳姍姍醒了,看到這樣乖巧的卡卡,應該會很高興。


    她陪著卡卡在房間等候。


    基本就是一整夜的事情。


    一直到,早上6點。


    陳姍姍被送去重症病房,醫生說身上受傷嚴重很多器官都受到損傷,身上骨折的地方就不計其數了,好在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盡管如此,醫生說……陳姍姍活下來之後,癱瘓的幾率比較大,畢竟骨頭傷害太嚴重了……


    肖北站在重症室外麵,看著龍一一直守在那裏。


    從送陳姍姍到醫院進手術室再出來,他就一直陪著。


    醫生不建議現在家屬進去,等過了最緊張的24小時,再進去探望。


    所以韓湊就一直守在外麵,透過玻璃窗看著裏麵緊閉著雙眼的陳姍姍。


    肖北走過去的時候,他也沒有迴頭。


    他看到他滿臉的灰塵滿臉的血,看到他慘白的臉頰,看著他甚至連胡渣都冒了出來,看到他血粼粼的雙手,整個人一動不動。


    肖北說,“韓湊,去簡單包紮一下吧。”


    韓湊仿若沒有聽到。


    肖北說,“卡卡沒事兒,醫生做了檢查,就隻有手臂上有一點點皮外傷,傷口消毒了過幾天就好,現在還在睡覺,已經讓專人陪護了,之前你帶到金三角的大部分人手也已經全部趕了迴來。”


    韓湊依然毫無所動。


    肖北說,“陳老也已經脫離危險,目前在病房中休息。”


    韓湊依然隻是,緊緊地看著陳姍姍。


    肖北想,此刻也沒有什麽能夠讓韓湊從陳姍姍身上轉移視線了。


    她轉身,沒有去打擾他。


    對韓湊而言,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就是要一直看著陳姍姍一直在他眼皮下,否則他應該不會安心。


    她叫來醫生到重症室的外麵,幫韓湊巴紮。


    手上都是血痕,臉上的血漬的灰塵大概是陳姍姍的。


    肖北就看著醫生一點點在幫他清理。


    清理幹淨的臉頰,卻顯得更加恐怖了。


    韓湊,臉色真的很差。


    真的真的很差。


    那一刻,他幹涸的嘴唇微動,“肖北,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


    韓湊的話。


    讓肖北鼻子一酸。


    她都以為,韓湊不會開口說話了。


    而他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會關心自己。


    她說,“我知道。”


    韓湊不再多說。


    陳姍姍在醫生巴紮完了之後,轉身和醫生一同離開。


    離開的時候,她說,“韓湊,你適當休息一下吧,陳姍姍一會兒醒了,應該也不想看到你這麽憔悴不堪的樣子。”


    “不。”韓湊搖頭,“我怕我睡著了,她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不是我了!”


    肖北真的被韓湊這男人打敗了!


    她眼眶有些紅。


    她說,“那你好好陪她。”


    他點頭。


    肖北離開。


    離開,走廊上,看到封逸塵出現在盡頭上,很焦急的在尋找她。


    這個男人,還是丟下了所有,從阿爾戈趕過來了。


    她很幸福。


    拜托,也給韓湊這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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