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他又來到了“康橋”,找了個不太顯眼的角落坐了下來,讓服務生上了一打啤酒,獨自百無聊賴地一杯一杯喝著悶酒。這時正是酒吧生意最好的時段,偌大的大廳裏不時人來人往,還有包房裏不時傳出男人女人的歡笑和打鬧聲。來酒吧的多數都是一對一對的男女,有青年人,也有中年人,還有中年男人與青年女人。有人說酒吧就是一個別有用心的男女尋求刺激的地方,這話不一定全對,但絕對不無道理。因為明顯有一部分出雙入對的男女不是正常的關係,那些個被網絡稱為“性工作者”的男女正混跡其中,一個個非常敬業地在挖掘市場。那些在一起交流幾句便雙雙起身離座的,往往就是貿易成功而去具體交易去了。到這裏的人們都深諳此道隻是彼此心照不宣。

    在郎俊才一個人喝酒的當兒口,先後有幾個打扮妖冶的女人過來搭腔,郎俊才正寂寞難耐,於是就和她們搭訕著調侃,借著酒勁狂說酒話,與她們一起碰杯幹杯,不時還誇張地大聲說笑,全然不顧旁人的側目觀看,這樣他感到可以排遣心中那可怕的孤獨。可是當那些女人摸著他的臉誇他是帥哥時,他就反感地把她們的手一次次地推開,有不識相的繼續對他進行挑逗的時候,他就會毫不客氣地立即把她們攆走。當那些女人確信在他身上沒有生意可做時,她們也會毫不客氣地罵他一句“中看不中用的呆騾,到這兒裝的什麽正經”,然後就抓緊時間去另起爐灶。“呆騾”是當地土話,意思是說不中用的男人,是一句較狠的男人不太願意聽的罵人話。

    很快一打啤酒快要喝出來了,時間也接近午夜時分了,郎俊才準備打道迴府了。他抬手示意服務生買單。服務生過來說,先生,那邊那位小姐已經早就替你買完單了。郎俊才順著服務生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個女人坐在不遠處的角落裏,可是燈光太暗,根本看不出來她是誰。還沒等他說話,那個女人站起來向他走來。走到近前一看,還真讓他吃了一驚,竟然是好久不見的沙小鷗。

    怎麽是你?郎俊才麵露驚喜地問道。

    沙小鷗說,怎麽就不能是我,我又沒死,你就那麽怕見我?

    郎俊才說,你淨瞎說,我怕見你幹什麽,我想你還想不過來呢?

    沙小鷗說,行啊你,小嘴還這麽甜,我就喜歡你這一點,管它真的假的,會哄人兒!接著她又說,我現在可是自由人了,你要是想我,就明說啊!

    郎俊才早就聽說沙小鷗離婚了,但一直不知是真是假,現在看來像是真的了。他問道,你和你丈夫真的分開了,為什麽啊?

    為什麽?還不是為了你嘛!

    啊!為了我,你可別開這樣的玩笑,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啊!

    看把你小子嚇那熊樣,我讓你負什麽責任了?啊?

    郎俊才不想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岔話說,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行你們男人到這裏尋求刺激,就不行我來找個樂兒啊?

    沙小鷗是郎俊才到《前江日報》社上班後認識的,她原來也是一個小報的記者,後來單位裁員,她被精簡下來了。借此索性她就不上班了,反正他丈夫是開煤礦的,養得起她。由於她和郎俊才是同行,工作中接觸的機會較多,後來慢慢兩人就好上了。最開始是沙小鷗主動示好,郎俊才半推半就兩個人就走到了一起。早就聽說沙小鷗與丈夫感情不好,後來怎麽鬧到離婚的程度不得而知,在此之前她隨丈夫去了山西,郎俊才已經好長時間沒有看到她了。她說丈夫在外麵沾花惹草她早就心知肚明,隻是故意不點破這層窗戶紙而已。哪知這次她偷偷地到山西他的幾處礦井一看才知道,丈夫把每個井都安排一個女人管理,這些女人一個比一個年輕,一個比一個漂亮,當地人和下井的礦工都知道,這些女人就是老板的小姘,原來天底下隻瞞著她一人!她一看這種情況,才知道為什麽丈夫好多年不往家交一分錢了,丈夫和她說把資金全投入到安全設施更新上了,上麵查得緊不更新不行,現在看是全讓這幾個小妖精帶血吞下去了。她想再這樣下去隻怕慢慢這個家就被這幾個女人掏空了。於是她不聲不響地迴到了家,把家中細軟和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變現存了起來,然後才和丈夫攤牌。自知理虧的丈夫也樂得甩了她這個包袱,去過三妻四妾沒收沒管的生活,於是倆人協議離婚,條件是家中存款和一個五歲的男孩都歸沙小鷗,丈夫清身出戶。郎俊才一聽其實他們離婚與自己沒缸沒碴,心中才一塊石頭落了地,他可不想欠這個女人太多,生怕她一但癡情起來光腳不怕穿鞋的,自己可就抖落不清了。

    沙小鷗說,我們還真是有緣,今天我正想你呢,就在這兒不期而遇了。說著話就把手伸了過來,輕輕地撫摸著郎俊才的手背,繼續她的話題,其實我早就看到你了,幾次想過來和你打招唿,可是都被那幾隻雞給搶了先,索性我就坐一邊冷眼觀瞧了,看你墮落到什麽程度了,是不是已經濫交無度了,還好你沒有讓我瞧不起你!

    沙小鷗的手越來越放肆,從他的頭發上順勢往下深入到他脖頸裏,弄得郎俊才不知如何是好。說實在的,沙小鷗人長得很漂亮,而且他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在一起過了,重溫舊情似乎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了,可是不知為什麽,他就是提不起這個精神來。

    他說,沙小鷗你別這樣,今天我沒有這個心情,以後吧。

    沙小鷗說,喲嗬,以前我沒離婚時,你總粘著我,現在我是自由之身了,怎麽你又害怕了?放心吧,我不會賴上你的!

    郎俊才說,你別瞎想,我不是那個意思。

    沙小鷗不耐煩地說,那你什麽意思?你說你是什麽意思?啊?我算是看透了,你們男人就是他媽的賤!偷著摸著的時候,怎麽樣你們都說好,一天不見都他媽想得迷了摸了的!可是一旦上手了,沒人擋你們任你們胡作非為了,你們倒沒興趣了,反而還得我們女人求你們,都他媽什麽東西!

    看到沙小鷗急了,郎俊才隻好順口編排著理由緩和氣氛,說,真不是的,我這幾天報社有點事,讓總編把我好頓批,鬧得我心情不好,你別嚷嚷,等我這個事過去了,我去找你總行了吧?

    沙小鷗撇著嘴做不屑狀,說,你自己想吧,去不去由你。別以為誰稀罕你們,沒有誰地球都照樣轉,別太把自己當迴事兒了!說完她起身離座,不等郎俊才說話,繃著臉挺著胸氣咻咻地轉身走了。

    看著沙小鷗的背影,郎俊才的意識突然瞬間清晰起來,此時自己心中隻有陸曼玲,已經再裝不下別的女人了。

    一連幾天郎俊才一直在不停地打陸曼玲的手機,直到第九天的時候,電話裏那個公事公辦的女聲突然變了,不是“該用戶已關機”了,而是變成了“你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後再撥”。郎俊才的心一下子亮堂起來,他明白這是陸曼玲出差迴來了。隨後他又打了幾遍,先前依然是無法接聽,後來就關機了。他想不明白陸曼玲為什麽會有意躲著他,他的心一下子沉下去了,他感到自己的心特別的痛,是那種被自己最親最在意的人傷到了的那種錐心泣血的痛。這種痛讓他特別的害怕,他從內心怕他會失去陸曼玲。

    第二天下午四點剛過,郎俊才往恆信公司打了個電話,又是那個好聽的女聲。

    他說,請問陸副總在嗎?

    那個女聲客氣地問,請問您是哪裏?

    郎俊才說,我是前江日報社。

    那邊迴答,哦,陸副總在她辦公室,你要叫她聽電話嗎?

    郎俊才說,不用了,謝謝你。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撂下電話郎俊才開車來到恆信公司門前,他走進公司對麵的一個冷飲廳裏,要了一個冰點,選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來。

    這個時間冷飲廳的客人們還沒上來,大廳裏二十幾張座位上一個客人也沒有,整個屋子顯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幾個服務生聚在一起百無聊賴地聊著什麽,偶爾傳來幾聲調笑的聲音,立即有人提醒不要大聲說話,那個聲音立即收斂住,壓抑成小聲的竊竊私語。

    過了大約有四十分鍾左右,陸曼玲出現在公司門前,她左右看了看,步伐款款地走上了人行道,郎俊才立即追了出去。他跟在她身後十幾步遠的地方,亦步亦趨地邊走邊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郎俊才發覺這次自己真的是上心了,因為每當自己看到陸曼玲的時候,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就會湧上心頭,就像心靈得到了無私忘我的淨化一樣,心中最柔軟的那部分就會慢慢地往四下裏漫延,讓他整個人都變得脆弱不堪多愁善感起來,一種強烈的親近欲和保護欲會油然而生。此時他特別想能為她做點什麽,甚至為她做出巨大的犧牲他也願意,隻要是她需要的他都願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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