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麵具後,蘇陌不認得高寒,可是她想,喬喬是認識高寒的吧?


    就好像她隻看一眼,便知道哪個是顧子銘一樣。


    那樣的與眾不同,自成風景。


    等到各自找好舞伴,蘇陌仍然有些暈頭轉向。是杜鵑圓舞曲,華爾茲蠹。


    “啊,不好意思。”


    在第n次側身第n次踩到對方的腳後,蘇陌抱歉地開口。若非帶著麵具,此刻對方便能看見她的囧然和尷尬。


    “沒事。”


    “額,你是西元學長?”蘇陌試探地問髹。


    昏黃溫暖的燈光,婉轉的鳥鳴和輕鬆的節奏,時而有歡笑聲,整個舞會現場溫和而迷人。如果顧子銘沒有和別人一起的話,她想,她會如同這首歌一樣歡快。


    陸西元溫和的笑,低頭看了看自己原本光潔的皮鞋上印著的鞋印,笑聲帶了些許揶揄:“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你有這樣笨手笨腳的時候。”


    蘇陌“嗬嗬”直笑,確定對方是陸西元以後,莫名的放鬆了。


    “術業有專攻。”


    “那你擅長什麽舞?”


    “民族舞。”


    蘇陌曾是校舞蹈隊隊長,高中時還參加全國中學生舞蹈大賽拿過獎,所以……


    “其實你是心不在焉。”


    陸西元一針見血。


    “我是在想,高寒學長要是沒有認出喬喬姐來,該怎麽收場。”


    “估計今晚他會被喬喬鎖在新房外。”


    蘇陌低聲笑起來。


    “專心和我跳一曲。”陸西元嗓音很溫和,低沉而帶有磁性,“什麽都別想。”


    “好。”蘇陌順從地迴答。


    隔著麵具,陸西元笑得十分明媚。


    輕快、活潑的節奏,清新、流暢的旋律,陸西元清俊的臉有了麵具更顯神秘氣質。蘇陌左手搭在陸西元肩上,右手交握,不知是自己還是陸西元的掌心有了微薄的汗。


    stdance.


    蘇陌被陸西元半托著不停旋轉的時候,腦中無端想起這首動聽卻略顯悲涼的歌來。陸西元帶著她,靈巧地旋轉,蘇陌的鞋跟蜻蜓掠水般輕輕點地,而鞋尖撐著地麵,隨著陸西元的旋轉,左左右右地畫著弧。


    一個圓一個圓地畫得圓滿。


    白色的禮服裙裾翻飛,在這樣如古銅色的光影裏帶出了一種飄逸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味道來,麵具上的細碎鑽石熒熒地散著光。


    周圍跳舞的人群***動著,漸漸地停了下來看著他們華麗地舞蹈。


    杜鵑的叫聲好像越來越近,蘇陌不記得自己轉了多少個半場,一個轉身又一個轉身,陸西元一直凝視著她,讓她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一曲終了,她聽見了口哨聲和掌聲。


    “我很高興。”陸西元黑白分明的雙瞳閃閃發亮。


    蘇陌傻笑:“好多年不曾好好跳舞,感覺好累。”


    再後來的曲子,陸西元和蘇陌都沒有再動。看著別人三三兩兩地起舞。


    可是,她找不到顧子銘的身影,連相似的背影也無。


    這裏的喧囂和繁華,好似都冰冷沒有生機般,頓時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等到司儀宣布舞會結束,彼此摘掉麵具的時候,喬喬一聲尖叫:“高寒,你竟然沒認出我來!!”


    現場頓時笑作一團,有好事者起哄:“鬧洞房鬧洞房……”


    高寒從司儀手裏搶過麥克風,咳嗽兩聲:“可是至少我沒有找別的舞伴……”


    因為喬喬萬聖節的時候被高寒拉著試婚戒去了,而一向超愛萬聖節這個節日的喬喬心有不甘,所以才策劃了這樣一個假麵舞會。


    剛剛舞池中央,跳得最歡的那個就是喬喬……


    人群裏有人指著葉盛天笑:“剛剛和高夫人跳舞的就是他。”


    葉盛天挑眉,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不正經:“如果可以搶親的話,我還真想拐了新娘迴家……”


    蘇陌也跟著笑起來。


    人群裏搜索一眼,依然沒看見顧子銘。她有些不安。


    “找顧子銘?”周文遠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蘇陌的身邊,見她四處張望,心裏有些發酸。


    蘇陌有些別扭地應了一聲。


    陸西元已經被葉盛天叫去解圍去了,旁人都在關注新人,漸漸地她和周文遠身邊就空了出來。


    “剛剛你跳舞的時候,很好看。”周文遠真心實意地稱讚。


    蘇陌抬頭看他,笑笑:“沒想到你還能認出我來。不過,謝謝誇獎。”


    二十歲生日的那天,周文遠在c大借到了一間音樂室,他為她彈琴,她穿著他送的碎花棉布裙為他跳舞。


    那時候,每一秒,都是幸福的縮影。


    而現在,似乎彼此也無話可說了。


    “沒事的話,我先跟著他們去看看。”蘇陌低聲開口。


    “顧子銘好似去了洗手間。”


    蘇陌腳步一頓,帶著笑迴頭看他:“謝謝。”


    ?


    鹿鳴山莊的裝潢算得上一流,所以,從大廳出來僅僅是找個衛生間蘇陌都繞得七暈八素……


    然而看到衛生間牆磚上掛著的那個泛著金屬光澤的“men”的標誌時,蘇陌陡然反應過來,這是在做什麽?


    公廁外麵站著等顧子銘出來?


    肯定會被他笑話死。


    蘇陌心虛地看看四周,還好沒人看見。紅著臉正準備走開時,熟悉的聲音夾雜著暴怒傳出來:“你還要臉不要?”


    顧子銘。


    隻是有別於他的溫言細語,或者偶爾的冷言冷語,也不同於工作時的冷靜自持,直覺告訴她,此時的他有多麽的不同尋常。


    理智告訴自己應該快速離開,什麽都不要聽,什麽都不要知道,可是感情卻占了上風,腳就像生了根,她挪不動。


    嬌媚的女聲像是西風,一直刮進她耳朵裏:“其實,我們這麽多年沒見,你還是想我的不是嗎?”


    她甚至聽見她的輕笑聲,張揚又魅惑。


    何霖下午說過的話乍然響起,那個顧子銘愛得死去活來的女人迴來了……


    全身的細胞好似都緊張起來,不知所措。這樣害怕到極致的情緒,她曾有過一次。


    收到周文遠婚紗照的那一次。


    蘇陌握緊了手,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我見過你的新歡了。好像比林瀟瀟好那麽一點,終於不那麽像我了……”


    終於不那麽像她了……


    記憶連成線,她終於記起來,為什麽那次看見顧子銘行李箱裏的那個紮著馬尾在頭上比劃心形的女生會覺得有些麵熟……


    原來。


    是因為照片的女孩和林瀟瀟有幾分相似。


    或者,是林瀟瀟和那個女孩有幾分相似。


    “她的事你別沾,不然……”


    “不然怎樣?”


    蘇陌知道,此刻自己明明不應該再聽下去,可是……


    室內沉寂了下來,隻有不遠處偶有喧囂傳來。


    好像那年和周文遠的三年之約到期時收到的那張照片一樣,這樣的情緒,再一次襲擊了她。


    蘇陌看著光潔的地板,有些無力地沿著貼著華麗牆磚的牆壁蹲在地上。


    不知道該怎麽做。


    又或者,不知道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樣的話,該如何麵對。


    一別經年,她原以為自己和從前相比多少有點兒進步。可是,情之一字,她依舊是那般看不明白。


    林語那時和她說,吃飯八分飽,愛人七分滿。


    可是再一次遇到的時候,她沒有逃跑的力氣,卻也沒有麵對的勇氣。


    一牆之隔,什麽聲音都沒有。安靜得仿佛沒有人在。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或許過了很久,又或者不過兩三分鍾的時間,蘇陌再起身的時候,隻覺得雙腳像是灌了鉛,寸步難行。


    可是,內心的煎熬幾乎快要將她焚燒殆盡。


    所以,當她脫掉那雙白色高跟鞋,赤著雙腳走近,鼓起勇氣推開那扇未上鎖的木門時,她想,大概今晚就是另一個分水嶺。


    她的,她和顧子銘的。


    雖是木門,推開的時候卻依然悄無聲息。蘇陌鼓起勇氣看了一眼,她看著他,在心裏數著數,一,二,……


    五。


    門悄無聲息地又合上。


    地板真涼啊。蘇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背,長久不見陽光的腳,很漂亮。


    至少,此刻她覺得很漂亮。


    木然地拎著鞋,沿著走廊走出去,喧囂都消失了,沒有了聲音。


    在轉角處卻撞到了一堵牆。


    “你在幹嘛?”


    蘇陌麵無表情地抬頭,看清了來人是陸西元。


    陸西元盯著她,看見她手裏拎著的鞋和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你瘋了?著涼怎麽辦?”


    然後不由分說地從她手裏拿過鞋子。


    “快穿上,這麽涼。你這是做什麽?”


    蘇陌卻像是聽不見一般,絲毫沒有反應。


    陸西元這才意識到她的反常。


    拉著她到就近的包間坐下,正要給她穿鞋的時候,蘇陌卻突然跑到窗邊吐了起來。


    吐得天昏地暗。


    眼前晃過剛剛看到的那一幕,那個女人纏在顧子銘的身上,他們***著上身糾纏在一起,顧子銘閉著眼埋在她的胸前,衣衫落了一地……


    他們未曾察覺她的到來,也沒有睜開眼看過一秒鍾。


    她隻覺得惡心。


    揪心的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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