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中(下)


    方信到了門口,就看見小院中人聲鼎沸,母親何氏正焦急的等待著,見他進來,還不等她說,那三個討喜的人就喊著:“相公,中了,中了,一榜十名啊!”


    相公本是宰相之稱,但是此時,凡是中了秀才者,都可稱相公了,然後他們隻管嚷嚷著要求賞。


    有人就說:“先給相公穿上青衫!”


    方信連忙進去,脫了粗布儒衣,卻不穿賞下來的絲綢青衫,而穿著母親何氏為他作的青衫,出得門來,頓時人人喝彩。


    “從小就看,就覺得像個相公!”就有鄰居說著。


    報人那管什麽,看見他出來,就把一疊東西托了上來,雖然僅僅是中個秀才,但是也有好幾件東西在內。


    首先就是脫民入士的戶籍文書,從此方信就不受百姓之限,可自由來往帝國各地而無需路引官條,要知道,普通人要出縣探親,也要官府批下路條,而且,一切百姓的勞役和賦稅都給予減免。


    一把官賜的長劍,也隻有秀才以上才可佩帶,普通人持著武器,就是大罪,當然這其實是無鋒之劍,畢竟現在秀才哪幾個真正會武,發了開鋒的劍,說不定傷著自己。


    還有就是一套青衫,以後朝廷每年發一套。


    最後還有一張地契,正是十五畝良等之地。


    最後,還有著當地知府賞下來的喜錢,意意思思,隻有一兩。


    雖然中了秀才而已,但是這也代表著官府,代表著皇恩,隻是不必連香案也弄出來,方信就跪在地上,謝了恩典,一起身,他就是秀才了。


    方信起來後,就拿出一盤錢來,不多不少,就是十貫,說著:“你們辛苦了,就拿些喜錢罷了。”


    十貫,不能算非常豐厚,但是也算不錯了,特別是看方家這樣子,三人頓時笑開了顏,連連稱謝,點了鞭炮後,就此離開。


    等鬧了一番,方信就敏銳的發覺母親何氏已經喜極累了,就說著:“各位鄉裏鄰居,我家沒有什麽族人,本身就全靠大家幫襯,這次,大家就集個會,用點飯,不過家母勞累,這些東西還靠著大家來作。”


    “相公這是何話,這些原本就應該的,太太就休息吧!”鄰居連忙說著,當然,這太太不是指老婆的意思,是對何氏的尊稱。


    方信估計了一下人數,見附近親點的鄰居,也有十幾戶,因此就點出三十貫,找了關係比較好的人,說著:“那就辦吧,開個席來。”


    三十貫,相比物價,也是三萬元了,這已經是了不起的數字,當然綽綽有餘,因此鄰居一口答應,當下人人買菜,作飯,拚湊桌子。


    等到了家中,請母親何氏坐到椅子上,方信就跪下:“娘這些年來,辛苦了。”


    母親何氏含著眼淚看著兒子,隻見他一身青衫,一表非凡,就是不勝之喜,不知不覺,眼淚就落下來了,說著:“想你父去時,你才隻有九歲,你父是搬遷來,在這裏沒有宗族,當時日子不知道怎麽過,忍著苦著,就想你有出息,今日你十五中秀才,你父親在天有靈,我也對得起他了。”


    說著,母親何氏就不住落淚。


    “娘,以後好日子還多的是,你以後不必作這些活了。”方信卻說著這最要緊的話。


    “也是,吾兒現在已經是秀才,我哪能作這些掃了斯文門弟?官府給了你十五畝地,就在城南,快拿來給我細看。”母親何氏卻是一心為兒子考慮,覺得自己不能給他抹黑,才如此說著。


    方信見她答應,心中就放了心,就怕老母還繼續勞作,以她的身體,這可不是長久之計,當下拿了地契過來。


    母親何氏也是識幾個字,拿來仔細看著,又看著上麵的官印,久久滿足的說著:“那裏的田,就算為娘不能作,一年一畝也可收到一石米租,十五畝,娘真的是不要作些什麽了,給你娶親,也有了。”


    關鍵是這些田,是不用交稅的,當下方信也就多說幾句,描繪了前景,又說著:“娘,你累了,就休息會,孩兒還要去一處。”


    “哦,那裏?”


    “學官和知府那裏,都可明天,新秀才們,一去去拜見,但是同知那裏,孩兒卻是新拜了老師的,卻要第一時間拜訪下,孩兒拜見了,吃過中午,就迴來。”


    “拜見老師,也屬應當,孩兒快去吧!”


    這時的時候也不早了,方信當下點了五十貫錢出來,準備買些東西,在拿時,突然之間心中一動,把除了玉印外的幾件東西拿了出來,想去驗看一下——雖然沈府不在意這點禮物,但是拜師還是要基本禮節的,而且迴去,憑著沈府,還不是幾倍還禮?


    不過,也不必太多了,現在他家的情況,沈府也知道,以五十貫來說,已經算是非常好,並且恰當了。


    且說沈府同知沈丹年大人,也在注意著榜子,雖然考試時,甚至取單時,他也不能知道,不能幹涉,但是一旦出榜,消息當然第一個知道,甚至包括張大人覺得年少,壓到一榜第十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因此上午,他就在府內等待著,如是方信知機,應是上午就來拜見。


    “老爺,何以這樣?”夫人孫氏卻是笑著,她出身大族,見識自然不凡,見他雖然喝茶,卻一直等待,自然說著:“此子真的如此重要?”


    “此子不錯,年才十五,氣度不凡啊,你可知道,不但這場考的花卷錦秀,京中來的考官大人讚不絕口,如不是主考張大人,覺得此子太過年輕,怕以後持名而驕,反錯了大器,壓了一壓,不然這次頭名也可能,而且,考前,竟然還有人為他說了話,可見他隻要不是太差,這是必中,你可知是何人?”


    “何人?”


    “是魯侯爺!”


    “哪個魯侯爺?難道是?”夫人倒吸一口涼氣。


    “正是,老夫也自鬱悶,此子怎遇到這等貴人,並且還賞識,所以不敢怠慢,此子如歸於我門下,日後隻怕不是他蔭我家之力,而是我家借他之福了!”


    “那老爺似是要等會,喜紙送到門後,一番事情是少不了,看來午宴,還要等會呢!”夫人就說著。


    “隻要他來,等會也無妨!”


    就說到這裏,就聽見外麵傳報了進來:“新中秀才李睿前來拜見老師。”


    “來的好快!”夫人隻說了一句:“恭喜老爺了。”


    這樣快,當然就是一知道消息就過來了,這充分表現了方信的恭謹和誠意。


    同知沈丹年當下就到了大廳,請了李睿進來,卻見一個少年,一身青衣,翩然出塵,氣度沉凝,神采內照,當是了得,進了大廳,就立刻跪下行禮:“學生李睿,拜見老師,老師上壽。”


    “好好好,起來吧,這次你作的不錯。”見了他還著禮品,卻又說著:“你家素來清貧,我向來知道,還帶著禮物來幹什麽?到為師這裏來,不需客氣。”


    方信起來,卻又說著:“老師那裏話,學生能有今日成就,還是老師指點之功,而且,別的老師可以不收,這物老師卻一定要收!”


    說著,就拿出一方古硯來。


    看他這樣子,同知沈丹年倒是有些奇怪,取來看看,這硯看似簡單,卻略有紅線,而且裏麵隱隱有著麒麟,想了想,突地驚色:“難道是紅線麒麟硯?”


    “正是,這是前朝所製的紅線麒麟硯,今日學生中了秀才,自然拜見老師,老師恩重,學生卻無以為報,在街上尋思如何找得禮來,卻看見了此硯,一時福至心靈,買下,去了品鑒樓,果是紅線麒麟硯,這是上天感學生之意,專賜下來的,老師真是好福氣!”


    紅線麒麟硯,雖然不是最稀罕的東西,但是傳說可鎮得家中香書門風,前朝所製不過三百方,多為權貴所藏,這禮就重了。


    同知沈丹年頓時左右為難,要放棄,卻絕對不肯,收下,就太重了,當下歎的說:“你今日才中秀才,就得此硯,看來以後,你還有好大的造化福德呢!”


    方信心中冷笑,這是我玉如意隱然鎮壓氣數,哪是這身體有福德,當下卻說:“不遲不早,就在學生尋物獻禮時,才得出現,這非學生之福,實是老師之福!”


    這話就說的好聽了,而想想也是確實,不遲不早,今日出世,如是其它物品,再是寶貴,沈丹年也不放在心上,但是這物,傳說家有一硯,就可保得家中書香之氣,這對家族實在太重要了,又見屏風後一動,知道連夫人也動心了,當下就歎說:“也罷,你也是一片誠意,為師就收下了。”


    說著,就吩咐下去,今天中午行拜師宴,讓族中重要人等都來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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