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想得更多,他們看到的,可不是簡單的一問一答。太子謀反,他這儲君之位是肯定要被廢黜了,現在皇上當著眾大臣的麵,以兵事相詢福王,這其中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此戰過後,朝中的大臣們又將麵臨一次被清洗的命運,太子的同黨肯定要被踢出朝堂,福王異軍突起,隱隱已站在皇上之下,大有承繼儲君之位的跡象,這些大臣們,除了被清洗出局的之外,能留在朝堂上的,也得好好尋思一番,考慮一下怎樣重新站隊,才能保住官位和家族的榮耀。


    皇上臉上笑意更深,捂著嘴劇烈咳嗽了幾聲,喘著氣笑道:“無病,說說你的看法。”


    胖子小心的扶著皇上,然後指著山下的包圍圈道:“龍武和龍襄兩軍包圍太子叛軍的做法沒錯,可是……一旦對敵形成包圍,那麽就已分散了兵力,如此一來,叛軍雖四麵受敵,可每一麵所受到的壓力也小了許多,看起來包圍之勢如泰山壓頂,不可阻擋,實際卻最為薄弱,叛軍甚至可以任意挑選一個任向突圍,根本不用費勁。”


    “哦?照你所言,包圍叛軍根本就不可取,馮仇刀和韓大石領兵多年,深通兵法,難道他們不知麽?可他們卻仍然選擇包圍,無病,你說這兩位將軍有何意圖?”


    胖子想了想,笑道:“若兒臣是領兵的大將,也許會做出跟他們一樣的選擇,因為……兒臣根本沒別的選擇,若不實施包圍,叛軍若想逃跑,照樣會跑,而且更任便,還有就是……”


    “還有什麽?”皇上看著胖子,笑吟吟的道。


    胖子迎著大臣們的目光,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其實兒臣一直在懷疑,太子謀反,難道實力僅僅如此麽?就這幾萬人的兵力,若說能篡位為帝,未免有些兒戲了,太子不是小孩子,斷不會做出這麽輕率的決定,所以,兒臣隱隱覺得,太子應該還有後手,也許那兩位將軍也想到了,他們不敢將兵力調離這神烈山太遠,就是隨時防備著太子另出奇招,所以兩位將軍用起兵來,難免有些束手束腳……父皇,兒臣這點淺薄之見,不知對不對……”


    皇上朗聲笑了幾聲,剛待開口,便聽得蜿蜒盤旋的山路上傳來一聲大喊:“我有緊急軍情要麵見皇上!不要攔我!”


    眾人皺眉望去,卻見一名身著黑衣的中年男子神色惶急,滿頭大汗的朝攔住他的禁軍士兵大叫,不時還急得直跺腳。


    “讓他過來。”皇上淡淡道。


    中年男子一把掀開禁軍士兵,快步走到皇上麵前,跪下道:“小人叩見吾皇萬歲!皇上,小人乃京城任逍遙任大人的屬下,任大人差小人前來報信,有緊急軍報於皇上!”


    說著他還掏出一麵木刻的隨身腰牌雙手遞上,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皇上聞言心頭一緊:“什麽緊急軍情,說!”


    “是。皇上,任大人剛得到消息,太子私募的叛軍一共有兩支,其中一支在山下與大軍交戰,還有一支大約兩萬餘人馬,則埋伏在神烈山的北部山腳,隨時準備直撲山頂天壇,將皇上和朝中各位大臣們捉住或……擊殺!任大人請皇上和各位大人速速下山,與龍武龍襄兩軍會合,以保萬全。另外,任大人臨機決斷,向長江北岸的董成所部送去了調令,命他們迅速渡江上山,殲滅太子這最後一支叛軍。”


    “什麽?”包括皇上在內,天壇廣場上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


    “這消息傳遞得太及時了!”皇上當下沉聲大喝道:“禁軍聽令,麵向廣場北部結陣,隨時戒備,準備抵擋叛軍,眾位愛卿,速速隨朕下山,派人火速下山傳朕旨意,命馮仇刀所部向朕靠攏,韓大石所部繼續誅殺叛軍!”


    京城太子府前。


    當任逍遙率領著兩千城防軍和數百影子屬下,浩浩蕩蕩招搖過市如同模特集體走秀般,大搖大擺的來到太子府前,溫森卻發現收集證據兼抄家這件事遠比他預想的複雜多了。


    其實也不算複雜,事情很簡單,太子府大門緊閉,怎麽叫都叫不開,好象裏麵空無一人似的。


    “大人,怎麽辦?”溫森臉色有些難看。


    抄家的經驗他不是沒有,可抄家吃閉門羹的經驗,這還是頭一遭,不由令他感到有些屈辱,這光景就像太子府裏的奴才把他們當成了兩千多個叫花子,幹脆連招唿都不打,就這樣冷冷把他們拒之門外,溫森現在很生氣,他覺得太子府的人不夠友好,有點挑釁的意思。


    任逍遙目光深邃,摸著下巴沉吟:“……太子府的門做得很好看,哎,老溫啊,你知道這門是請哪位師傅做的嗎?趕明兒我也做一扇去,瞧瞧,這紅底柳木,多威風,多喜慶,上麵釘的銅釘,嗬,閃閃發亮,光可鑒人,嘖嘖,好手藝啊……”


    溫森冷汗冒出。


    敢情咱們叫了半天門,您老人家的心思卻擱在那扇破門上了,難怪你一直沒生氣呢,原來你根本就心不在焉……


    “大人!”溫森在任逍遙大叫了一聲,將正在鑒賞太子府大門的任大人叫醒了。


    “啊?什麽事?”任逍遙像剛做了一場夢似的,茫然睜著眼睛四下張望。


    看著太子府緊閉的大門,任逍遙吃了一驚:“怎麽還關著門?”


    溫森滿頭黑線:“大人……門,它一直是關著的。”


    “去叫呀!”任逍遙很不滿意這種消極的工作態度。


    溫森繼續滿頭黑線:“……大人,叫過了,叫過很多次了,裏麵的人就是不開。”


    合著您剛才一直神遊任外來著?


    任逍遙一楞,接著勃然大怒:“他們竟敢把咱們擋在門外?不要命了?老子是守備將軍!”


    溫森終於鬆了一口氣,任大人這個狀態才叫正常嘛。


    “大人,您是將軍,可他們是太子府裏的人呀,朝廷什麽官兒他們沒見過?”溫森小心翼翼的看了任逍遙一眼。


    任逍遙一窒,對呀,在太子府的人麵前擺官架子,這可有點兒龍王麵前賣自來水的意思……


    “可是……太子不是在城外謀反嗎?他還算什麽太子?”任逍遙努力想在太子府裏找迴點兒自尊。


    “大人,隻要皇上一天沒下旨布告天下廢黜太子,那他就仍然是太子,哪怕他在謀反,他也是謀反的太子……”溫森耐心的給任逍遙掃盲。


    任逍遙這下犯愁了,本來抄太子的家就名不正言不順,還偷偷摸摸打著“收集謀反證據”的幌子,若是下令讓士兵們強攻進去,這事兒未免幹得有點兒太出格了,一直以低調為做人原則的任大將軍不太樂意這麽幹。


    可是……若因為人家不開門,抄家之事就此作罷,兩千來號人又灰溜溜的偃旗息鼓往迴走,任逍遙更不樂意。雖然麵子這東西,任逍遙一直沒怎麽把它放在心上,可是當著兩千多手下丟了麵子,那性質又不一樣了,丟麵子事小,以後手下誰還會聽他的?


    “蕭兄,怕死麽?”任逍遙把主意打到了一旁的蕭懷遠身上,一開口就是激將法。


    “怕。”蕭懷遠迴答得很幹脆,絲毫不見拖泥帶水,而且吐字發音準確。


    看來激將法這麽高級的計策不太適合用在蕭懷遠這種厚顏無恥的人身上。


    任逍遙瞪了他一眼,直接給他下命令:“怕也不行,你去想辦法把這該死的大門詐開!”


    蕭懷遠對任逍遙的命令很是抗拒:“為什麽要我去?”


    任逍遙笑眯眯的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你不正好是太子府裏辦差的嗎?這事兒除了你,還有誰更合適?”


    蕭懷遠大怒:“誰是家賊呢?”


    任逍遙和溫森一齊鄙夷的望著他。抄家的損主意都是你提出來的,誰敢跟你搶“家賊”這個光榮稱號?


    蕭懷遠訕訕摸了摸鼻子,執拗道:“反正我不去。”


    溫森看著任逍遙的臉色,小心試探道:“要不……咱們晚上再來?”


    “晚上?那不成了雞鳴狗盜了?不行!”任逍遙斷然拒絕這種不夠光明磊落的做法。


    溫森翻了翻白眼,敢情你大白天闖進別人家搶東西就不叫雞鳴狗盜了?


    大夥兒大眼瞪小眼,兩千多號人站在太子府門前發著愁,誰都沒想到,興高采烈來抄家,居然變成了這個情形,站門口半個多時辰了,這會兒連人家大門都沒進呢,真憋屈……這是屬於兩千來號人共同的憋屈。


    “任逍遙,你怎麽到這裏來了?”羅月娘不知何時找來了。


    任逍遙愁容稍斂,笑眯眯的拉起她的手,道:“這不,缺銀子花了,我來給手下兄弟們找點兒外快……”


    羅月娘俏目一亮:“打劫?”


    任逍遙一驚,急忙糾正道:“不,你別亂說,按官任說法,我這是來收集太子謀反的證據,嗯,順便查抄一下,把一些可疑的金銀珠寶帶迴去鑒定……”


    羅月娘翻了個嬌俏的白眼,嗔道:“說這麽多廢話,不就是打劫嘛,咱們青龍山打劫都是明刀明槍,你們當官兒打劫還打著這麽多幌子,說那麽多冠冕堂皇的虛偽話,哼!當官兒的心真黑……”


    任逍遙張了張嘴,想辯駁她的話,可仔細一想,媽的!這娘們兒還真沒說錯……


    正在這時,太子府的大門居然意外的打開了,一名身著褐色宮服的小黃門從門內走出來,輕輕的一甩拂塵,兩眼朝天,尖聲道:“太子妃令旨:爾等未奉聖旨,兵圍太子府,意欲何……”


    小黃門話還沒說完,羅月娘不耐煩的哼了哼,箭步跨上前去,一巴掌將小黃門拍翻在地,最後伸腳將大門踹開,縱身跳進了門檻。


    任逍遙和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便隻見羅月娘兩腳踢開兩名欲上前攔阻的太子府侍衛,然後仰天長嘯一聲,豪氣幹雲的大喝道:“打劫!”


    任逍遙兩腿一軟,哭喪著臉望著羅月娘,久久無語。


    這娘們兒……太直接了吧?


    任逍遙還來不及歎氣,兩千多士兵便反應過來,頓時歡聲雷動,大夥兒一窩蜂湧進了太子府,爭先恐後之勢就跟搶職稱似的,興高采烈的衝進府後,見屋子就鑽,見東西就搬,若遇著太子府的侍衛上前阻攔,他們三五一群,不由分說就把人給撂倒,太子府頓時陷入一片雞飛狗跳之中,與之相反的,卻是城防軍的士兵們,他們邊搶邊笑,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高興得跟什麽似的……


    任逍遙大驚失色,抄家歸抄家,無組織無紀律可不行,迴頭言官上奏本參劾,倒黴的還是自己。


    於是任逍遙趕緊幾步跨進門,大驚道:“錯了錯了!不是打劫,是收集證據,收集證據!媽的!說了收集證據,你把打算這扇白玉屏風搬哪去?”


    “都給老子住手!溫森,叫這群混蛋全部列隊,集合!”


    大喝之後,任逍遙正待跨步進去,卻見被羅月娘拍翻的那個小黃門蹲牆角哀哀哭泣,委屈得跟被父母遺棄的小孤兒似的。


    “哎,你剛才話還沒說完呢,你到底想說什麽?”任逍遙和顏悅色問道。


    小黃門抹了把眼淚,抽噎著道:“……太子妃令旨,說……不準你們進府……”


    任逍遙大愕:“太子妃?太子的老婆?她怎麽還在這裏?太子沒帶她出城嗎?”


    小黃門猶自哭泣,沒搭理他。


    任逍遙咬牙:“太子這王八蛋,把老婆丟在城裏不管,他卻屁顛兒屁顛兒跑出去造反,簡直禽獸不如,人人得而誅之……”


    憤恨過後,任逍遙眼珠子轉了轉,站起身拂了拂下擺,然後朝府裏走去,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話給小黃門:“請太子妃準備準備,就說京城守備將軍請她上北城樓裏坐坐,本將軍請她吃飯喝酒,她若有需要的話,本將軍還可以親自給她來個泰式按摩……”


    ※※※


    神烈山頂,禁軍在天壇前的廣場上,麵向北麵結成了一字長蛇陣,盾手在前,長矛列後,千名弓箭手在隊列最末端張弓搭箭,凝神戒備。


    經過昨日的激戰,一萬餘名精銳禁軍現在兵力已不足五千,五千人若抵擋兩萬多叛軍的瘋狂進攻,還是頗有些難度,不過此時情勢緊急,皇上和眾大臣性命堪虞,他們是皇上的直屬軍隊,責無旁貸的必須保證皇上和大臣們的安全,這是屬於禁軍的榮譽,就算他們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容許敵人越過半步,危害到皇上的性命。


    從各軍及京城各貴族子弟中選拔出來成為禁軍的那一天起,他們便被將領們告之了這條原則。禁軍,是保護皇上的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道屏障。


    此刻,屏障已開始顯現它的作用。


    就在皇上和大臣們有條不紊的往山下走去時,北麵的山巒樹林之中,赫然出現了幾名身穿暗紅色叛軍服飾的人影,緊接著人影越來越多,直至漫山遍野,整個神烈山北部山嵐仿佛都已變成了暗紅色。


    禁軍統領吃了一驚,若非任大人及時報信,山頂上這些人在毫無防範的情況下,若被這支叛軍偷襲得手,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弓箭準備”統領大喝道,拔出手中的利劍,遙遙往前一指:“放!”


    “唰!”漫天的箭雨紛紛激射而出,毫不留情的朝山巒樹叢裏的叛軍士兵身上穿刺,由於地勢並不開闊,叛軍之間站得比較緊密,所以第一輪箭雨收到了奇效,數百名叛軍士兵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利箭射中,倒在了山巒上。


    叛軍將領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漢子,見自己麾下將士剛露出頭,便迎來了禁軍的箭矢,頓時大驚,揮劍急吼道:“被他們發現了!不必再隱藏行蹤,全力快攻,活捉皇帝!”


    “殺!”叛軍士兵的移動速度徒然加快,他們站直了身子,揮舞著兵刃奮不顧身的朝山上衝殺而去,漫天遍野的叛軍如一道暗紅色的巨潮,朝僅餘五千人的禁軍發起了兇猛的進攻。


    “弓箭準備放!”禁軍將領毫無懼色,長劍直指叛軍大喝道。


    “滾木,擂石準備推下去!快!”


    “盾手準備”


    “長矛準備”


    兩軍還未正式交鋒,戰況已異常慘烈。禁軍士兵不斷有人中箭倒下,然後又有人端起武器補上位置,一字長蛇陣在禁軍的拚死搏殺下,仍不見一絲一毫敗跡。


    ※※※


    皇上在少數士兵和太監們的簇擁下,帶領著大臣們一步步往山下退去,儀仗龍輦全部丟棄不用,危急之時,顯眼的儀仗將會成為敵人的重點攻擊目標,給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


    胖子扶著皇上,一腳高一腳低的走著,大臣們走在後麵,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不可掩飾的驚慌之色。包括胖子在內,從小到大,他何曾經過如此驚險要命的時刻。所以此刻他的一張肥臉也變得煞白,豆大的汗珠滾滾流下。


    “無病,怕麽?”皇上走得並不快,說話時的神態仍顯得氣定神閑。


    胖子努力使自己的語調顯得正常,可仍不由自主帶著幾分顫音:“父皇,兒臣不怕。”


    皇上嗬嗬一笑:“不必害怕,太子謀反,這支兩萬餘人的叛軍已是他最後的實力了,說句實話,朕一直在盼著他們出現,現在他們出現了,朕也就安了心。”


    “盼著他們出現?這個……父皇,兒臣愚鈍,不是很明白……”


    皇上扭頭望著山頂慘烈的戰況,眉頭皺了皺,接著劇烈的咳嗽起來,半晌,他才喘著粗氣,拉著胖子遠離了大臣們幾步,壓著嗓子低聲道:“無病,你要記住,以後無論遇著什麽敵人,你首先要學會善於隱忍,在未完全了解到敵人的實力之前,萬不可輕舉妄動,哪怕給敵人小小的妥協讓步,都可以接受,你記住,皇帝雖是天下至尊,可皇帝的權力不可濫用,特別是對敵人,更需謹慎……”


    “但是,如果敵人的實力已經完全暴露在你麵前,無病,你千萬記住,這時你便不可再存婦人之仁,一定要將敵人完全打垮,將其餘孽盡除,不使其留下任何翻身的機會,哪怕誅其九族,連累無辜,亦不能猶豫心軟,否則,必給你自己留下無窮的隱患……正如山頂後的這支叛軍一樣,既然暴露了,便斷沒有讓他們安然退出的道理!這兩萬多人,必須全部死在神烈山上,一個都不能跑!無病,此乃帝王之道,不可或忘……”皇上說到這裏,臉上一片狠厲冷酷,隨即喘息了幾下,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胖子抬眼,擔心的望著皇上,低聲道:“父皇,兒臣記住了,您身子不好,先別說了,待迴了京城,好生養息,兒臣必每日於父皇階前恭聆聖訓。”


    皇上喘了喘氣,感覺舒服了些許,然後搖頭苦笑道:“無病,朕能這樣跟你說話的機會不多了,帝王家親情太少,你從小到大朕都沒有好好關心過你,朕一直覺得虧欠你甚多……讓朕欣慰的是,你並沒有變得像那幾個皇子一樣利欲熏心,反而心地善良,性子憨厚,這也是朕屬意讓你承繼太子之位的最大原因答應朕,將來你要有所作為,做個留名史冊的明君,仁君,不要像朕一樣,做了一輩子皇帝,百姓反,大臣反,最後太子也反,朕這個皇帝,做得太失敗了,將來的史書,也不知會怎樣書寫評價朕的功過……”


    胖子眼含熱淚,使勁點著頭,哽咽道:“父皇,您是明君,仁君,同時……您也是位好父親,史書上一定會這麽寫的……”


    皇上站直了身子,目光迷茫的望著東邊緩緩升起的旭日,歎息道:“無病啊,答應朕,以後史書如何書寫評價朕的功過,你不要去幹涉,是非功過任由後人評,你攔得住史官的筆,攔得住天下百姓的悠悠眾口麽?千百年後,史總會給朕一個公正的評價,朕之一生碌碌無為,可朕,一直想做個好皇帝……”


    ※※※


    “弓箭手放!”禁軍統領揮劍仍在大聲暴喝。


    “盾手上前長矛列後,殺!”


    林立的閃爍著寒光的長矛忽然平倒,隨著統領的命令,動作整齊劃一的刺了出去,隨即又很快收迴,盾手配合默契的將手中的盾牌舉高,恰好擋住了叛軍長矛的一陣亂戳反擊。


    “長矛刺!”統領睜著通紅的眼珠,再次下令。


    血腥的殺戮,便在長矛利箭的一收一放之間,殘忍而快速的收割著叛軍士兵的性命。


    “將軍,南麵吃緊,有些擋不住了!”一名禁軍士兵跑來,渾身滿是血汙,臉上帶著幾分驚慌。


    “剽字營補上!”


    “將軍,剽字營……已經全體陣亡了!”士兵眼眶泛紅道。


    “勇字營還剩多少人?”統領兩眼通紅,雪白的牙齒狠狠咬著幹枯的下唇。


    “還剩不足兩百人,傷兵居多……”


    “讓他們把南麵給老子補上!告訴弟兄們,他們先走一步,老子把這五千人馬拚光了,再下去找他們。”統領惡聲道,語氣哽咽。


    “是!”士兵轉過身,狠狠擦了一把眼淚,朝廣場後任正執矛仰躺休息的勇字營士兵大叫道:“勇字營的弟兄們,給皇上盡忠的時候到了!拿起你們的長矛,隨我來!”


    “走!他娘的,老子殺了五個,夠本了,再攢幾條人命,老子死了也值!”


    “去你娘的!才殺了五個,瞎嚷嚷個屁!老子殺了八個也沒炫耀得跟二大爺似的。”


    “……”


    一群禁軍傷兵笑鬧著,他們互相攙扶,蹣跚而行,手中緊緊握著長矛,就像去赴一場豪華窮奢的盛宴,渾不在意自己年輕的生命也許已經走到了盡頭。這是真正的士兵,漠視生死,無懼無畏。


    鴻門壯士斬關來,慷慨一卮誰懼死。


    禁軍統領紅著眼眶,看著他們談笑風生的補充進了南麵的防線,開始了慘烈的拚殺。統領嘴角彎了彎,狠狠罵了句:“這群兔崽子……”


    罵聲中,眼淚再也止不住,滾滾流過這個五尺昂藏漢子的臉龐。


    “長矛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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