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在開始,便已經開始斬去三兄和季術的羽翼了嗎?如此說來,難怪父皇會這麽輕易地就讚同了我的計劃。”


    想到這裏,夏桓的心中頗為不是滋味。


    從潁上開始,他似乎一切都已經被楚皇掌握了一般。


    俗話說,人算不如天算,無非便是每一件精密的計劃背後,都難免會有一絲偏差。


    正是這些偏差,往往會事與願違。


    但是,此時此刻的夏桓,心中越來越堅定,自己被楚皇從頭利用到尾。


    久在皇宮之中的他,一向過著與世無爭的安逸日子。一下子見到那些黑暗的一麵,定然會忍不住想要管一管。


    再而後,三皇子的到來,太子的到來,每一件事都在暗中給予他心靈以壓抑。


    直到他心中生出一絲沒有足夠的力量,便不足以自保的念頭時,有給了他一個北伐的機會……


    夏桓強迫著自己,將接下來的念頭掐斷。


    “你看起來似乎明白了什麽。”這個時候,太子夏楦再次迴過頭來。


    平靜的目光之中,似乎看不出一點波瀾來。


    “兄長,是怎麽想的。”


    不知不覺之間,夏桓的身子從一開始的微微後仰改為了前傾,眼神之中充滿了凝重之色。


    夏楦笑了笑,看著夏桓反問道:“既然父皇已經替我們安排好了道路,我們又何必自討苦吃呢?”


    夏楦的話雖然無意,但是不知為何,夏桓同樣能從中聽出一絲無奈出來。


    “那兄長在朝堂之上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為了迎合父皇,迷惑三兄嗎?”


    “一半一半。”


    夏桓點了點頭,心中似乎明白了太子夏楦的意思。


    “所以,老七你現在也應該明白了,我們兄弟,從一開始就是站在一條船上的。你沒得選,我同樣沒得選。”


    這句話說完,兄弟二人之間,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命運,似乎從一開始,就已經被寫好了一般。夏桓也好,太子也好,三皇子也好,書寫他們命運的人,卻都不是他們自己。


    沉默了片刻之後,夏楦再次邁開了腳步,同時說道:“此次北伐,齊國之功,你功不可沒,到時候,我會盡力將你舉薦到三川去。”


    三川雖然是新附,但是位置不言而喻。最為重要的是,三川直接擋住了漢國通往中原的路口,戰略意義非凡。


    同樣的,占據了三川,也就有名正言順地大攬兵權的機會。


    “兄長有多大的把握?”跟在夏楦身後思索了片刻,夏桓問道。


    走在前麵的夏楦忍不住再次露出了一絲笑容。既然夏桓肯這麽問,便已經說明,夏桓已經承認和他站在一條船上了。


    然而,夏楦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夏桓皺了皺眉頭,這個答案,顯然令他有些不大滿意。


    如今的夏桓顯然已經徹底站在季術和三皇子的對立麵了,而且,加上他母係一脈的勢力,更是令他連一絲緩和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有任何退縮。相反,還要趁勢追擊。


    “老七,你要知道,父皇雖然安排下了路,但是,怎麽走還得靠我們自己。如果做得不好,我們一樣會走上一條死路。”


    這個時候,夏楦的聲音再次響起,提醒了夏桓。


    夏桓一愣,隨即明白了夏楦話語之中的意思。


    “如果不夠格,三兄便會隨時取代了我們嗎?”夏桓的聲音,在寒風之中,更添加了幾分清冷的味道。


    “一個強盛的國家,必須要有一個更睿智的國君。否則,終歸會逐漸沒落下去。曾經的魏文候,趙武靈王,燕昭王,楚莊王就連那個被我們稱作暴君的嬴政一個個哪個算不上一代霸主。可是結果呢,偌大的家業,連不可一世的秦王朝都倒在了不肖子孫的手中。若是曾經的周王朝也就罷了,哪怕宗族沒落,卻依舊可以錦衣玉食地過下去。可是,如今你認為,還可能嗎?”


    夏楦說完,重新將目光聚集在了夏桓的眼中。


    夏桓默默搖了搖頭。


    秦滅六國,六國宗親不是被囚禁便是被監視。而投降了的齊王更是被活活地餓死了。


    不過,這和後來項羽劉邦的所作所為比起來,還算是好的了。起碼,宗祠之內,還有人丁存活。


    秦亡之後,天下之間,幾乎再難聽聞有嬴姓之人。


    同樣的,太祖謀國之後,更是誅盡項氏之人,根本不顧當年和霸王之間的交情。


    而且,作為後世的夏桓,更是清楚,一個王朝沒落之後,皇室定然會遭遇滅頂之災。


    “子孫是用來繁衍宗族的,不是用來顛覆宗族的。子孫才智過人,一人亦可以令天下喪膽,若是不肖,縱使有千千萬萬之人,也不過是土雞瓦狗罷了。”


    夏桓聽著太子夏楦口中那帶著冷漠的話語,心中難免有些難以接受。


    一人與千萬人的說法,實在是有些太極端了。


    “此言,乃太祖拒納妃子之時所言,所以,你明白這句話對父皇意味著什麽嗎?”


    夏桓歎了一口氣後,方才說道:“若是父皇不夠優秀,恐怕難有問鼎寶座之機。”


    難怪當初太祖明明隻有一子,卻是直到立下足夠的戰功,方才成為了繼承人。


    “父皇當年便是如此過來的,你認為,我們這些做兒子的,會好到哪裏去?”


    楚國的皇子若是真的算起來,每一個都足以成為一代明君。這些,和楚皇夏澤那帶著極端的精英教育是分不開的。


    原本還依舊帶著一絲安享終老的夏桓,此時終於是徹底將這絲想法抹去。


    冬日的寒風依舊不止,哪怕是中午十分的太陽,也很難在寒風之中,給人添一絲暖意。


    夏桓和太子兩人,便在這寒風之中,漫無目的地閑逛著。


    “二位殿下!二位殿下!”


    終於,過了一個多時辰,一個太監喘著粗氣,找到了他們。


    “二位殿下,太後傳下懿旨,讓二位殿下在宮中共用午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太子夏楦揮了揮手示意道。


    等到那太監離開之後,夏楦再次對著夏桓說道:“三川之地,我會盡力替你爭取到,莫要讓我失望。”


    夏桓拱了拱手,吹了一個多時辰的寒風,此時他的心,也重新平靜了下來。


    “喏。”夏桓應道。


    ……


    八天之後,正是一個月一次的大朝會。


    宮門之外,上百名身著各色服飾的官員們,正幾個一堆激烈地聊著什麽。


    人群之中,夏桓一眼便看到了一個依舊帶著幾分塵土的身影。


    夏桓走上前去,如是道:“見過三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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