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弄人,夏桓當真沒想到,自己幫助過的王言,竟然就是這工坊之中的人。


    更沒想到,王家在這工坊之內,竟然還有這麽大的能量。


    有了王言做內應,雖然坊中的百姓,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不大願意,但終歸還是妥協了。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夏桓也沒有強行要求,這些坊中的百姓,將他們帶來的人全部收留下來。


    拆除了坊中一些暫時用不到的或是無法修複的房屋之後,眾人齊心協力,圍繞著工坊,簡單地建了一些遮陽遮雨的棚子。


    有了這些棚子,算是勉強能給所有人一個安身之處。


    現在是夏天,倒也不會因為簡陋而凍死人。


    忙碌了一整個晚上,等到手頭上的事情都幹完的時,天已經亮了。


    古人終歸還是帶著一絲淳樸的,既然放下了最初的戒備,他們也就沒有了敵意。


    相反,在王家的努力運作之下,反倒是拿出了不少東西。鍋碗瓢盆,甚至是為數不多的糧食都拿了出來。


    遷徙而來的男人們,大多已經累壞了。


    因此,當太陽光升起的時候,忙碌著的,便大多數都是女人了。


    當然,還有一個例外,便是那群醫師們了。


    被綁架來的醫師們,被夏桓嚴格地控製著,一點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即便是先前最為忙碌的時候,夏桓都分出了兩百人看守著他們。


    這幾乎是一個人盯一個的情況,根本沒人能逃的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必須不折不扣地完成夏桓給他們布置下的任務。


    得了瘟疫的人很難救治,但是,未得上瘟疫的人,卻能用中藥提高一些抵抗力。


    甚至於,一些剛剛染上瘟疫的人,也可以用中藥勉強控製。


    所以,與陽光一同升起的,除了渺渺炊煙之外,還有那濃鬱的中藥味。


    “每日的汙穢之物,必須集中處理。處理的地方,不能靠近水源。”


    “水不能生喝,必須煮沸之後喝。告訴所有人,不想染病的,就照著本君說的做!”


    “另外,如果有人染病了,要立即隔離起來。”


    “除了看守那群醫者的弟兄們之外,抽出五百個弟兄,輪流在坊內巡視,但有違反我先前所說的,全部給我丟出去自生自滅。”


    “組織一些鄉民,將這周圍徹底清理一遍,任何隻要見到屍體,就都給我火化了!之前的那些工坊,也必須全部燒掉,一個東西都不要給我帶出來!”


    一條條命令,從夏桓的口中冒了出來。


    而他身後的虞猛,則是一遍聽著,一遍點著頭。


    然而,忽然夏桓的腳步一頓。皺著眉,看著不遠處。


    虞猛有些好奇地順著夏桓的目光看去,以為有什麽不妥之處,卻沒想到看見了一群正在忙碌的醫者。


    “你怎麽會在這兒!”


    夏桓一把從淳於靜的手中,奪過了藥碗,黑乎乎的藥汁,一下子灑出了不少。


    微微錯愕之後的淳於靜,有些嗔怒地說道:“我乃淳於家的醫者,懸壺濟世是我們的本分。為什麽就不能在這兒?”


    “這裏在鬧瘟疫!你一個小女孩兒,有醫術又怎樣。等你真正見到死人堆時,你就知道害怕了!”


    夏桓的語氣,空前的激烈。或許,是因為接二連三的變化,令他近乎半個多月來都沒休息好,夏桓的脾氣顯然不大好。


    不巧的是,淳於靜也是遇軟就軟,遇硬就硬的人。


    夏桓如此粗暴的語氣,簡直和當時在南城外看到的判若兩人。


    “救你兒子的時候,你求著姑奶奶,現在就別人家的兒子,你就是這副態度嗎!”


    淳於靜越想越氣,說道最後,甚至都快掉眼淚了。


    好心幫忙,卻被嫌棄,這對一個才十多歲的女孩子而言,算得上是莫大的委屈了。


    一旁的虞猛也是傻眼了,眼前的女子,他知道,城中義診時,出力頗多。可,這不應該是殿下的朋友嗎?怎麽就吵了起來?還有,殿下未曾娶妻,連納妾都沒有,何來的兒子?


    一連串的問題,在虞猛的腦海之中,飄來飄去,卻又不好詢問。


    “你既然不想我出現在這兒,那就放我走啊!你能放我走嗎!”


    淳於靜的這次怒吼,令夏桓微微一震。


    是的,他不可能放她走。否則,醫者的人心就散了。


    “隨便你吧。”夏桓的聲音低了下來,看著手中隻剩下半碗的湯汁,甚至不顧燙,一口飲下。


    將手中的陶碗丟給虞猛,夏桓頭也不迴地走了。


    虞猛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連忙將陶碗放下,也匆匆忙忙地走了。


    ……


    潁上瘟疫這件事是不可能瞞住的,所以,當初夏桓離開的時候,也隻是要求陳昭明別將自己的行蹤透露罷了。


    然而,陳昭明也是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夏桓前腳剛走,陳昭明的書信,就連夜發了出去。


    隻是,陳昭明沒有正經的官職在身,信使抵達壽都時,城門已經關閉無法打開。等了一晝夜之後,方才將這信,送到了陳昭明老子的手中。


    陳安掃了一眼書信之後,頓時亡魂皆冒,都不顧城中的禁令,騎上馬,就直奔皇宮而去。


    隻是,恰好今天適逢早朝。楚皇夏澤,在宣政殿之中,與朝臣議政,陳安無法打擾。


    無奈之下,陳安隻能將這份信,交到了景皇後的手中。


    “胡鬧!”


    景皇後的寢宮之中,一向溫淑嫻雅的景皇後,聲音即便是宮殿最外麵的宮婢都能聽見。


    “桓兒這次真是瘋了!水患由著他去也就罷了,瘟疫竟然還敢去。染上了瘟疫,太醫都不一定有辦法啊!”


    惱怒過後的景皇後,頓時陷入了無比的擔憂之中。


    “犬子未曾攔下殿下,都是臣教導無方,請娘娘降罪!”陳安再次跪下,語氣懇切地說道。


    景皇後輕柔著眉頭,說道:“陳將軍不必如此,本宮的兒子,本宮自然了解。昭明能第一時間傳信,已經是不錯了。桓兒若是能迴來,當真該好好謝謝昭明!”


    陳安聽聞,連忙說道:“臣,不敢!”


    “陛下還在早朝,不知何時能退。這事兒不能耽誤,必須先將桓兒帶迴了來!”景皇後站起身,淑嫻之上,帶上了幾絲幹練之色。


    “桓兒向來尊重陳將軍,這事,恐怕還要由將軍親自走一趟!”


    “喏!”陳安點點頭,起身打算離去。


    “等等!”然而,景皇後卻是又立即叫住了陳安。


    “娘娘還有何吩咐?”


    “此時,不要讓太後知曉。”


    “臣明白!”


    ……


    宣政殿,楚皇夏澤剛剛走出殿門,王舒便疾步走到了夏澤的身旁。


    一番輕聲細語之後,夏澤的臉色也是大變。


    先是一驚,而後無比擔心,最後卻變成了憤怒。


    “傳詔太子。”夏澤的聲音有些老邁,但卻不容置疑。一旁的王舒,也是收斂起了以往一貫的笑容,恭敬地彎著腰,等候著。


    “讓他滾去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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