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宮裏。


    “前輩。”


    “無月前輩。”


    “無月前輩,您怎麽出來了,這裏有我們看著就行了,您還是先迴去養傷吧?”


    原紅衣根據地處,此刻已然被一眾白衣給占據。


    各方人馬各司其職,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


    可當營帳中走出一個身著淡藍色長袍的中年男子之時,所有人立馬噤聲立了起來。


    護衛在側的白衣連忙出聲相勸。


    苟無月卻隻輕輕擺了擺手,“傷不礙事,你們準備得如何了?”


    “一切工作都已經完成,就等白窟空間裏麵的人出來了。”


    伺立一旁的白衣護衛出聲道:“還有,青龍郡其他受傷的兄弟也已經治療好了,另外一些戰死的,也都通知了下去,家人都有幫忙照拂著。”


    “做得很好。”


    苟無月點頭,看著營帳中幾乎少了半數人,忍不住輕聲一聲,“有什麽新的訊息嗎?”


    “有。”


    白衣護衛道:“根據先前紅衣留下的信息,聖奴進入白窟小世界的,不僅是說書人一個。”


    “在這之前,其實他們一共發現了三個人的身影,分別是聖奴首座,岑喬夫,以及說書人。”


    “也就是說,此時在白窟裏頭的,最起碼有著三個‘聖奴’。”


    苟無月聽得一怔:“聖奴首座?”


    “是。”白衣忙點頭。


    “他也過來了?”


    “嗯。”


    苟無月頓時低下頭,似是在思考著什麽,良久,抬首道:“小翼呢?”


    “在。”


    虛空陡然一閃,另一個白衣嚐翼出現。


    “聖神殿堂在東天王城的分部負責人,是誰?”苟無月問。


    “江邊雁。”嚐翼應道。


    “江邊雁嗎,好像有點印象……”苟無月眉頭一蹙。


    嚐翼頓時出聲道:“江邊雁,王座巔峰修為,此前已經在嚐試斬道,成功與否,目前尚不知曉。”


    “他和靈部首座宇靈滴有點關係,好像是遠方親戚,根正苗紅,絕對沒有問題。”


    苟無月隨即便掏出一枚令牌遞去,“傳我命令,把東天王城及其附近能調動的白衣、紅衣,全部給調過來。”


    “全部?”


    嚐翼一怔。


    “對。”


    苟無月道:“‘聖奴’進入白窟的有三人,這個重要的信息,你們已經說得很晚了。”


    嚐翼頓時慌張的一個躬身,“我們是怕打擾前輩療……”


    “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


    苟無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一笑,繼續道:“如今‘聖奴’三人都已經入了白窟,連首座都不例外。”


    “你敢說,他們在外麵,沒有接頭的人?”


    “這從先前襲擊我等的那人便已經可以看出來了,他們不僅外麵有人,援手還十分強大。”


    “到時候,如若我再被拖住,死傷慘重的,隻會是你們。”


    “而且……”


    苟無月環顧四周,道:“目前白窟附近的人手嚴重不足,並且缺乏最為頂尖的戰力。”


    “你們扛不住大旗,隻能叫更多點人過來了。”


    “是。”嚐翼羞愧的一點頭。


    “還有,宇靈滴到了沒?”


    “還,還沒。”


    “叫他先不用過來了。”


    苟無月目光眺向遠方,道:“讓他先折返迴去,先去道穹蒼那裏借一下‘魔魁’,借不到,就讓他把六部人馬,都搬過來吧!”


    “六部人馬?”


    毗鄰在側的白衣全部驚駭得抬頭。


    苟無月淺笑一聲:“此戰至關重要,沒有你們想象中的那麽簡單,做好死的覺悟。”


    “是!”


    所有人齊齊一喝。


    “還有……”


    苟無月目中閃過疑惑之色,“先前青龍郡最後出現的那人,查明身份了沒?”


    嚐翼身子一抖,“還、還沒……”


    “查了多少?”


    “目前能得到的信息不多,畢竟那人出現,也隻使出了一式‘大佛斬’,還是救人所用。”


    “但從其身上泄露出來的劍念氣息,以及招式習慣、修為,乃至相貌特征判斷……”


    嚐翼猶豫著抬起了眸,便看到了苟無月淡漠的神情。


    “第八劍仙?”苟無月開口。


    “嗯。”嚐翼弱弱的應了一聲。


    “小翼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苟無月歎了一口氣。


    嚐翼腿都軟了。


    “十、十三年?”


    “前輩!”


    “無月前輩,我也知道可能不是,但從那些特征推斷……”


    苟無月打斷道:“特征?第八劍仙要是尚未隕落,此番重新出世,你認為,他會暴露出這麽多明顯的特征,給聖神殿堂看?”


    “呃……”嚐翼噎住。


    “他不是八尊諳。”苟無月篤定道。


    “嗡!”


    營帳之內,突然響起一聲劍鳴。


    劍鳴聲起之時,窗台遮簾激蕩,劍氣縱橫四方。


    所有人看得心驚,盡皆知曉那是裏頭的“奴嵐之聲”聽到了外邊人的談話所起的波瀾。


    畢竟,此名劍的上一代持劍人,便是第八劍仙!


    “可是……”嚐翼還有些猶豫。


    “沒有可是。”


    苟無月手一招,名劍“奴嵐之聲”便是飛掠而來。


    他單手輕撫名劍,目中有著追憶之色。


    良久,失笑一聲。


    “小翼,你是覺得你們的判斷對,還是我的感覺錯了?”


    “這……”嚐翼小心翼翼的抬眸。


    苟無月無奈道:“你們沒和八尊諳戰過,自然根本就不曉得那人的張狂。”


    “如若那日要換做是他真來了,別說是你們,就連我,都不知道有沒有走到這裏的可能性。”


    他指著八宮裏的地麵,聲音很輕,語氣確實凝重無比。


    “八尊諳,隻戰不退!”


    轟一下,嚐翼腦子直接空白了。


    他這才完全意識到,自己等人確實是根據所謂的“事實”進行推論。


    可麵前矗立著的這人,乃是在十尊座爭奪戰中,和第八劍仙有過切切實實交戰經曆的存在啊!


    此等存在,即便那日不曾和那邋遢男子交手。


    單憑一眼,估摸著便可以確定對方身份了。


    自己等人,推斷得再真實,又有何用?


    “明白了,我們這就去推翻重來。”嚐翼鞠躬道。


    “不用重來了。”


    “劍念,大佛斬,八指,脖頸傷疤……”


    苟無月呢喃著。


    這世間,能假冒第八劍仙到此等以假亂真地步的,又有幾個呢?


    他聲調一高,揚手道:“派人去‘參月仙城’和‘葬劍塚’看看,這兩家,哪個當家的不在,直接抄了!”


    “嗡——”


    “奴嵐之聲”一震。


    劍鳴悠揚,一地驚塵。


    所有人心頭一涼,感受著空氣中冰冷到極致的殺意,忍不住齊齊頭一低。


    “是!”


    ……


    白窟。


    離劍草原不遠處。


    “徒兒啊,你看我這樣像嗎?”


    一道蒼老枯涸,有如萬年沒喝水般的聲音低低出現。


    “不像。”


    木子汐眉頭一皺,看著麵前這個枯瘦的老頭,道:“他不會說‘我’,你要說‘老夫’!”


    “噢噢。”


    “他也不會說‘噢噢’,徐小受,你能不能張揚一點,暴脾氣懂不?”


    木子汐氣道:“他有你這麽溫和的麽?”


    徐小受壓了壓頭上草笠,忍不住反駁道:“哦,現在你知道我溫和了?是不是先前沒和那老家夥對比過?還敢不敢詛咒我了?”


    “受到詛咒,被動值,+1,+1,+1,+1……”


    “靠!”


    徐小受往衣衫上再灑了幾把枯草,壓沉聲音道:“現在,可像?”


    “抬頭。”木子汐沒好氣道。


    徐小受頭一仰。


    “黑眼圈呐,再重一點行不行,你這樣是不對的,一看就隻熬了一年半,沒有十幾年黑眼圈的效果!”


    徐小受:“……”


    “得,一年半和十幾年的黑眼圈,你還能分辨得出來?”


    他意念一動,眼眶灰黑頓時加劇。


    “對對,有那個味道了,別笑!”木子汐跳起來掀開了這老頭的草笠。


    “哦,對了,頭發。”


    她似乎想起了什麽,“頭發沒這麽茂密,稀疏一點,畢竟是經常熬夜的人,肯定掉發嚴重!”


    徐小受:“……”


    話說,煉靈師也掉頭發的麽?


    他繼續微調細節。


    說實話。


    如若沒有木子汐,他都覺著自己目前的形象已經十二分的神似桑老了。


    但這妮子,愣是給他揪出了八十八分的不足。


    果然,千人千麵,原來在小師妹的心目中,桑老的形象更加不堪!


    “可以了?”他問道。


    “傻呀,師父他老人家,是會問這些話的人麽?”


    木子汐惱怒的抓著雙馬尾,評頭品足道:“徐小受,你現在要時刻記住,你裝的是師父,形象是沒什麽問題了。”


    “但氣質,是最重要的!”


    “你現在的氣質,一點都不像,要是遇到個熟人,可能當場就被抓包了。”


    “嗬嗬。”徐小受冷笑,“那是因為在你麵前,我還沒開始裝。”


    “啪!”


    木子汐一下子跳起來,怒砸自家師兄天靈蓋,道:“不是‘嗬嗬’,是‘嘿嘿’,很賤很賤的那種笑,一聽就讓人瘮得慌的那種……淫笑?”


    “好哇!”


    徐小受當即震驚了,一指師妹:“淫笑?你完了,我要去告訴那死老頭!”


    “呃……”


    木子汐一愕,惱羞成怒道:“徐小受,我現在是在教你,你還要不要我教了?”


    “嘿嘿,放過你,記住,沒有下次!”


    徐小受一個俯身,草笠蓋頭,便捏住了小師妹的下巴,目中泛著意味深長的淫笑。


    木子汐臉色一紅,“對,就是這個味,你再來一次。”


    “嘿嘿,放過你……”


    徐小受剛放開的手重新捏上了小師妹的下巴,“記住,沒有下次。”


    “對!”


    “很好!”


    “手不要放下,再來一次。”木子汐耳垂都紅了。


    “嘿嘿,放過你……”


    徐小受說著,突然感覺不對,一拍小師妹腦瓜子,“小丫頭片子的,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呢!”


    “哎喲。”


    木子汐吃痛的一縮頭,潮紅不再,麵色都被拍白了。


    “徐小受,你的易容術到底是在哪裏學的,我怎麽都不見你用什麽東西粉飾一下的?”她嗦著氣,良久才起身問道。


    “要是還能讓你看出來,我這‘易容術’不白學了麽?”徐小受冷笑。


    “老夫!”


    “哦哦,老夫……老夫這‘易容術’,不白學了麽?”


    “哼哼。”


    “受到詛咒,被動值,+1,+1,+1,+1……”


    “徐小受,我們現在去哪?”


    木子汐說著,便是親切的挽上了一側老頭的胳膊。


    “哎哎哎,你幹啥?”


    “我現在是你師父,別叫我名字,免得露餡了!”


    徐小受急忙將手抽了出來,“還有,你我師徒二人,關係有這麽好?”


    “對啊!”


    木子汐理所當然道:“徐小受,你都很少看到我和師父之間的交流,根本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很親密了。”


    “他還經常背著我到處溜達,你現在也可以試試。”


    她說著直接饒後,就要一把跳上來。


    “我美死你,還背你去溜達?”


    徐小受當即一腳飛踹過去。


    “哎喲。”


    “嘭!”


    木子汐直接砸到了一個木樁之上,吃痛的拍拍屁股起身。


    “受到詛咒,被動值,+1,+1,+1,+1……”


    “警告你,不要亂來!”徐小受嚴肅道。


    “受到詛咒,被動值,+1,+1,+1,+1……”


    “你也是!”


    徐小受拿下了頭上草笠,道:“關鍵時刻不要掉鏈子,知道不?要是再遇到威脅便縮起來,你今後一生都不用出元府了,明白?”


    “咄咄。”


    草笠收縮了兩下,驚懼著自己飛到徐小受頭上戴了去。


    “走吧。”


    “去哪去哪?”木子汐再度屁顛屁顛跑過來,挽住徐小受的胳膊。


    徐小受掙紮了一番,想想算了,也就隨她去了。


    “去找‘有四劍’。”


    本來他的目標不是“有四劍”,而是那古怪的空間裂縫。


    可一出元府,腦海中白窟地圖盡頭處的裂縫,竟然不再傳出唿喚聲了。


    徐小受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不敢亂來。


    說不得那裏已經被紅衣的人找到了。


    如此的話,自己現在過去,不就等於找死?


    所以,目標轉移。


    有四劍!


    桑老彼時給自己的那封信寫得不錯。


    “有四劍”到沒到手不重要,至少,它不能落入到聖神殿堂手裏。


    “閉眼。”


    “嗯?”木子汐一抬眸,不知道徐小受在說什麽。


    “閉眼。”


    “噢。”她聽命閉眼。


    徐小受刷一下,將草笠和小姑娘收入了元府,隨後一步邁出。


    “睜眼。”


    “噢。”


    木子汐睜眼,霎時間瞳孔一縮。


    隻見此方空間完全換了一個模樣。


    從廢棄木林變成了廣袤的大草原。


    並且,在身前這個雜草叢的遠處,一眾匆忙的紅衣正在費力恪守著陣型。


    陣型之內,便是滔天兇殺魔氣,肆虐數裏。


    天穹中心點,便漂浮著一把黑色的兇劍。


    木子汐看得一陣失神。


    “這便是……有四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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