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的農村沒啥好玩的。唯一的好處就是,小夥伴們真的多。


    人一多,什麽注意都想的出來,管他好的餿的,有意思就行,圖的就是一個熱鬧。


    十幾年前的冬天,農村幾乎家家都燒土炕,燒炕就得用材料。農村嘛,就玉米杆子最多,一到冬天,玉米杆子一堆堆的。


    這冬天人冷,動物也冷,兔子啥的就愛擱裏麵貓著,就滋生了一種遊戲。捉兔子。


    家裏有細狗的就牽出來,家裏有網的也偷偷的拿出來,還有人帶打火機,說是捉了兔子直接烤。


    也不知道是想不開,還是想的太開。


    捉兔子簡單也難。兔子這玩意警醒,走路隻走熟路。


    哪堆草前有兔子的腳印,就用網圍起來,然後就用長木棍把兔子嚇出來。


    兔子膽小,一慌就跑,說不得就撞網上了。要是僥幸跑掉的,不是還有狗嘛。


    不是所有狗都能捉兔子,得是那種身材細瘦挺拔、動作靈敏,爆發力強,奔跑飛快的獵狗。


    這樣的狗可以在飛速的奔跑中恰到好處的急停或變向,簡直就是兔子克星。


    那時候的趙守時被獵狗快要饞死了,撒潑打滾的也想要一條。直到一頓掃帚炒肉之後,終於成熟了許多。


    主要是熟。肉都給你打熟。


    不過這也為培養他的審美打下了堅定的基礎。


    小時候他喜歡大長腿,因為大長腿的狗可以逮兔子。


    長大了,他還是喜歡大長腿,因為大長腿的妞可以happy。


    農村的樂趣不隻是兔子,還有許許多多的其他。夏天的知了,河裏的魚,張家的瓜,李家的雞,都沒少遭他們毒手。


    當然,這個雞不是那種‘大爺來玩啊’的東莞雞。畢竟那時候的他們還小,審美還停留在喜歡‘咕咕咕’、‘烤著真香’的雞。


    玩的多,記憶自然深刻,尤其是某些笑料,就像那誰釣魚,腳一滑,人滾進池塘去了。


    那誰追兔子,猛的一撲,門牙磕掉一半。


    那誰饞人家狗,猛地撲上去。順道打疫苗。


    非常有畫麵感,好像就在眼前發生的一般。


    原本長時間沒見而有些生疏的關係,被這一件件兒時糗事迅速拉近。


    “守時,咱有日子沒聚了吧。今天晚上去我家,讓我對象炒幾個菜,哥幾個一醉方休。”


    “老爺子藏了幾瓶好酒,今天晚上我給偷兩瓶。你說說也是,你這大學剛畢業,哥們都生二胎了。喝一杯,必須喝一杯。”


    “我也沒啥貢獻的,就貢獻一張嘴吧。”


    趙守時一聽這群夥伴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敲定了,不免有些頭疼,“哥幾個先別急。下午我真有事,要去趟泰#安。”


    “這才迴來怎麽就要走。明天再說,不差這一天。”


    “過年,等過年哥們再聚。”作過揖的趙守時一指身後的房子,道:“再說了,老陽今天結婚肯定要洞房花燭,哪顧得上咱們這幾個狐朋狗友。”


    老陽不老,隻是外號而已,全名叫趙陽。今天結婚的那位。


    “也對,老陽出名的騷貨。今天可是持證駕駛,不把老腰折了,都不能下床。你們說咱們要不要給他買盒蘆薈膠,別磨破皮。”


    “哈哈哈,一語中的。不過老陽可以啊,藏著牛β親戚呢。”


    “怎麽說?”


    “就村頭小道上,停了一輛g55。我剛用手機查了查,起碼四百萬。饞的我好一個摸。良良他爸算是咱村有錢的了吧,說是百萬富翁,才開個破途觀。你想開g55的得多襯錢。是不是起步一個億?”


    趙守時摸了摸下巴,有些尷尬,那車就是他停的。


    有心說一句【可能月薪五千瓊鼻主持人也不一定】,但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主要是說容易,解釋起來忒難。


    沒往村裏開,當然不是村裏沒有好路,主要是這車太張揚了,整個縣城都不一定找得出幾輛同級的車。


    他又不是裝β專業戶,自然不想出這個風頭。


    男人都愛開車,不是嗡嗡嗡的車,就是嗯、a、噢,一庫、奧力給的車。


    話題毫無滯澀的轉移到了‘開車’與‘仇富’上麵去。一旁的趙守時一時也沒找到切入點。


    這裏聊得高興,結婚的流程倒也進行的差不多。


    一輛大巴已經停靠在路邊。新郎的長輩也出來招唿賓客們可以上車,準備前往舉辦婚宴的酒店。


    幾聲招唿,賓客們出現在街頭上,有的直接上了大巴,有的站在路口等去酒店的小車稍帶著。


    看著父母也出來了,趙守時剛要過去,就聽見有爽朗的聲音響起,“趙有方。老小子(zei),咱倆好久不見了吧。今兒個可讓我逮著你了。”


    趙有方是趙守時老爸的名字。而且這叫人的語氣,是個人就能聽出來陰陽怪氣。這讓趙守時停下腳步,順著聲音望去。


    一個梳著大背頭,打著不要錢的膠,腋下夾著包的男人出現在視線當中。


    這人叫趙成福,現在在市裏做海鮮生意。


    當年的他喜歡趙麻麻。趙守時的存在就不用說後麵的事情了。


    簡單來說,就是舔狗不得house的故事。


    今天這位這麽高調的出來,肯定不是來敘舊情的。


    果不其然,趙成福快步走到趙有方的麵前,先是看著趙麻麻,疑惑的語氣開口:“這才兩三年沒見,秀豔就有點看老啊。


    也難怪。窮酸書生、窮酸書生,有方一個破老師才掙幾個錢。還不得你跟著勞心勞力。當年你要是跟了我,哪用吃這苦,舒舒服服的當個老板娘多好。


    你看我,海鮮生意做得紅紅火火,每天啥也不用幹,光點錢就行。我一個老帽,掙了錢也不知道怎麽花。朋友推薦我買房,我一打聽,合著市裏房價還不到一萬。我直接全款買了一套,縣裏也有房,到時候良良想在哪住就在哪住。


    對了,守時現在畢業了吧,聽說留在帝都了?那你們可得使勁忙了。我聽說帝都房價可不便宜,得4.5w一個平方吧。嘖嘖嘖,買個房子四五百萬,什麽家庭啊。


    守時也快結婚了吧,結婚可得買房子。要是買房子差錢,給我說,多了不敢說,三萬兩萬一點問題都沒有。對了,守時呢,我問問他工作的事。要是賺的少,還不如迴來跟我賣海鮮呢。”


    趙成福就跟機關槍一般的說了個痛快。語速流暢就跟在家提前排練過一般。絲毫不給其他人插嘴的機會。


    說罷的他就跟戰勝的小公雞宣示自己的領地一般的環顧四周。這架勢生怕別人不知道剛才他在市裏買房了。


    趙麻麻就是趙成福嘴中的秀豔,許姓就不用多說了。


    雙手環抱在胸前,嘴角噙著笑,靜靜的等趙成福裝完β,才轉頭看向一旁的某人:“趙守時,你死的啊,開車去。”


    “得嘞。”


    應了一聲的趙守時也不在言語,直接往外走。他可是聽出來了,老佛爺真生氣了。


    趙成福他們聊天的地方是個十字路口,正好是趙守時的必經之路。趙守時本想直接邁過去,卻被趙成福給掰住臂膀。


    趙成福假惺惺的問道:“守時倒是長的倒是像他爹。聽說買車了?我可跟你說別買小轎車,視野不好。年輕人得買suv。貴點也得買,看著就大氣上檔次。你買的也是suv吧?就算沒買suv,起碼得是小轎車吧?”


    一個‘也’讓趙守時有了猜測,憋著笑的他臉色有點為難,苦笑著搖頭,“呃~,都不是。”


    這話其實沒毛病,g55他是越野之王啊。既不是小轎車也不是suv。


    “嗨。沒事。開個麵包車也不丟人。代步嘛,哈哈哈。”


    原本聽說趙守時有車的趙成福現在終於鬆了一口氣,也就鬆開了趙守時,掏出手機的他繼續說道:“我家小子要是有守時這麽勤儉節約就好了。小混蛋聽說我手裏有幾個閑錢。非要買輛suv。我實在磨不過他,就給他買了輛途觀,快三十萬了,差點把我心疼死。


    小混蛋不知道跑哪炫耀去了。我打個電話讓他過來,正好拉著我去酒店。下午我得喝酒,可不敢開車。”


    走出一段距離的趙守時把身後的聲音一點不落的全收入耳中。連他都覺得窩火,更何況身處漩渦當中的父母。


    老媽性子急,被人當著村裏人這般冷嘲熱諷,肯定氣壞了。老爸性子慢,但要強的很,這口氣要是不撒出來,說不得就憋出心火來。


    當然,趙守時心裏的火也要發出來,要不然他就是不當兒子當孫子了。


    就算他知道趙成福話裏有非常大的水分。這個世界就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他的清閑是建立在他妻子的勞累之上的。


    十年前,趙成福爛賭,一夜輸了二十萬,把家賣了才平了賬。


    他的老婆氣出了病,病沒還利索,還得管家裏的生意,每天淩晨兩三點起床,強撐著累了幾年,好不容易攢了點家底,終於還是堅持不住,最終撒手而寰。


    老媽自然知道這一點,可她跟趙成福的老婆是同村,年齡相仿,姑娘時就以姐妹相稱。


    本來就同情,哪忍心再提這事。


    ~~~~~~~~~


    開門上車的趙守時按下啟動鍵,強勁的發動機開始旋轉,就像沉睡的猛虎咆哮一般。同樣咆哮的還有趙守時的心。


    這車不是他的。他自己也沒車。但這不代表他買不起。隻要他想,自己買一輛g55也不是不可以。


    之前的他還覺得買車對他來說是一件遙遠的事情。


    買個便宜車,沒意思,帝都買車搖號太難了,一個車牌比車還貴。買個貴的車吧,又太張揚。你想電視台台長配車才奧迪a6,他開一輛上百萬的車算怎麽迴事。


    還想不想進步,不。還想不想幹了。


    但現在,他有了買車的想法。


    為什麽現在人都愛開好車,因為別人看的見啊。


    你家裏房子值五百萬,你也不能背在身上。你銀行卡裏現金五百萬,你也不能滿大街的吆喝。


    但你開什麽車,一目了然。


    開十萬的車,跟開百萬的就是不一樣。


    買不買車,買什麽車,什麽時候買,還未可知,但今天有一趟渾水必須要趟。


    方向盤一打,猛虎出籠。


    ·······


    就在剛才的裝β現場,在趙守時到來之前,一輛白色途觀慢慢駛來,恰到好處的停在了趙家人麵前。


    一膀寬腰粗的青年從駕駛室探出腦袋來,這是趙成福的兒子,趙良良。


    拍了拍駕駛室門,趙良良道:“爸,您擱著吆喝啥,我在家都聽到了。不就買輛車,買個房子嘛。有什麽可炫耀的。現在這年頭都講究低調。您老也老提當年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我許姨人家現在不是挺好的嘛。


    雖然賺的少,但人家活的高興就行。我那守時兄弟,聽說還是名牌大學畢業,在帝都上班。累點歸累點,但人家以後可是帝都人,說出去就倍有麵子,這是咱有錢也買不到的。


    您啊,別老翻舊賬,沒意思。還提什麽車啊,房的,不是戳我兄弟心窩麽。當然,人家也不一定就是買不起。貴不說,主要是得搖號啊。”


    趙良良推門下車,對著趙麻麻說道:“姨,您也別怪我爹,他就這麽個脾氣。”


    趙良良這小子比他爹還蔫壞。乍聽都是肺腑之言,但你要一品,吖的陰陽怪氣膈應人呢。


    這兒的風波越刮越大,人也越聚越多,把今天結婚的這一家給吸引了過來。


    一人身穿西服,頭發衣服滿是七彩彩絲,胸前掛著‘新郎’胸牌的年輕人走了過來,自然有人附耳把事簡單一說。


    這人是趙守時的發小,小學六年、初中一年,高中三年的同學。高中是在縣城裏讀的,經常跑趙守時家裏去蹭吃蹭喝。


    有的人在學校稱唿趙有方為‘趙老師’,在家裏的時候稱唿一聲‘幹爸’。


    別人可能還顧及趙有福家裏有幾個糟錢不想得罪。可他趙陽自然不能不管。


    上千兩步的趙陽猛地把趙良良推開,“趙良良,你貓尿喝多就擱家裏躺著。今天老子結婚少給我找事,要麽給我消停的,要麽給我滾蛋。開個破途觀裝個幾把毛β。”


    “可不是,都是左鄰右舍的,誰不知道誰啊。窮汗得個毛驢子,不知道怎麽得瑟了。”


    “良良現在怎麽這麽隨他爹。可惜他媽那麽好的一人,死的不值當啊。”


    有了趙陽的開頭,人群中指責趙有福父子的聲音越來越多。覺得被落了麵子的趙良良直接急了,指著人群大聲咧咧:“誰背後嚼舌頭呢。有本事站出來說。”


    “老子說的怎麽了。”


    人群中一個大漢挺身而出,一米八的大個居高臨下的盯著趙良良:“你個小β敢紮煞試試,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真當俺老許家沒人了是吧。別看恁爹,恁爹也不是沒挨過我打。”


    這人不是別人,許明真她爹,也就是趙守時的三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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