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的裙子被染紅了一片。

    她後知後覺,抓著自己的裙擺,狠狠打了一彥一下,“你……你還在看什麽?我要……我要那個!”

    “什麽?”一向淡定的一彥傻眼了,“你要什麽?”

    清河窘迫不堪,低下頭去,聲音細如蚊訥,“衛……衛生巾。”

    一彥整個人愣在原地。

    他一個大男人怎麽會有這種東西?這麽晚了,附近的小賣店肯定也關了門,難道要他去街區外麵大賣場買這種東西?

    一彥額頭的青筋不斷跳動,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什麽是害怕。可以想象,他一個大男人去空曠地已經沒人的賣場專門買一包衛生巾,被幾個女人圍觀的的樣子……

    “我……我去給你拿點布條吧。”

    清河就那麽看著他,讓他無法拒絕。

    心裏做了很多的思想鬥爭,一彥算是認命了。清河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她不想呆在這裏,和那幾個人呆在一起。

    新章節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鴛鴦戲水……夜晚的街道非常冷清,除了路邊殘留的竹製攤頭,地上剝落的一地果皮和紙屑,已經人去路空。

    路邊的店鋪也大多關了門,隻有少數的夜店,劣質的霓虹還在閃爍,有種上個世紀的落伍和豔俗感,偶爾路過一個弄堂,遠遠還可以窺見深處的一家小發廊,幾個衣著暴露、濃妝豔抹的女人在門口流連。

    “看什麽呢。”一彥掩住她的眼睛,不讓她往那裏麵看。

    清河扭頭掙紮,費了點勁才把他甩開,“你幹什麽?”

    “我是為你好,你要看那東西,就不怕傷眼啊?”他揪了她一綹發絲,纏在指尖繞動,玩心上來,怎麽也擋不住。清河氣得臉都紅了,狠狠打他,他一躥身,又到了她身後,兩隻手搭在她的肩上,學著小動物的樣子,“啪啪啪啪”拍了幾下,一把扯了她的頭繩,一圈一圈繞在手腕上,在她麵前晃來晃去。

    “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清河快被他氣昏了。

    一彥收了手,不在意地撇撇嘴,“你覺得我看著幾歲了?我本來就還沒長大呢。”他這語氣倒像一個撒嬌的熊孩子,清河簡直無可奈何,扭頭就走。

    一彥亦步亦趨追上去,摸摸她的頭發,摸摸她的肩膀,嬉笑道,“不要生氣嘛。”

    清河低著頭,不理她。

    一彥笑得更開心了。前麵路口還有個賣麵人的小攤頭,一個大爺因為碰到了熟人,正和人攀談,所以遲遲沒有收攤。一彥眼睛一轉就奔過去,從那個大爺手裏搶過了兩個麵人,咬進了嘴裏。大爺一時傻了眼,清河忙跑上來,猛拉一彥,“你幹什麽?”

    一彥無辜地眨眨眼,什麽也不說。

    大爺拉住了清河,“他是你弟弟嗎?怎麽這樣啊?看著也不小了呀。”

    “對不起對不起。”清河連忙道歉,拿出錢賠人,轉身拉了一彥就逃命般離開。等離那攤頭遠了,清河才狠狠推開他,生氣地質問,“你到底想怎麽樣,就不能讓我有一刻安生嗎?我怎麽這麽倒黴,偏偏就碰上了你?你放過我好不好?”

    “不放不放就不放。”他仰起頭,“吧嗒”一口咬下兩個麵人,往路邊的垃圾堆抬手一扔,拍拍手上的麵粉,朝她做了個鬼臉。

    清河收斂了怒氣,低頭道,“我真懷疑,你到底幾歲了?”

    一彥猝然抱住了她,把她整個人抱起來,轉了個圈,清河嚇得摟住他的脖子,一彥嗤笑,“膽子也不算肥嗎,敢和我叫板了?”

    最後幾句,他又恢複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清河覺得,這才是他,不過,總算是正常了一點,就是心裏有點惴惴的。她似乎,也有點懷念他無賴耍潑的樣子。一彥到底是怎麽樣的,他應該是怎麽樣的?

    走了大約半個小時,麵前終於出現了一個賣場。

    外麵都是些衣物、眼睛之類的日常用品,也收攤了不少。一彥拉了清河進去,在密集的隔間裏麵穿行,終於在一家賣文胸的旁邊找到家雜貨店。

    一彥在外麵看了一眼,清咳了一聲,“你自己去拿吧。”

    清河道,“那麽高,我拿不到。”她看了一彥一眼,推了他一把。一彥就撞了進去,店不大,就九個平方米的樣子,東西都擺在三麵的貨架上。一彥無處可躲,眼睛四處瞟了瞟,眼疾手快地拿下一包粉色的衛生巾,塞到她手裏。

    這個小動作還是被兩個阿姨看到了,店主笑著說,“陪女朋友來買衛生巾啊?”

    一彥掏掏耳朵,含糊地說,“哪有,她啊……我阿姨。”

    清河一腳踩在他的腳背上,狠狠碾了碾。一彥吃痛,連忙改口,“我……我姐。”

    兩個上了年紀的婦女看著他齜牙咧嘴的樣子,都覺得好玩,不停地問,根本沒有放他們離開的意思。一彥的臉有些不自然的暈紅,

    出來的時候,被涼風一吹,就更加明顯了。清河難得有個取笑他的機會,當然不肯放過,“你也有害羞的一天,該不是我眼花了吧?”

    一彥窘迫了會兒,等四周沒人了,又恢複了神氣。

    “你幹嘛……”她瞪大了雙眼,被一彥按在賣場旁邊的招牌上。

    他緊緊地抓著她的肩膀,狠狠吻上去,像隻發狂的小兇獸一樣,肆虐地吮吸她的嘴唇,又狠狠放開,“我就是丟臉了!我也想不到有自己那麽在乎的時候。”

    清河的眼眶有些濕潤,忽然急促,不願意甘拜下風,“你在乎什麽?你是怕丟臉!”

    “我要是不在乎,換了別人我才不覺得丟臉!”他惡狠狠地瞪著她,扣住她肩膀的手始終都沒有放開。

    清河皺著眉,仿佛骨骼都在“啪啪”作響。

    一彥最終還是放開了她,倒在她旁邊的牆麵上重重喘氣,“是,我不好,我不對,你討厭我都是應該的,誰讓我就是個傻子呢。”他冷潮不已。

    清河也紅著眼睛,“我是不理解你,我看不懂你,也不想懂!你帶我來這兒到底想幹什麽,你和我說過嗎?你要做什麽,你有和我說過嗎?我不過……不過是……”

    一彥拉住她的手,用溫暖的掌心包裹住她,清河的話弱了下去,他的頭慢慢靠到了她肩上,“不懂就不要懂了,你隻要知道,我是真的喜歡你就好了。”

    清河沉默地吸著氣。

    迴去的路非常漫長,走了很久都沒有到。清河漸漸覺察到有些不對勁,在一個路口停下腳步,“你要帶我去哪裏?”

    “去見一個熟人。我們人生地不熟的,難保以後不會吃虧啊。”一彥迴答地很自然。清河想起他白天給玉器店老板的那個地址,遲疑道,“是……白天那個人?”

    一彥摟住她,捧起她的小臉,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真聰明,不愧是我喜歡的女孩。”

    “你不是一直都說我很蠢?”

    “聰明也好,蠢也罷,我喜歡的就是最好的。”

    清河在心裏唾棄,手又到了他手裏,被他拖著向前走。

    一彥步伐輕鬆,拐進了一個小弄堂,仿佛正要去見一個好友。牆角裏的汙水口不斷排下汙水,把狹窄的弄堂熏地惡臭陣陣,角落裏還叢生著苔蘚。清河屏住唿吸,恨不得馬上離開這裏。一彥迴頭,看著她笑,忽然遞給了她一樣東西。

    清河抬手一看,發現

    是個香包,“給我的?”抬起來放在鼻子下聞一聞,果然,那股惡心感就沒了,鼻息間充盈著淡淡的馨香,不像是一些普通的香氣,倒像是淨化空氣用的。

    “我帶著很久了,便宜你了。你要怎麽補償我?”他倒退迴來,盯著她笑。

    “還給你!”清河把香包丟給他。

    “好了好了,開玩笑的。”一彥把香包重新還給她,不過不是放在她手裏,而是——撩開她的衣襟,直接塞到了,兩團雙峰間。

    “你——”清河連忙把香包掏出來,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一彥伸出了手,“你要是現在不要,給我也好。”他陶醉地聞了聞手指,捏了捏,仿佛還有那兩團柔軟的觸感。

    清河真想把香包一巴掌拍到他臉上。

    太無恥了,他簡直是——

    一彥無畏,留著清河一個人在後麵生悶氣,最後也隻能跟著他。兩人又走了十幾分鍾,路到了盡頭,再出口就是一片水塘,隻有一片竹筏漂流在路口,用繩子拴著。水塘很大,周圍繞著一片茂密的竹林,鬱鬱蔥蔥,陽光透過葉片,也隻在平寂的河麵上灑下些許細碎的光斑。

    一彥跳下了竹筏,對他伸出手,“下來吧。”

    路口高出水麵一米多高,清河抬起裙擺,唿出一口氣,小心地把手搭在他的掌心。冷不防一彥猛地一拉,清河大驚一聲,倒入了他的懷裏裏。竹筏驟然受力,在地上搖擺不斷,濺起的水浸濕了清河的鞋襪。

    她氣急敗壞地看著他,“都是你!”

    “是我是我,我不對。”一彥俯身蹲下,單膝著地,抬起了她一隻腳。清河一滑,整個人都摔到了地方。一彥抬著她的腳,忙她褪下了襪子和鞋子,著手扔到了水裏。

    “我的襪子,我的鞋!你——你怎麽可能這樣,讓我穿什麽?”

    一彥說道,“這種地方,那個人穿這種鞋子,一會兒小心腳都爛掉。”竹筏靠近岸邊,繞著水潭高起的螺螄泥路漫漫滑行,一彥順手摘下了幾根草,在手裏快速地編織,另一隻手還撐著竹筏。

    等竹筏出了水塘被竹葉掩映的一道口子,進入了更寬廣的一片水域。兩旁出了竹葉,還有青黃交雜的蘆葦,摩擦竹筏時發出“嚓嚓嚓嚓”的聲音。竹竿在水裏有節奏地濺起幾滴水,一彥使了壞心,手裏的竿子一轉,水就滴到了她的臉上。

    “你故意的!”清河忙用手背抹臉,攤手一看,手上都是汙泥。

    一彥大笑,“大花貓哦。”連著用竹竿挑了一些水和泥,灑到她的臉上。清河憤懣地看著他,低頭不說話了,隻默默抹臉。

    “不會吧,這樣就生氣了?”一彥丟了竹竿,走到她身邊,掏出塊幹淨的帕子,沾了水幫她擦拭。清河的眼睛紅紅的,抱起了膝蓋,光裸的腳踏在竹竿上感受到一片涼意。臉上的泥和水很快就擦幹淨了,一彥洗淨了帕子,鄭重地塞進她手裏,捏捏她的臉,“不生氣了,嗯?”

    清河不理他。

    一彥無奈,也陪她坐在竹筏上,學著她的樣子支起膝蓋,“大不了我以後不逗你了,好不好?你要是不開心,還可以打我出氣。”

    話還沒完,清河幾個拳頭雨點般落到他身上。一彥哀嚎一聲,被她壓著騎在背上,揪住後領提起來,“你還使壞不?”

    “不敢了,咳……”一彥被她勒地快喘不過氣,小臉憋得通紅。清河才放開了他,狠狠揪住他的耳朵,還不解氣,使勁扭了幾下。

    一彥大聲嚎叫,聽起來分外淒涼。

    清河可不會再上他的當了,隻當沒聽見他,站起來,又在他背上使勁踩了幾腳才罷休。一彥摸著背站起來,“還以為你是個溫柔的,現在覺得,女人都一個樣,母夜叉……”

    後麵的話放地很輕,清河基本沒有聽到,狐疑地看了他幾眼。

    一彥微微笑著,舉起雙手,“我不對,我不對。”

    清河輕哼一聲,抓了竹竿,狠狠紮在水裏,去捅水裏的蘆葦,發泄自己心裏的不滿。累了,她就躺在竹筏上休息,閉上眼睛。

    這一片水域寬廣而深長,一眼根本望不到盡頭。

    水域兩邊是茂密的水草,中綠色的睡菜在水中蕩漾,已經開出淺白色的花。其間混著淺綠色的萍蓬草,淡黃色的小花像一隻隻金色的小燈籠。向上地麵慢慢升高,依次是枯黃的葦草和一些叫不出名的小花灌木,更高的地方是幾棵胡楊木,根莖結實,紮在水裏。

    竹竿漾起清澈的水波,漣漪緩緩蕩開,化為一個個圓暈。

    清河躺在上麵,望著頭頂的藍天白雲發呆。

    一彥丟了竹竿,也躺到她的旁邊,側過身,用手支著下巴。

    “你看我幹什麽?”清河渾身不自在,轉過身背對他。一彥從後麵抱住她,不管她的掙紮,輕輕吻著她的耳垂,“你很喜歡這裏嗎?”

    “我喜不喜歡這裏,和你有什麽關係?

    ”

    一彥笑道,“當然有關係了。”

    “有什麽關係?”

    “你要是喜歡這裏,等我做完了我的事情,我就陪你到這裏,在水上搭一座小竹樓,每天早起打漁……”

    “神經病,你想太多了吧?誰要和你……唔……”

    清河在竹筏上掙動,一彥捧著她的臉,在她大張著眼睛的時候,放肆地親吻著她,汲取她的唿吸和柔軟,連她的心跳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也睜著月牙般的眼睛,彎彎地、笑眯眯地、把她眼底的情緒一點一滴都收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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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清河的唿吸逐漸不穩,鼻息間都是他的氣息,她努力想喘氣,卻始終有什麽桎梏著她。她大張著眼睛,唿吸越急促,就越難以吸氣。良久,一彥才放開她,撐在上方笑道,“連接吻都不會了嗎?緊張成這樣,我會以為你愛上了我?”

    “我呸!”清河左右看看,舀了抔水摜到他臉上。

    一彥縱身一躲,在竹筏邊一跺,穩住了身形。竹筏在波浪裏不住搖晃,漾出一層層深淺不一的漣漪。清河覺得有點不對勁,忙從筏上站起來。竹筏的繩結鬆散了,一根根竹竿居然在水麵上蕩開,嚇得清河魂不附體,一俯身就靠趴到了一彥身上。

    這裏的水看著不深,一彥卻知根知底,知道越是往深處去,深度越大,抱了清河在水中遊向岸邊。

    好不容易上了岸,兩人趴在草地上的一棵胡楊木上休息,渾身都濕透了。

    一彥看著她笑,“落湯雞。”

    清河冷笑,一擦臉上水珠,“你就比我好了?”

    一彥拱手作揖,神色笑誕,“比不上比不上。”

    明知他在取笑自己,清河卻無可奈何,狠狠瞪了他一眼,拉了拉黏在身上的濕裙子。一彥的目光饒有興味地在她身上流連,讓她不自然地護住胸口。濕透的衣料沾在身上,隨著夜風慢慢變冷。

    一彥拉了她,上了岸的更高地,往前走了幾步,終於在一塊墳地附近找到間木屋,隻用鐵絲稍微扣著門。清河叩了叩門,發現裏麵沒人應聲,正在詫異,一彥嗤笑道,“這種屋子,是鄉下人為了暫住的,每年播種、除雜草、或者清明節上墳來不及返迴時才用得上,這個時候怎麽會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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