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他們下榻的客棧時,天光微亮,夏初瑤剛上樓便撞見了出門來的楚離。


    “將軍現在才迴來?”自昨天一早在客棧分別之後,他這會兒還是頭一次見著夏初瑤,看著她一身黑衣,腰配長劍,楚離微微蹙眉問道。


    昨日夏初瑤托他去張真人清修的道觀取些藥材,張真人喜歡清靜,說要在山中吸天地之靈氣,品日月之精華,道觀安在了深山裏,偏偏獨他識路,也獨他能在張真人不在的時候還可以隨意進出,雖有些遲疑,卻也隻能前往。


    等得下午迴來,客棧裏果然不見兩人蹤跡,偌大的桑澤城,他也不好貿然去找,便也隻能空等著他們迴來。


    不管他們昨日出去做了什麽,夏初瑤這都是故意避開他,不僅是避開他,還是為了避開他這個穆玄青的耳目。


    “我們打算即刻啟程離開桑澤城,楚公子要與我們同路嗎?”夏初瑤並不答他,隻是開口詢問。


    聽得她剛迴來便說要走,楚離心中驚疑,麵上不顯,卻也隻是搖了搖頭。


    “屬下在城中還有些事情未了,會晚些迴大齊。”夏初瑤不提,他也不好過問。


    穆玄青讓他迴來,是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如今好在夏初瑤身邊有沈臨安陪著,他倒也無需太過擔心夏初瑤的安危。


    楚離如是說,夏初瑤也不多問,等得沈臨安迴來,兩人換了行裝,一起出了客棧。


    晨光熹微,午時雖熱,可這會兒落在身上的溫度卻是剛剛好。


    他們住得離長信街不遠,麵攤上吃個早點的功夫,已經見著官兵步伐匆匆,往長信街上去了。


    “連累三爺陪我做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對不住了。”想起昨夜酒窖中他們兩人灌酒的情形,再看看如今身旁這個白衣翩翩,一副書生氣模樣的人,夏初瑤多有幾分愧疚。


    迎麵灌水的刑法,軍中也是用過的,她昨晚本想自己動手,奈何還沒有開口便被沈臨安製止了,隻說這樣的事情,不需得她來沾手。


    他這般說,夏初瑤沒有拒絕,卻是越發覺得歉疚,她從前是軍人,手上沾了不少血,可沈臨安不一樣,他本是鎮國公府的貴公子,怎能這般髒了那雙提筆成文的手。


    “為夫人效勞,本是責無旁貸的事情。”沈臨安臉上揣著比晨光還暖的笑,心中卻也是鬆了口氣。虧得昨晚夏初辰接了他手裏的酒壇,雖然不懼殺人,可這般施刑於人,還真是第一次,他牽了馬過來,將韁繩遞到她手裏,“再說了,嶽母大人說的不錯,對付那樣的人,便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叫誰嶽母大人呢!”翻身上馬,聽得沈臨安的話,夏初瑤笑了。


    若是可以,她真想帶沈臨安迴去,給燕秋靈看看。便是如燕秋靈那般對男人尤其挑剔的人,隻怕也從她如今這個夫君身上挑不出半分毛病來。


    從前她老是跟在穆玄青身後轉的時候,總是要被燕秋靈戳著額頭罵她笨,罵她傻。當時不以為然,如今想想,娘親的話,隻怕是從來沒錯過。


    “我們不是要北去迴大齊嗎,怎麽走這邊?”眼前前麵馭馬的人走的並非迴去的路,而是往紫嵐山的方向,夏初瑤打馬上前,在寬闊的街道上,與他並肩而馳。


    “今日一別,不知再來是何年,總得叫你不留遺憾才好。”馬上的人隻是揚眉一笑,手中一抖韁繩,帶著馬在長街上小跑了起來。


    夏初瑤帶馬跟上他,看著前麵馬上的身影,心中那點不得不走的惆悵和未能得見父侯的遺憾,便也衝散了許多。


    以往她總覺得,像穆玄青那般高高在上的人,還肯順她的意,想必是十分寵她護她的了,可如今眼前這人,順意隨她便也罷了,分明還是個十分懂他心意的。


    他知她懂她,護她憐她,還給了她全部的尊重和信任,如今想想,娘親口中所說的良人,大抵便說的是他這樣的了吧?


    祠堂裏的法會還在繼續,夏家陵園外也依舊是守著十數個侍衛,隻是夏初瑤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夏初辰。


    他一襲黑衣靠在路口的樹下,見著他們打馬過來,便直起身子迎了上來,像是知道他們會來一般。


    “我想兩位俠士可能會來此,便來這裏等上一等,碰碰運氣。”伸手替夏初瑤牽了馬,目光掃過她腰間的緋雲後,夏初辰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臨別之際,想來祭拜一下夏小將軍,不知道夏將軍可否帶我們前去?”本還以為如昨日一般隻能遠遠觀望,卻不想能在這裏遇到夏初辰,夏初瑤也不再多問他為何要在此等他們,隻是朝他拱手抱拳作禮,請他帶了他們進了夏家陵園,到了夏初黎墓前。


    墓前新添了香,想來是夏初辰剛剛祭拜過。


    敬了香,添了紙錢,夏初瑤跪在墓前,望著墓碑上的字有些出神。她如今不能與夏初辰他們相認,便也隻能將心事,悄悄說給已故的人聽。


    沈臨安站在身後幾步開外,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了一旁夏初瑤的墓上。


    “兩位俠士也認識舍妹?”瞥見沈臨安的目光,夏初辰問道。


    “也談不上認識,隻是偶得機緣見過鳳瑤將軍的筆跡,如今見著這碑上字跡,有幾分眼熟。”那邊夏初瑤聞得此問,驀然迴頭,這邊沈臨安已經笑著作答。


    聽得他的話,夏初瑤側頭看一旁自己的墓碑,倒也有幾分恍惚。


    “這碑是阿瑤自己刻的。”緩步走到夏初瑤的墓前,夏初辰伸手撫過那鳳字末梢的幾分偏差,垂眸低歎,“當初父侯不允阿瑤帶兵去越國,阿瑤在府上大鬧了一場,最後刻了這塊碑,說以後即便是死了,隨意找塊地將她埋了,立了此碑便是,不需得威遠侯府再過問。之後便帶著這塊碑去了越國。後來得勝而歸,母親氣不過她不聽話,便叫人把碑留在了阿瑤院子的花園裏,卻沒想到,這麽快便有用到的一天。”


    當初她應了穆玄青的話,不顧身上舊傷,請命出兵越國,威遠候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一向隨她的母親還鬧到了蕭皇後麵前,隻盼聖上能憐她一身舊傷,不要讓她帶兵前往。那時她隻想著拿下越國會能為穆玄青添力,卻不曾想過此行兇險。


    府中眾人苦攔,她便刻了這墓碑,作一副要與威遠侯府斬斷牽連的模樣,帶兵出征,九死一生,若無池光相助,隻怕真會被困死在越國擺下的軍陣之中。


    迴來之時朝野同賀,一進府卻看不到半分喜氣,母親一上來便抱著她哭,連一向不苟言笑,威嚴肅穆的父侯的紅了眼。


    那個時候她不以為然,還覺得他們這般低估她的能力,叫她多有幾分不高興。如今想想,自己從前實在是不讓他們省心。


    “越國一戰,在下也有所耳聞,鳳瑤將軍破陣攻城,以少勝多的戰例至今在七國之中都多有人傳。”沈臨安輕輕看了一眼還跪在墓前的夏初瑤,在半年前,對於晉國鳳瑤將軍的認識,也不過是這些廣傳七國的事跡罷了,如今這個活在傳聞裏的人成了他的枕邊人,這一路經曆過來,看著眼前的墓碑,竟叫他生出幾分不真實之感來。


    “阿瑤她……”憶起舊事,夏初辰話頭一頓,又念及夏初黎的下場,終是有幾分說不下去了。


    “時候不早了,我們還要趕路,便不在此多做打擾了。”夏初瑤自地上起身,也隻是掃了一眼自己刻的那塊碑,便轉身朝夏初辰作禮告辭。


    “夏某受兩位大恩,既是黎兒的舊友,不知夏某可有幸知曉二位身份?”見他們要走,雖覺有幾分唐突,夏初辰還是忍不住問道。今日他來拜祭過夏初黎之後,等在此處,本也是想弄清楚,這兩個出手幫夏初黎報仇的人的身份。


    “我們曾在戰時蒙受夏小將軍相救,前些日子聽聞夏小將軍重病在身,本想奔赴桑澤城來探望,卻不想終是來遲了一步。救命之恩,生前不得報,如今斬伏禍首,祭告夏小將軍在天之靈,也算報答夏小將軍的恩情了。我們自大齊來,如今局勢不容,身份不便相告,還請夏將軍見諒。”夏初瑤抬眼看自己的大哥,他與夏初黎同出一母,眉眼間多有幾分相似,“今日一別,日後隻怕也無緣再見,夏將軍就當從不曾見過我們二人吧。”


    此番北去大齊,隨沈臨安迴故洗城之後,隻怕也沒有機會再見。她如今這樣的身份,不便與他們相認,她也不想與他們相認。


    即便是相認了又能如何?她這具身子,是大齊禮部尚書之女,是鎮國公沈家的媳婦,她是沈臨安的妻子,不可能就此留在桑澤城。半年前她讓父侯和母親還有整個威遠侯府經曆了一場死別,如今不想再給他們添一場生離。


    “逝者已矣,如今威遠侯府全靠侯爺和夏將軍支撐,還望夏將軍千萬保重,照顧好威遠侯府。”旭日當空,是一個趕路的好天氣,看著不再多問,一路送他們出了陵園的夏初辰,夏初瑤終是有些不舍,輕聲囑咐。


    “兩位的恩情,夏某記在心裏,日後若是再見,又用得著夏某的地方,必當萬死不辭。”也未曾細細體會她這一腔話裏的意味深長,隻是笑應了,看著二人上馬離去,等得人都走遠了,才終是歎了口氣,轉身迴了陵園。


    他本是想派人跟去探探,這兩個人到底是什麽身份?畢竟,他從獄卒那裏審處蕭良所為之事,他隻在威遠侯府提過,他們兩個大齊的人,不僅知道了此事,甚至連前往尋仇的時間都與他相差無幾,還準備充足,對那蕭良的喜好和行蹤也都是了如指掌的樣子,雖然此舉與他同道,可是,這般行徑實在是有些可疑。


    不過,到了他還是放棄了探查的打算。前些時日因著二弟的死,他被怒意衝昏了頭腦,如今靜思下來,卻也覺得母親所言不錯,這件事情,牽連前朝後宮,本是須得萬分謹慎。


    有人代他行事,替他謀局,省了威遠侯府受到牽連,這是恩義,他們既然不願坦言,他也不該糾纏下去。


    *******


    自桑澤城一路往北,夏初瑤隻覺一樁心事了,倒是多有幾分輕快之感。


    “三爺受命賑災,如今出來快半個月了,徐州那邊不會有什麽問題吧?”來的時候是夏初瑤心急,沒日沒夜地趕路,如今迴去了,倒是沈臨安略有幾分急色,偏偏他又不忍夏初瑤奔波辛苦,每日晨起趕路,入夜便歇,一連五日,都還未到晉國邊境,倒是讓夏初瑤有幾分看不下去了,日日催著他快些。


    “這徐州各城都有賑災的經驗,隻要物資跟上,有慕家和張醫仙在,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今日被夏初瑤催著連夜趕路,沈臨安多有幾分不放心,便要與她同乘,隻說叫她累了便在他懷裏歇歇,這會兒垂目看了一眼被自己環在雙臂裏的人,沈臨安也隻是淡淡說了一句。


    “三爺這次來徐州,是還有別的旨意?”既然不是急賑災,想來是有其他事要急了,夏初瑤仰頭看他。


    “去歲兩州水患是因著安雅河堤壩垮塌所至,太子殿下奉命南來督辦賑災修壩,這堤壩剛修好,徐州便又出了事,禦史台有人彈劾太子,我奉命前來清查。”沈臨安歎了口氣。


    先前災情緊急,南北兩岸都忙著救人賑災,如今迴去,隻怕也差不多要開始著手徹查此事了。


    若是別的官員也就罷了,事關太子,這件差事辦起來便沒那麽容易。


    “這會兒大哥還在越寧關,隻怕三爺要查此事,會困難重重。”


    “……”夏初瑤的話叫沈臨安一愣,先前他隻擔心這舊事查起來牽連太深,倒是沒有想到沈臨淵這一層。


    他們三兄弟如今各自為營,沈臨淵是自入伍起便一直跟著褚雲清的,他這會兒突然有些拿不準,若是他真查出了對太子不利的罪證,他這個哥哥會不會為著太子對他動手?


    “若是真有兄弟相向的一日,三爺會怎麽選?”見他沉默,夏初瑤抿了抿唇,輕聲問。


    “夫人想讓我怎麽做?”夏初瑤這般問,又叫沈臨安一愣。驟然想起沈臨淵與她的仇,沈臨安也沒有答,隻是反問。


    她會想讓他怎麽做,與沈臨淵翻臉嗎?此番若是查出什麽罪證,不僅可以將太子一軍,連帶著沈臨淵這個太子黨也怕會被打壓,先是殺了她,後又有兵符一事,隻怕夏初瑤是巴不得看到沈臨淵沒有好下場的吧?


    “我不懂朝中局勢,不過也明白這賑災並非一朝一夕便可完成的,其中牽涉官員眾多,往來見有所貪汙窩藏在所難免。陛下讓你來查,或許也並非真要給太子定個什麽罪,隻是這樣才好向禦史台和百官交代罷了。”夏初瑤靠在他懷裏,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覺得他大概是一時沒有想要要如何做,才這般隨口一問。


    “這事兒要怎麽辦,隻怕還得靠三爺揣摩聖心,再做決斷。”想起夏初辰和夏初黎,夏初瑤默了默,才又開口,“三爺與大哥畢竟是親兄弟,隻盼著不會真鬧到那個地步才好。”


    “夫人這般,倒不愧是進過朝堂,上過沙場的人,說起話來,頗有大將風範。”最後那一句叫沈臨安頗有幾分驚訝,卻也是心中一暖。


    本以為此番迴晉國來,還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會叫夏初瑤對大齊,對沈家生出更多的怨懟來,如今看來,這不僅怨氣未生,她倒是將前塵舊事放下了不少。


    “也不過是從前吃了虧,如今多生了幾分感悟罷了,威遠侯府的人往昔都是仗著軍功在身,橫行慣了,倒忘了看上頭那一位的臉色,最後落得這般下場。”父侯戎馬半生,因著軍功卓著,夏家又出了那麽多將才,直叫皇家都有幾分忌憚,所以平素對父侯也好,他們這幾個在軍中領職的孩子也好,都多有幾分縱容。


    隻是,他們忘了這份縱容是皇帝給的,皇帝想收迴來的時候,隻怕要將先前那些帳,都一一清算迴來。


    夏初辰說夏初黎在獄中之事,是蕭良動的手腳。可是若是沒有人指使,蕭良即便是與威遠候府有些過節,也不會膽子大到枉害夏初黎的性命。


    夏侯爺是個將忠君護國看得很重的人,他們三兄妹領兵入伍那一日,都在夏家祠堂裏對著祖宗牌位發過誓,不能做出半分有違君意的事情來。


    或許,這些事情,他心中都清楚,隻是他奉著不能疑君,逆君之心,將這些猜疑和不甘都生生咽了下去。


    “威遠候府一門忠義,本不該受此苛待。”這幾日,威遠候府的事情,他也前前後後了解了不少,不管出於何意,晉帝此舉,實在叫人寒心。隻是,在夏初瑤麵前,他也不好多做評價,便也隻是這般道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大概隻能怨夏家奉錯君主了吧。”悠長的歎息飄散在夜風裏,夏初瑤窩在沈臨安懷裏,看著夜色之下,官道旁朦朧的樹影,心中有了打算。


    穆絕這般,隻怕夏家不倒,他便會心中難安。威遠候那樣的性子,也不是旁人能勸過來的。既然他忠心護主,此主薄待,便換一個可以厚待夏家的君主吧。


    她早在祭拜夏初黎是便起了此念,此番迴故洗城,若是穆玄青有心,她想助他登帝,做晉國新主。


    夜色漸深,夾道的樹林裏本是靜謐無聲。所以那隱隱約約的哭聲傳來時,便覺分外刺耳。


    沈臨安停了馬,望向無光的樹林,有幾分猶豫。


    還不等他們遲疑,便又聽得幾個顫抖的唿救聲遠遠傳來。


    翻身下馬,沈臨安囑咐了夏初瑤好生跟在他身後,兩人趁著夜色,悄悄潛入樹林,順著哭聲尋去。


    往裏走了片刻,便見著前方有火光隱現。


    幾個被綁在一起,堵了嘴的女子靠在火堆旁,一邊一個壯漢在抬腳踹縮在腳邊的人,,那姑娘伏在地上,被他踹得不住嗚咽。


    “你注意些,若是破了相,明兒就怕賣不到好價錢。”一個瘦高個兒坐在火堆對麵,正專心烤著手裏的雞,雖然是在勸,卻也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就這般牙尖嘴利不懂事兒的,隻怕也是賣不出去的,倒不如讓老子先嚐嚐鮮。”連踹了幾腳,踹得地上的人開始吐血咳嗽了,那壯漢頗有幾分嫌棄,卻又是不解恨,伸手一把揪著她的衣領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就準備往遠處走。


    “說了是七個的,少一個都不成,你可別到了這會兒給我壞事兒。”見他要去樹林裏,那瘦高個兒終於起身,著急忙慌地上前要攔。


    “就說路上死了,就這姿色,也不過幾兩銀子,實在不成,老子賠你就是。”手上被這女人狠狠咬了一口,這會兒壯漢正在氣頭上,從懷裏抹了幾錠碎銀子,往瘦高個兒身上一砸,拂開他便連提帶拖,拽著那姑娘往樹後麵走。


    撿了錢,瘦高個兒倒也不攔了,又坐迴了火堆旁。


    見著這裏除了那些被綁了的姑娘,隻有兩個人,便跟夏初瑤打了個手勢,讓她一會兒去救人,自己先提了劍躍了出去。


    這兩人本也隻是往來邊境上的人販子,會些拳腳,自是不敵沈臨安。


    等得將兩人收拾了,用先前他們綁那些姑娘的繩子一捆,丟在了火堆旁。


    幾個姑娘是從陳留國被販到晉國的,這會兒見著兩個俠士來救,都將他們圍了,哭著感恩戴德。


    眼下夜色深沉,帶了這群受驚嚇的姑娘趕路是行不通的,又不能將她們獨自留在此處,二人便也隻能在此留上一晚,等得明日安頓好這些人,再繼續趕路。


    先前被那壯漢拖去樹後的那個姑娘衣服被扒了半幅,已經昏厥過去。等得夏初瑤替她理好衣衫,便叫了一個膽大些,已經不再哭的姑娘與她一起將人抬到了火堆旁。


    夏初瑤本在給她搭脈,診了半天終於確認並沒有什麽大礙,抬起頭卻見著沈臨安正盯著這姑娘的臉看。


    “三爺?”喚了他一聲,夏初瑤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這姑娘臉上盡是淚痕和泥汙,沈臨安聽得夏初瑤喚她,嗯了一聲,倒是湊上前來,倒了壺中的水在衣袖上,抬手替那姑娘淨麵。


    “三爺,男女授受不親,你可不能趁著人家昏迷,就占人家便宜。”剛見他看得出神夏初瑤便有幾分不悅,這會兒見他抬袖給人擦臉,一把捉了他的手,蹙眉說道。


    她本說的是句玩笑話,卻是叫一旁剛剛平複了心神的姑娘們身子一抖,幾個膽子小的又忍不住哭了出來。


    沈臨安抬眼看了她們一眼,縮了手,笑著望向夏初瑤。


    “都怪你,又嚇她們。”被哭得有幾分煩躁,夏初瑤隻能挑眉瞪了沈臨安一眼。


    “話是你說的,還怪我?”沈臨安往後退了幾分,又垂目看夏初瑤身邊那個昏迷的人,“我隻是瞧著她有幾分麵熟罷了,你瞧瞧,這張臉像誰?”


    聽得他的話,夏初瑤低頭,看了幾秒,順手拽了沈臨安的袖子,繼續將他未擦完的地方都輕輕擦幹淨。


    沒了淚痕和泥汙,眼前雙眸緊閉的人也算得上是清秀麵容。秀眉高鼻,薄唇緊抿,倒是真叫她覺出幾分眼熟來,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這是卓峰的女兒,卓雲薇。”瞧見夏初瑤臉上探究的神色,沈臨安輕聲道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卓峰的一雙兒女從前都在故洗城謀事,來過國公府幾次,他曾見過,雖然記不太清,可眼前的人,眉目間多有幾分卓峰的影子,想來是不會錯的。


    “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像。”聽得“卓峰”二字,夏初瑤眉頭一舒。先前沈家也好,宣寧城知府也好,都一直尋不到他們的蹤跡,今兒倒是巧,本是來救人的,卻不想,在這裏遇到了苦尋多日的人。


    在林中停留了一夜,那些姑娘有沒有睡著夏初瑤不知道,她倒是靠在沈臨安懷裏,迷迷糊糊睡了一小會兒。


    等得天光亮起,那群昨晚驚惶如小鹿的姑娘們也算定了心神,聽了夏初瑤的話,六個人拿繩子牽著兩個捆得嚴實的人販子順著官道往最近的城池去。準備到了城中,將這兩個人交到官府處置。


    沈臨安也將身上帶著的銀錢分了大半給她們,讓她們進城報關之後,自行安置。


    也不知道是因為那壯漢的幾腳太重,還是這卓雲薇實在是被嚇得厲害,他們一路帶著她到了西珈城,馬上顛簸都沒能叫她醒過來。


    “三爺打算如何處置她?”眼看著姑娘體弱,便也隻能送醫了,等著小夥計熬藥的空檔,夏初瑤看著那竹榻上的人,問身旁的沈臨安。


    “等得問出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便去越寧關將她送給大哥吧,反正沈家一直在查此事,我們還要去徐州查案,不方便帶著她,倒可以叫大哥押送迴故洗城。”西珈城往北便出晉國了,沈臨安想了想,這般答道。


    “三爺這意思,這次我們竟是要光明正大地從越寧關迴去了?”他們本是悄悄潛出來的,怕的就是被沈臨淵知曉,如今帶著一個卓雲薇的確有些麻煩,不過若是這般正大光明地迴去,要如何跟沈臨淵解釋他們為何會一起出現在邊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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