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外麵已是天光大亮,身旁的空落叫夏初瑤在睜眼的一瞬心中劃過一絲恐慌,等得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時,才又鬆了一口氣。


    “沿河其他幾座城的知縣都過來了,這會兒沈大人在和他們商議賑災之事。”出門便見著了守在外麵的楚離,換了一身短裝,已經沒了昨日的狼狽,“張真人已經到了滄州,將軍還打算南去晉國嗎?”


    “你跟我說實話,我父侯和兩個哥哥是不是也出事了?”院中細雨朦朧,聽得楚離問話,夏初瑤沒有答他的話。


    “我們離開桑澤城的時候,陛下還在嚴查夏府,兩位少將軍都被停職查辦,不過將軍放心,此事本與威遠候府也沒直接牽連,以夏侯爺在朝中的威望,不會有什麽事的。”


    “嚴查什麽?”楚離這般安慰對她來說半點用處也無,夏初瑤越聽越覺奇怪,雖說她的戰敗直接導致了晉國的敗落,可是,鳳瑤軍中出了事便也罷了,為何晉帝還要嚴查威遠侯府?


    “鳳瑤軍自前線撤離,迴朝換防之際,越將軍他們發現兵符失竊了。”這件事情,穆玄青也曾讓他們查過,隻不過半點線索也無,加上之後離開晉國走得匆忙,也不知道如今桑澤城中是何局麵。


    “當初將軍的……屍首由齊軍送還時,我們也未在將軍身上找到兵符,齊軍也沒人提起,鳳瑤軍中其他將領皆說不知,陛下震怒,嚴審了當初隨將軍出征的所有將領。”


    這不僅是調遣鳳瑤軍的兵符,還可調派晉國北境所有駐軍,當初連查十日,隨夏初瑤奔赴戰場的鳳瑤軍中,所有有軍職的人都被審了一遍,卻沒有一個人道出那道兵符到底去了哪裏,晉帝一怒之下,斬了將領,驅逐了大半鳳瑤軍。還欲借此機會,打壓威遠侯府。


    “那枚兵符我一直帶在身上,若是丟了,也是丟在齊軍軍營裏……”先前還道是晉帝因著戰敗遷怒,夏初瑤卻沒想到,那枚她隨身帶著的兵符居然丟了。


    這兵符是當初自桑澤城出征時,晉帝親手交到她手上的,可以憑此調配晉國北境近十萬駐軍,她自知此物重要,素來連睡覺都不曾離身,若是找不到,最大的可能,隻怕就是在齊軍,在沈臨淵手裏。


    “將軍的屍首是由鳳瑤軍護送迴桑澤城的,這件事情,也說不好到底是誰做的。隻是晉軍之中查不到,陛下又不能開口問大齊,也隻能這般嚴查逼問將軍的人。”這自邊境迴帝都一去幾日的路程,被晉軍中的人盜走也不是不可能。


    他也明白那些人都是夏初瑤的兄弟手足,她不願意懷疑他們。不過,這件事情在查到線索之前,鳳瑤軍中的人嫌疑的確是最大的。


    “殿下知道將軍記掛侯爺,勢必會去桑澤城,便讓我一路護送。隻是,還讓我轉告將軍,桑澤城中情勢複雜,將軍切莫輕舉妄動,確認侯爺和侯夫人安好之後,還請速迴大齊,一切從長計議。”


    “等得安頓好陳詞和阿城,我們便動身。”抬眼看到自月門處匆匆朝他們走過來的沈臨安,夏初瑤也未在與楚離多說此事。雖說這幾日出生入死,夏初瑤也明白,楚離終歸是穆玄青的人。


    獵苑迴來之後,她心中對穆玄青多了幾分顧忌,若無兵符遺失之事,她或許都要覺得穆玄青這般照拂她,是念及舊情,可如今,她突然有些害怕,她不怕穆玄青利用她,卻怕穆玄青對她的這份利用,會傷及她最不想傷害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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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得欽差到了君和城,安雅河南岸幾個知縣都連夜趕來,與沈臨安匯報了各自城中的災情。


    才剛從去年災荒中緩過勁來的徐州百姓都沒想到又會經此一亂,不過也好在有去歲的經驗,如今各城中的傷亡不多,有疫病症狀的百姓也都已經劃區隔離,隻是這般濕熱的天氣,若是不快些尋到對症之藥,隻怕今次之災,會比去年還要嚴重許多。


    著令滄州籌集的物資還需得幾日才能送過來,眼下他們能做的,也隻是請了慕家的大夫隨幾個知縣迴去,有派人去滄州北邊各城收購藥材。


    “災情很嚴重嗎?三爺臉色不好。”等得楚離告辭離去,夏初瑤轉身迎上到了身旁的沈臨安,看他麵色有幾分沉重,不由得問道。


    盧陽城雖然成了死城,可畢竟城中的人本來就少,那些房屋商鋪也早就被困在城中的災民搬空了,不比沿河的其他城池,這水來得這般突然,隻怕不管是人還是財物,都損失慘重。


    “災情嚴重,偏偏這個時候我們能做的還那般少,如今又開始下雨,這雨不停,周尚書他們也不敢渡河南來,也隻能盼著滄州的物資快些送過來。”沈臨安歎了口氣,與她一起進了屋。


    他從前來過徐州,前些時候還幫著褚雲舒一起寫過一道治理徐州水患的折子,當時隻覺得他們那般查閱州史地誌,寫出來的折子所言之法直指症結所在,如今到了徐州,親眼看了這災後之景,才覺得從前那般,多是紙上談兵,眼看著多一日便不知多添幾條人命,心中便有些堵得慌。


    夏初瑤明白他的焦心,更明白如今沿岸災民的心情,也找不出什麽能寬慰的話來,便也隻能陪他在屋中坐了,抬手給他添茶。


    兩人相顧無言,夏初瑤默了片刻,終是忍不下這房中的安靜,見他不開口,便自己發問:“三爺難道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她留信離開,一別十幾日,還在他麵前坦言身份,他待她如常便也罷了,盡是半個問題都不問嗎?


    他越是這般淡然不問,她便越覺得心慌。


    “問什麽?”端了茶的沈臨安本在考慮這災民疏散之事,聽得她帶著幾分急切的話,微微有幾分愣怔,看進那雙眼裏藏著的忐忑,他輕歎了一口氣,起身關了房門。


    “夫人這次南去晉國,是為了探望父母和舊部嗎?晉王殿下有沒有跟夫人提起,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那麽多的問題,他偏挑了一個她不知道該不該迴答的,夏初瑤抿唇從他身上移開了眼,沒有馬上迴答。


    “如我昨日所說,如今大哥和二皇子都在南境,因著這次徐州之災,這場訂盟便變得有些微妙,我知道你心中著急,可是,你若此時出現在滄州,出現在齊晉邊界,隻怕不僅不能順利去桑澤城,還會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沈臨安也不等她答,隻是開口勸到。


    雖說他那般問,也沒真想聽到什麽答案,可是她的遲疑他盡數看在眼裏,心中還是不免有幾分失落,他跟她之間,如今不是隔著一個人,而是隔著兩個國家。


    “我也知道現下我不能貿然去晉國,隻是父侯和兩位哥哥因我受難,不得見他們安好,我實在是不能放心。”四目相對,她發現自己竟是看到了沈臨安眼中的悵然,夏初瑤頓了一頓,搶在他之前又開口,“楚離告訴我,當初鳳瑤軍被治罪,是因為那枚本在我身上的玄武兵符丟了。那枚兵符可以調動晉國北境駐軍,鳳瑤軍全軍上下無人知曉兵符去處,父侯和兩位哥哥也因此受了牽連。”


    她遲疑著不知該不該說,並非顧忌他是大齊的人,而是此事牽涉到沈臨淵,她怕他為難。


    “晉帝多疑,對父侯多有忌憚,這些年,因著我在軍中領了要職,兩個哥哥已是多受打壓,如今沒了鳳瑤軍,我怕他會借兵符之事為難夏家。”雖然她從前多得穆玄青和父侯庇護,除卻帶兵打仗之外,也不常過問朝中之事,可是,也是看得明白這其中的利害的。


    何況,以穆絕那般暴戾的性子,若是尋不到兵符,她真不知道他會對夏家絕情到何等地步?


    “我聽說當初你……你是在夜襲齊軍大營時死於大哥劍下的,你如今懷疑,那枚兵符在大哥手上?”聽得她直言相告,沈臨安反而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


    “那枚兵符在我死前的確被我隨身帶著,可是自我戰死,到晉帝發現兵符失蹤,中間隔了月餘,我也不知道,那枚兵符到底在何處。今次我隻是想再迴一趟威遠侯府,父侯和娘親養我護我二十餘載,我不能再在膝前侍奉已是不孝,若不能確認他們安好,隻怕會叫我永世難安。”鳳瑤軍是她一手帶出來的,她對他們自是懷了十成的信任,隻是,在沈臨安麵前,她卻不敢直言懷疑沈臨淵。


    “你如今在旁人眼裏,是大齊刑部尚書之女夏棠,即便是你能出得了大齊邊境,去往桑澤城也還是會有危險,我知你心中牽掛,可是,還是須得謹慎些才好。”沉吟了片刻,沈臨安才緩緩開口,若是真如她所言,隻怕現下晉國對她來說,也是兇險之地。


    他並非執意要阻止她南去,隻是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再入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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