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秦舒和秦惜舞送迴天水閣後,池光這才去了書房找沈臨安。


    最近他應了沈臨安的吩咐,探查這秦舒是否與二皇子有什麽瓜葛?跟了幾日,也隻是見著她常常帶著秦惜舞,作一身男裝打扮,與如今在帝都的一些客商周旋,談的也都是生意上的事情。


    本以為這事兒再查下去也是毫無頭緒,卻不想,今日無意間竟然撞破了這事兒。


    “你是說,與秦舒成婚的人,是柳元衡?”沈臨安正坐在案前泡茶,聽池光講了今日所遇之事,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蹙眉抬起頭來。


    從望都鎮迴來的時候,秦舒跟他提起過她已經成親的事情。當時還說,是柳元衡害死了她的夫君。


    當時沈臨安雖然覺得有幾分詫異,卻也因著這畢竟是秦舒的私事,還是她的傷心事,便沒有細問。可他也沒想到,事情會有如今這樣的發展。


    叫他意外的,不是秦舒的隱瞞,而是柳元衡與她竟然有這般牽扯。


    柳家世代書香,家風甚嚴,柳元衡更是大齊出了名的恪守禮法的君子。


    單憑秦舒的身份,他們兩人本就不該有任何交集,何況秦舒那樣的性子,不叫連驪陽公主都看不慣的柳丞相厭棄就罷了,怎麽還會喜歡?


    “我聽柳相喚她夫人,還提起休書和玉露閣的事情,我聽說一年前丞相府曾起過一場大火,想來他們的確是這等關係。這件事情,可要我找人細查?”


    今早跟著秦舒去東門的時候,池光一早就發現了柳元衡,見他接近秦舒,便悄悄跟了過去,兩人都未發現他,他便將那些話都聽了個大概,直到柳元衡要強行帶秦舒走的時候,才插手阻止。


    “秦舒若是不願說,便隨她去吧。事關柳相,還是謹慎些好。”秦舒難纏,柳元衡也是個很難揣摩的人,若是查清楚秦舒與二皇子無關的話,他並不想這麽快就插手他們兩人間的事情。


    眼下叫他犯難的,是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沈朔。


    自從被柳元衡參了一本之後,沈朔如今與他連表麵上的客套都不願裝下去了。沈臨安不敢確定,若是這件事情被對柳元衡的怒氣還未消完的沈朔知道後,會鬧出些什麽動靜來?


    “還有一事,若是這一次滄州來的消息可靠,那驚蟄上次動手的目標便應該是孟小王爺。”那天夜裏滄州的來信,他與沈臨安都看了,之前他讓人查驚蟄,卻不想查出的是這樣的結果。


    “這件事情還未完全確定,信上也隻說了可能是陳留國的人,並未證實就是寂夜所為,此事你若是覺得不方便,我讓禦風去查便是,你無須再插手了。”清碧的茶水灌入杯中,沈臨安垂目看著杯裏起伏的葉片,將泡好的茶推到池光手邊,輕歎了一口氣。


    這寂夜與池光的關係,他從前聽池光和滄州的人提起過,他也未曾想到,玉檀院起火那件案子,竟然會與寂夜有牽連。


    “如果真的是她的話,這件事情還是我來查最為合適。畢竟,在整個驚蟄裏,我是最了解她的人。”池光卻搖了搖頭,過了這麽些年,再提起那個人,心中竟然半分波瀾不起,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她已經不再是那個曾與你同生共死的搭檔了,若真的是她,隻怕不止是孟家,連你們這些從驚蟄裏退出來的人都會有危險。在這件事情上,你若是有什麽難處,隻管與我說。”抬眼看了池光片刻,沈臨安點了點頭。


    “公子放心吧,驚蟄的事情,自有我們這些驚蟄的殘餘來解決,以公子如今的身份,不應該牽涉其中。”那個曾經與他出生如此,能彼此交付性命的同伴早在五年前的一場暗殺裏,被他親手葬送,他明白寂夜的恨,也知道終有一日,她會帶著這份恨意迴大齊來,來尋他們報仇,隻是他沒想到來得這麽快,“這件事情,可要提醒孟家?”


    如果真是寂夜,她真是為了私仇,隻怕此番她會不死不休。不僅是孟長安,整個孟家都會有危險。


    “放些線索給他們,孟遠鋒也在調查此事,以他的本事,想來要查到也不難。”孟家與東晉王也曾是故舊,何況如今夏初瑤與孟長安交情也不錯,他們雖然不方便明示,給些線索,讓孟家有所防範還是應該的。


    池光點頭應了,垂目看到案上幾本書卷旁放著的折子,微微蹙眉:“如今三皇子常來找公子看折子?”


    “偶爾會有一兩封遞過來,說是讓我幫他參詳。”褚雲舒此舉,沈臨安也覺得有些不妥,卻終是不好開口提出來。


    “三皇子這是有意拉攏公子?可他身後是柳相啊,這事兒若是讓柳相知道了,隻怕會不高興的。”這沈臨安與褚雲舒從前便有來往,從前皇帝讓皇子們寫折子,褚雲舒喜歡多懶,寫了便來找沈臨安幫他看。


    隻是,今時不同往日,兩人如今的身份都與從前不同了,褚雲舒這般做實在是有些不妥。


    “這件事情,改日我會與三殿下說上一說。”沈臨安歎了口氣,他倒是不擔心柳元衡會因此不高興,隻是這般做的確有些招搖。


    褚雲舒這般做,隻是因為他少涉朝事,有些事情多有生疏,須得找個信得過的人參詳。在他身邊的朋友裏,眼下又隻有他最合適。


    他隻是明白褚雲舒並不想拉攏他,即便是要爭權結黨,他倚仗的也是身後的柳家。既然他能明白,柳元衡便也能明白。隻是,褚雲舒這般信任之舉,太容易落人口實,還是須得早日斷絕才是。


    “對了,這幾日我怎麽沒見著禦風?”眼下他在這書房裏與沈臨安說了好半天話了,卻並未看到禦風進來候著,細想起來,已是連著幾日都沒看到禦風的身影了。


    “之前的葛先生送來的藥用得差不多了,我讓他去濱州取藥,再過兩日應該就迴來了。”放下手裏的茶盞,沈臨安說得隨意。


    三日前,他差了禦風快馬去濱州取藥,還給他定了歸期,若不日夜兼程,隻怕不能按期歸來。


    “他這是又做了什麽事情,惹你不高興了?”雖說這葛先生調的藥的確比尋常的好,不過,也犯不著為著幾瓶藥就讓禦風跑這麽遠的路。


    他常來這落鬆苑,自然是看得明白,今兒必定又是那禦風不會瞧人顏色,闖禍叫沈臨安不高興了。


    “沒什麽,不過是眼下無事,想叫他出門多曆練曆練罷了。”沈臨安微微挑眉,淡然說了一句,撿了案上的一本書,不再說話了。


    ******


    驪陽公主進鳳儀宮的時候,鍾貴妃正靠在美人榻上塗蔻丹。


    玉指細直如纖蔥,保養得宜的臉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兩個孩子的母妃。舉手投足間滿是風韻,也難怪後宮佳麗三千,她卻一直能盛寵不衰。這一點,驪陽對自己的母妃,是懷著十二萬分的佩服。


    “兩日後便是大婚了,想著你忙,本宮還說一會兒就過去瞧你。”見著她進來,鍾貴妃揮開了身邊伺候的婢子,起身笑道。


    “再忙給母妃請安之事也不能落下,大婚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這兩日驪陽想多來陪陪母妃。”雖說嫁給沈臨淵是她期許了很久的事情,不過,眼看就要出嫁離宮了,她突然有些舍不得。


    “即便是去了國公府,日後也好記得時常入宮來請安才好,免得叫你父皇掛念。”與驪陽公主一起在案邊坐下,囑咐婢女們送兩盞甜茶,鍾貴妃輕歎了一口氣,“若是在國公府受了委屈,可別忍著,記得迴來告訴母妃,母妃讓你父皇替你做主。”


    這樁婚事,她本是瞧不上的。


    即便是那沈臨淵軍功卓著,家世顯赫。可是,自他還小的時候,鍾貴妃便不太喜歡。隻覺得這孩子性子冷淡又孤傲,與他那父親簡直沒什麽兩樣。


    奈何驪陽喜歡他喜歡得死心塌地,即便是他對她冷言冷語,從未有半分體貼,她也非要嫁給他。


    自己這女兒可是被聖上捧在手心裏嬌養了十九年的,若不是驪陽一直護著,就憑沈臨淵往日待驪陽的態度,她早就叫陛下將他治罪了。


    “母妃放心吧,女兒不會受委屈的。”這兩日沈臨淵偶爾會入宮來與她商議大婚之事,驪陽隻覺得,雖然他言語間還是帶著清冷,卻也沒有從前那般對她懷著厭惡和排斥了。


    “你就知道護著他,可他心裏想護的,未必是你。”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兒,鍾貴妃歎了口氣。


    這驪陽平素裏驕縱慣了,在旁人那裏受不得半點委屈,偏偏在沈臨淵麵前半分性子也無,實在是有些沒出息。


    “你雖做了他的妻子,可你是我鍾璃的女兒,是大齊的公主,即便是入了國公府,你也不可忘了自己的身份。”想想自己感歎再多,這婚事近在眼前,已是定局,鍾貴妃便也隻是側頭看著驪陽公主,沉聲說道。


    比起沈臨淵對驪陽的態度,比起擔心驪陽在國公府受委屈,鍾貴妃眼下最操心的,還是怕自己這個女兒嫁給沈臨淵之後,便忘了她這個母妃和她的二皇兄。


    這沈臨淵與太子褚雲清素來交好,實屬太子一黨。她就怕自己這個女兒愛昏了頭,日後幫著沈臨淵來對付褚雲景,所部不得不在她出嫁前給她提個醒。


    “母妃放心吧,這點分寸,音兒還是知曉的。”驪陽公主點了點頭,思及此事,心中還是有幾分黯然。


    這朝中的局勢,她自然都是明白的。她也知道,這沈臨淵是大皇兄身邊的人,還並非是那種無足輕重的人物。


    先前二皇兄便因著沈臨淵統領巡防營之事頗有幾分不悅,畢竟,那巡防營統領之位,他本也想安排自己的人去做。


    二皇兄能答應助她促成這門婚事,也是她應下了婚後讓沈臨淵棄了太子,轉投他門下。


    她當時雖然答應的幹脆,卻知這並非易事,眼下見連鍾貴妃都這般與她說了,心中不禁更添了幾分擔憂。


    懷著幾分忐忑和愁緒,又與鍾貴妃閑談了一會兒之後,剛出鳳儀宮,便見著紙醉來報,說是沈臨淵今日下朝之後又去了上書房議事,這會兒剛剛出來。


    內務府送來兩對玉如意讓她選,她留著想問問沈臨淵的意見,這會兒聽得他在宮中,讓人去取玉如意,自己則帶著人匆匆往昭陽殿那邊去。


    拾級而上,遠遠便瞧見那人的身影,一身銀色軟甲在晨光裏分外閃耀,身姿筆挺,一副颯爽模樣。她最是喜歡他這般英武的模樣,遠遠瞧著,便覺得麵上一燙,忍不住加快了步子。


    還不等她走進,卻見得一身朝服的褚雲清從上書房裏出來,沈臨淵顯然是在等他,眼下等他走進,朝他作了一禮,兩人也沒有離去的打算,隻是站在玉階之上,看著褚雲清手裏的折子,垂目討論,並未注意到遠處的驪陽公主。


    “殿下,玉如意取來了。”身後捧著玉如意的小太監匆匆過來,開口稟報,卻被驪陽公主抬手打斷。


    “算了,迴去吧。”迴想起母妃的話,驪陽公主麵色微沉,不願在往前去,轉身迴宮。


    她與太子褚雲清的關係一直不算好,先前與二皇兄一起慫恿父皇賜婚,也是借著太子在外賑災之際才得成事。


    褚雲清對於這門婚事的態度,她再清楚不過了,眼下,她最不想見著的人就是褚雲清。


    “可是,這玉如意……”小太監還有幾分遲疑,抬頭看了一眼玉階之上,那邊的太子殿下和沈將軍已經聽得動靜,都抬頭朝他們這邊看來。


    這玉如意是要送到國公府去給鎮國公和夫人的,明日便要入禮單了。先前殿下說要讓沈將軍選,這會兒眼看沈將軍就在那裏了,殿下怎麽又突然說要迴去了?


    “兩對都留下吧,晚點殿下自己會選好的。”眼看著驪陽公主已經大步走了出去,紙醉歎了口氣,遠遠朝著玉階上的兩位主子行了禮,領了捧玉的小太監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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