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生緊張兮兮地喚了一聲“爹”,其未言之意,不言而喻。


    顯然王管事也是知道的,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他咬了咬牙道:“我們爺倆小心一些,應該是沒事的。”


    王管事眼裏掠過一抹陰毒,三小姐啊三小姐,這可怪不得我老王了,你若怪,就怪你生錯了人家吧!


    跟在王管事爺倆身後的王婆子絮絮叨叨的,伴著這夜裏的知了聲,顯得不甚清晰。


    麻袋裏的蕭引凰已經醒了,她不動聲色地繼續裝暈,看看這些人到底要做什麽。


    王家人走到了防止野獸出去的木欄前,止住了腳步。


    王婆子哆哆嗦嗦地問:“老頭子,還要進去嗎?”


    進來這裏麵,和進了野獸的籠子有什麽區別?


    王管事咬咬牙,迴答了一聲:“再往裏走兩步!”


    就把三小姐放到這裏,萬一沒引來野獸,她自己醒來再跑出去可怎麽辦?到時候夫人那邊交代不了不說,三小姐也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


    仗著自己常年掌管皇家苑囿,也算摸得清楚這些野獸的窩巢,王管事硬著頭皮打開了木欄的門,戰戰兢兢地邁著雙腿走了進去。


    每走進一步,他的心都嘣嘣地跳得更厲害了。


    生怕哪裏忽然躥出一隻野獸要了他的命。


    到了漆黑的密林裏,他實在不敢再走了。


    把背上的人往地上一摔,王管事就一溜煙沒了影兒。


    你個混蛋!


    蕭引凰被王管事摔得渾身生疼,背上的傷口險些又裂開了。她皺著眉伸手揉了揉後背。


    待得腳步聲離去,除了簌簌風聲和蟬鳴外再無其他時,蕭引凰從麻袋裏爬了出來。


    她注視著夜空,星星閃著黯淡的光輝。


    今日夜裏怕是不好過了……


    聽他們的對話,這裏是野獸圈!


    蕭引凰非常清楚自己現在麵對的是怎樣危險的境遇。


    她向四周看了看,全然不知道哪裏才是來時的路。


    很顯然,王管事為了讓自己盡快和野獸不期而遇,冒著生命危險,把自己送到了山中腹地!


    王管事一番兜兜轉轉,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出去了,更何況現在三更半夜的,她看不清路,野獸也活動得頻繁,最好的辦法是先找到容身之處,等白天再做打算。


    蕭引凰閉上眼睛,伸手艱難地摸了摸背後的傷疤,還好,已經結了痂了,還沒有裂開的跡象。


    如今自己體力不支,可萬萬不能再傷口複發了。


    她把自己的腳步放到最輕,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爬出了那個小山坳。


    方向難辨,她憑著自己的感覺大致地走了一段路,終於找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小石窪。


    蕭引凰蜷縮起身子,躲進了這個“山的缺口”。


    稍作休息,她又在周邊陸陸續續地拾了一些柴火,用最為原始的鑽木取火的方法點起了一個火堆。


    搖曳的火光在這漆黑的夜裏特別顯眼,飛揚的火星劈裏啪啦地濺落到四周的枯葉上,散了殘存的溫度。


    這裏的夜,有此起彼伏的蟲鳴,可在蕭引凰聽來卻格外的寂靜。


    不像在莊子裏,有王婆子的怨聲不絕於耳。


    依靠著火堆,蕭引凰覺得很溫暖……


    這樣山林裏的夜,她也不是沒有熬過,隻是那個時候師傅師兄為伴,她跟他們玩笑鬥嘴都來不及呢,哪裏會生出像現在這樣的孤寂之感!


    她的手伸向天空,目光透過手指向上看,看見有最亮的星星的星光從指縫間篩過來,篩到額頭,那最亮的星……是師傅嗎?


    沐浴星光,她閉上了滿是疲憊的眸子。


    月亮在雲中飄了又飄……


    耳邊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


    那才閉上的眼睛陡然睜了開來,目如火炬,那光芒像一把利劍一般,射向前方。


    隻間那黑暗處一片綠幽幽的光芒,感受到那股氣勢,稍稍後移了一些。


    蕭引凰定睛一看,是狼群!


    那綠寶石般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火光前麵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知道已經暴露,那領頭的狼王向前一步,“嗷嗚”一聲響起。


    後麵的狼群前肢彎曲、後肢蹬直、脊背緊繃,好似在伺機而動,隻待敵人露怯虛弱或狼王發號施令,便會一擁而上。


    蕭引凰慘白著臉,心髒嘣嘣跳,她強撐著氣勢,目光淩冽地注視著狼王,毫不退怯。


    麵對野獸的時候,若露出了半分膽怯不安,稍有任何示弱的跡象,下場會非常慘。


    這一點,蕭引凰老早就知道。


    可是她本來就體力不支,這樣的對峙強撐又能撐多久?


    更何況對麵的狼群們正在有序地向她逼來。


    果不其然,剛才她還是高興的太早了,以為自己找到了安全的地方就沒事了,似乎危險才剛剛開始哎!


    蕭引凰那緊繃著的精神此時隱隱有鬆懈的樣子。


    她的大腦一片混亂。


    麵對這樣的野獸,且不說她身受重傷,體力不支,困倦不已還沒有武器,就算是事事皆全,她都不敢保證自己可以孤身一人鬥全狼!


    怎麽辦……


    那狼王也漸漸沒有了耐心,無論蕭引凰的目光怎麽冷冽,它仍不在意地一步一步逼近,伴隨著陣陣的狼吼聲,圍在了火光前躊躇。


    蕭引凰也注意到了這個細微的舉動,她懂得野獸是怕火的,一步一步往火光靠近的同時,還拿了一根枯枝作火把。


    群狼見她手中的火把灼灼,不安而躁動地嚎起來。


    這些火隨時有熄滅的可能,而且這些狼也絕對不會因為一堆火而放過她,她必須馬上想出辦法!


    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腰間,蕭引凰這才知道離開蕭府的時候,覺得忘記了帶的東西是什麽!


    師傅的寶物引凰簫啊啊啊!


    蕭引凰一時間欲哭無淚。


    見對麵的群狼蠢蠢欲動,蕭引凰已經來不及多想,驀地突然吹起了口哨,那哨聲尖銳、淩厲,一時狼王那想要邁出去的腳步,又往後退了退。


    蕭府裏的夙煙小築裏,隻有零零星星的幾盞燈籠,一間裝飾簡單地房間裏,隻有一個黑鷹在用那尖喙啄著身上的羽毛,時不時還無聊地拍打著翅膀。


    突然,時間好像定住了一般,也不隻是發生了什麽,它一改剛才的溫和無害,而變得異常淩厲,那雙鷹眼犀利而敏銳,用爪子勾起一支通體白潤的笛子便展翅而去。


    不過片刻,便到了上京五十裏外的皇家苑囿。


    它尋著氣味,很快就到了這山脈的深山中。


    櫻櫻扇動翅膀帶起的大風刮的猛烈,似乎是吹滅了那保住蕭引凰性命的篝火。


    在夜色最漆黑的角落裏,時間好似凝固了一般,一息都過的這麽慢。


    總之,一陣夜風起,吹滅了蕭引凰心中的最後的希望。


    見到唯一令自己忌憚的東西都消失了,對麵的群狼早再也按捺不住,在得到狼王的一聲令下之後,齊齊飛撲了過去……


    幾乎是用著最後的幾絲體力,蕭引凰一腳踢開了最前麵的那一匹狼。


    緊跟過來的兩匹狼見了前麵的狼的遭遇,更加惱怒,鋒利的爪子和牙齒分別刀一樣劃過蕭引凰的衣衫,到了她的皮膚。


    蕭引凰隻覺得肩頭一陣疼痛,但是又不得不用盡全身的力氣,一拳打向狼眼……


    小腿也被狼的爪子和牙咬得血流如注。


    這些狼們聞到了血腥之氣,更加興奮,一個一個又瘋狂地撕咬起來。


    蕭引凰已經分不清哪裏是舊傷扯裂的疼痛,哪裏是新傷又添的折磨,隻覺得如萬蟻蝕骨,肝膽俱裂……


    她的手臂,正在被狼牙死死地嵌進去!


    不知是狼血還是自己的血,總之,猩紅的一片彌漫在衣衫和泥土上,空氣和夜風中也夾雜著腥氣,讓人窒息。


    此時的蕭引凰已經快要極限,但她卻一點兒也不敢鬆懈。


    她知道,櫻櫻聽到了自己的哨聲一定會趕過來的。


    不過幾十裏的路程,櫻櫻片刻就會到的。


    那綠幽幽的光芒在黑暗裏如此恐怖,好似要將整個天空吞噬。


    體力一點點地消耗下去,幾匹狼絲毫沒有疲憊的意思,他們越來越興奮,兩隻爪子不停的撓著地麵。


    忽然,他們張開了血盆大口,一起衝過來……


    蕭引凰艱難地移動身子,躲避攻擊,心裏不免哀歎:難道天要亡我?


    幾乎是快要絕望的那一刻,一陣鷹唳響徹雲霄,接著,血花四濺!


    蕭引凰的臉上點點散著狼血,眸子卻被飛來的身影點亮了。


    櫻櫻!


    “咣啷”一聲,鷹爪中握的玉笛落了地。


    櫻櫻沒有搭理玉笛摔不摔壞的心思,如今主人危在旦夕,又遍體鱗傷,打退群狼的重任全部交到了它身上。


    它一個俯衝,動作快如閃電,那比狼牙不知鋒利了多少倍的鷹爪衝著群狼的眼睛狠狠地戳下去。


    原本蕭引凰見到櫻櫻心中有些安穩,甚至有閉眼想睡覺的衝動,可是身上的傷實在太疼,而且剛才還有什麽東西掉了,嚇了自己一跳。


    引凰簫雖然是用大遼的玉製作的,可是它由於通體透明,在月光的照耀下,可以發出隱隱的光澤。


    蕭引凰就是注意到了那清輝的光,才看見引凰簫的。


    見到這東西,跟救命稻草是無異的!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吃力夠到了引凰簫,用殘存的力氣吹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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