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池縱馬小跑一圈迴來,劉晉驅著馬靠近,叫道:“融家妹妹,來賽一場!”


    就連融語淮都望了過來。


    薛池心知賽起來自己必然墊底,她倒不是怕丟臉,不過奔在一處萬一碰著蹭著驚了馬,恐怕就落不了好了。


    當下笑道:“我不過跑著玩兒,不敢與人比試,先自認輸好了。”


    劉晉還欲勸說,融語淮便道:“咱們人數已是夠了。”


    劉晉便作罷,幾人依次排開做起準備,薛池讓到一邊等著。


    有個小童在一邊將指頭塞到口中打了個唿哨,眾人便齊齊驅馬竄了出去。一眾少年俱都衝在前頭,幾位姑娘落後一步。


    薛池正看著,突然發現融妙、融語淮落在最後。


    薛池心道融語淮八成是主動落後好看顧自家幾個妹妹,正想著,她與融妙眼神對上,心中忽道一聲不好。果然轉瞬之間融妙便縱馬往她身邊而來,一步之遠時臉上就露出個笑容,抿緊了唇,揚起了手來,看這樣子竟是要揮鞭往薛池所騎之馬頭上抽去。


    這一下抽實了,這馬必然驚了。


    融語淮已經是驚唿了一聲:“不可——!!”


    薛池心中驚怒交加,但她一向反應敏捷,腦中還沒琢磨清楚,手上動作卻是快了一步。


    融妙還在惡狠狠的高揚著手作勢,看這樣子似要蓄盡全身力氣才落下,薛池卻是迅速的一鞭抽了過去,鞭梢正卷中了融妙的頸項,一下把她帶下馬來。融妙頓時慘叫了一聲,重重的摔在地上,還好她的坐騎已經衝了過去,並沒踩踏到她。


    前頭諸人聽到慘叫聲齊齊驚得勒馬。


    融語淮已經是翻身下馬,衝了過來:“四妹!你怎麽樣?”


    所幸是落在草上,融妙皮膚並沒擦破,但她緊捂著先著地的臂膀,臉色煞白,瑟瑟發抖,頸項間一圈紅紅的鞭痕十分顯眼。


    融語淮上前去將融妙摟起來,一邊轉頭對侍從道:“快些去請大夫!”


    牧場裏總免不了有些意外,原本是有大夫的。


    不一會兒大夫就拎著藥箱趕了過來,將圍成一圈的人給驅散開來:“讓一讓,讓一讓!”


    融妙正在哭天搶地:“哥,好疼!二姐、三姐,我好疼~~~”


    大夫見慣這種場麵,倒也沒被她叫得心慌,沉著的檢查一番道:“這是脫臼,要忍著些,待小老兒替姑娘正骨。”


    融妙啊的尖叫一聲,融語淮連忙把她的頭按在懷裏不讓她看。


    這老大夫做慣了的,動作十分利落,且避嫌的並不敢與她肢體過多接觸,手上兩三下動作就在融妙的慘叫聲中正了骨,立即就退到一邊:“好了,小老兒再開一劑內服,另有一瓶藥油每日塗於紅腫處,三五日便可無事,隻是需得靜養,手臂不可著力。”


    融妙已經昏了過去,融語淮著人取了藥。


    眾人這才有空來瞧薛池,因並不清楚內情,融妁幾個到底和融妙親近,此刻望著薛池已是滿臉憤恨,隻顧忌她是太後侄女,並不敢開口斥責。


    融語淮卻是親眼見著所有情形的,此刻讓他汙蔑薛池他做不出,說出實情又是毀了自己的親妹子,隻得道:“四妹不慎落馬,咱們趕緊打道迴府,迴去恐怕還有一番囉嗦。”


    薛池見他將事情定性在“不慎”上,倒覺融語淮雖平時有點不搭理人,心倒不是黑的,撇了撇嘴不說話。


    當下一群人鬧哄哄的迴了府,融妙可是伯爺嫡女,當下府上中下都被驚動了。老夫人讓將人直接抬到碧生堂,擔心村野大夫診治有誤,又另讓人請了個告了老的太醫來看。


    薛池覷了個空偷偷溜了,迴了蓮華小築,還沒喝上口水,便聽人來請她和小曹氏。


    薛池心道不好,也隻得隨小曹氏前往。


    這一路上三言兩語的將情形向小曹氏交待一番,小曹氏聞言冷笑一聲:“這丫頭又刁又蠢,八成想往你身上潑髒水。”


    到了碧生堂,不但敬安伯和伯夫人大曹氏在場,就連其餘幾位爺和夫人都在,圍著融妙團團坐著,都是一臉的憐惜。


    老夫人難得一臉不悅的向薛池看過來。


    融妙這死丫頭果然在哭天搶地的哭訴:“……她就這麽一鞭子甩過來,差點沒把我給勒死……”


    大曹氏一見薛池出現,並不說話,隻盯住了她看。那樣雙目充血,但卻麵無表情,薛池一瞬間覺得她似乎有些精神狀態不對勁的樣子,整個人繃得像根弦,隨時都要暴發。


    老夫人沉著臉道:“嫵姐兒,你為何要害你四妹妹?”


    薛池隻道:“是她先要抽我,我不過是先下手為強罷了。”


    融妙尖叫起來:“你胡說,我沒有!是你記恨我和你的言語不和,有意下毒手!”


    薛池冷笑:“場中又不是隻有我們二人,尋了旁人來一問便知。”


    老夫人鎖著眉:“此事豈可大肆張揚?傳出去旁人隻說是融家女兒的錯,快些遮掩才是。”


    融伯爺溫和的笑:“嫵兒,為父知道你與妙兒素來不和,但此事卻是過了。”


    薛池略有些意外,看這情形,竟然是想不分清紅皂白的給她定罪啊,不然的話,隨侍的從人總要拉來問一問才對。難不成最近大曹氏在小曹氏跟前無還手之力,這老太太想玩兒平衡,要扶一扶大曹氏了?


    她這麽一想,目光就劃過廳中眾人,落在融語淮身上時,見他一臉微紅,目光閃爍。


    看他這樣子還算有些良知,並不敢開口誣陷,想必心中也是煎熬,他從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以親族為重,放到此種情形下嫡親的妹子和便宜妹子那也是要有所偏重的。


    薛池本身也很有些幫親不幫理,所以並不怪他,但從今往後自是要劃清界線。


    薛池心中正在琢磨,融語淮卻見她雙目放空的隻看向自己,隻當她茫然又失望,一時間心中五味陳雜。不由用力抿了抿唇,聲音有些沙啞的開口:“其實,隻是個意外……”


    話沒說完,大曹氏就轉過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這可是自己的親兒子!這節骨眼上,怎麽竟向外人說起話來?


    大曹氏抬手就抓住了融語淮的手,指甲深陷進去。突如其來的變化使融語淮停住了話語,抬頭看向大曹氏。


    大曹氏聲音低低的:“你說,是個意外?”


    融語淮神色幾變,終還是堅定了下來:“是個意外……”


    大曹氏突然低低的笑,笑得融語淮一驚:“母親!”


    大曹氏笑著轉過臉來,望向小曹氏和薛池:“好,很好,你們真好!”


    她從床榻邊站起來,向前走了一步,身形竟有點踉蹌。


    哭哭啼啼的融妙都覺得事有不對,停住了哭,伸手去抓大曹氏的衣角,卻抓了個空。


    大曹氏繼續向前走著,抬手指向小曹氏:“我就知道你是複仇來了。”


    小曹氏看著她,垂下眼睫,微微的笑:“姐姐在說什麽?”


    大曹氏眼中射出奇異的光來:“我的嫁妝俱都賠了你了,這不算什麽,後頭又誣我買兇在你們迴府途中劫殺,再後頭,李婆子也不見了蹤影。我知道,你等著給我好看呢,我怕,但我受得住,受得住……”


    薛池也聽小曹氏提過兩句,經過這些年暗裏的訪查,曉得這李婆子與當年小曹氏身邊的丫環果兒是有勾結的,李婆子許了讓自己的兒子娶果兒過門,是以當年李婆子買了毒來,讓果兒下在小曹氏進給婆母的湯水中,這才陷害了小曹氏。事後小曹氏被關十數年,果兒悄無聲息的死在亂葬崗上,李婆子卻是出府了,她兒子如今在大曹氏娘家的鋪子裏當掌櫃,一家子日子十分滋潤。


    小曹氏雖查清楚了,卻是一直隱忍不發,薛池覺得小曹氏是步步逼近,想讓大曹氏崩潰,並沒有一棍子打死的意思。


    如今大曹氏說李婆子不見了,想來是落到小曹氏手中了,這把刀懸而未落,大曹氏提心吊膽也是自然。


    小曹氏想逼瘋大曹氏,隻怕已有成效,今日看來大曹氏已經是有點失去理智了。


    正想著,大曹氏卻轉頭看向薛池,突的厲聲道:“可是你為什麽要動妙兒!啊?動了妙兒,還要使淮兒與我離心?你想做什麽?想做什麽?!”


    臥槽,薛池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這是真要瘋啊!


    薛池心裏開始害怕了,沒聽說過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神經病的麽?就在現代,間歇性神經病撞死人了還無刑責呢,誰惹得起啊?


    大曹氏癲狂起來:“我什麽都不怕,隻要不動我這一雙兒女!我沒有劫殺過你,你也不要動我的兒女!”她說著抱住了頭:“你們都不信我,都不信我!我從來沒派過人劫殺,可就連我身邊的婆子都不信!”


    她這一番發作,周圍人都怔住了,下人們不得主人發話,都低垂著頭不敢出聲。


    大曹氏雙手撐著頭,仰頭看天:“為了兒女,我死也是願意的,對,我就以死明誌,你們可要放過妙兒和淮兒!”


    說著猛的扭頭看向薛池,薛池心裏咯噔一聲,身體的動作快過了思維,大曹氏猛的衝過來的時候,薛池反手就去拉,死死的揪住了大曹氏的半幅裙角,整個人被大曹氏帶得往前衝了數步。


    大曹氏的頭咚的一聲撞在柱子上,瞬間就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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