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老爺又聞了聞那帕子,好似真有苦苦的味道,還隱隱透著些許森寒。


    他臉色立刻變了,這趙姨娘是要幹嘛,他刷地轉過身,將手裏的帕子丟在趙姨娘麵前,“說!你在這帕子上都熏了什麽東西!”


    “沒有呀,奴婢什麽也沒做呀,冤枉呀老爺。”趙姨娘百口莫辯,嚇得抖若篩糠,連連磕頭。


    阮氏在一旁見她磕夠了,擺擺手讓她停下,“老爺,都怪妾身太魯莽,興許是我多心了呢,您讓趙姨娘迴吧,妾身看著她就腦仁兒疼。”


    八老爺見阮氏如此寬容大度,倍感欣慰,對著趙姨娘揮揮手,“婦人不追究了,你快迴去思過吧。”一眼都懶得再看她。


    “爹!”秀莞挺*起膝蓋想要申辯,卻被阮氏屋裏的丫鬟婆子眼疾手快拉住了雙臂,母女倆如秋風掃落葉一般被拖出了門,到了廊子上就沒聲了,應該是用帕子塞住了口。


    對秀莞來說,這還是頭一次吧,那就不好意思了,誰叫你沒事找事。


    吵鬧聲安靜了,剩下八老爺站在屋子中央,有些局促不安,他覺得自己仿佛是錯怪阮氏了,阮氏為他著想,沒有追究趙姨娘的惡意。他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秀蓀知道長輩這個時候不希望她在這裏,笑著告退,若無其事地撿起地上散落的帕子,團在手裏出了門。


    阮氏安慰道,“老爺也是心太善了,妾身受了這點委屈不算什麽,隻望老爺以後到了外麵不要這麽衝動,多聽多看再作判斷。”


    阮氏這是有點說教的意思。八老爺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又自覺理虧不好意思反駁。


    本來是來英雄救美,後來發現自家母老虎才是被迫害的一個,在他心裏已經把這件事板上釘釘了。


    秀蓀繞過軒窗,聽見爹娘沒有再繼續吵架,轉了個彎,去了蔥介軒前院小廚房。直接把這幾方絲帕丟盡了灶台下的火裏。


    火舌溜過絲帕。橘紅的火焰根部卷起炭黑色細碎的灰,很快,幾方帕子都變成了這樣麵目全非的灰黑粉末。隨風一揚,什麽都不見了。


    趙姨娘想挑釁阮氏,再如往昔一般被打一頓,然後一身傷痕給八老爺看見。博取八老爺的同情,也許如此。八老爺就能憐惜她,把她帶在身邊避免被阮氏摧殘。


    她是來裝好人的,當然不會在帕子上下藥,其實這帕子上什麽都沒有。那所謂的苦苦的冷冷的味道,其實就是帕子原本的味道。


    疑心是個可怕的東西,可以無中生有。


    阮氏和秀蓀都信誓旦旦地說聞到了奇怪的味道。八老爺就會傾向於去證實,而不是聽趙姨娘的喊冤去證偽。


    再加上世上任何東西都有那麽一點點原本的味道。他在證實的過程中就會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嗅覺上,越聞越覺得有怪味,心裏就越來越信阮氏的話。


    阮氏最終也沒給趙姨娘定罪,隻說自己過於小心,現在帕子也燒了,趙姨娘想翻案也不能夠。


    阮氏哪裏錯了?一個孕婦,加倍小心難道不值得提倡?


    就算是之後八老爺迴過味兒來覺得這事蹊蹺,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又沒有釀成甚麽不可逆的後果,還有什麽好追究的。


    所以,既然她找打,那就盡情打吧,反正打了也是白打。


    不過這招也就對付傻缺又耳根子軟的八老爺有用,秀蓀忽然發覺,阮氏雖說平日裏並不會投八老爺所好,卻恐怕比這院子裏的所有人都了解八老爺。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想出千百種製敵之策的前提是了解對手,而不是一味蠻力。


    整個過程沒有人去管秀莞,仿佛她從來沒有參與過這件事情。但秀蓀知道,阮氏並不是忘了,她應該是還沒想好怎麽處置秀莞。輕了,不甘心,重了,不值當。


    見識了,受教了。


    年底是非多,秀蓀這才剛上了第一課。


    秀蓀將那幾條可疑的帕子毀屍滅跡之後,帶著小喜鵲小跑著迴了蔥介軒,聽婆子說八老爺去了外院,她就拐進了正屋。


    阮氏依然靠在湘妃榻上看賬本,麵上也淡淡的,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見秀蓀進了屋,依然招手讓她坐在身邊的小杌子上。


    她吩咐陳媽媽,“剛才都忙忘了,莊子上送來的冬桃洗點出來給小姐吃。”


    秀蓀就問,“老太太那裏送了嗎?”她怕阮氏也忘了。


    阮氏拍了拍她的腦袋,“送了,老太太那裏和秀芷那裏都送了,”又想起什麽來,“提香去的時候說王姨娘也在屋裏,我就叫人又往苾芬館送了些。”


    秀蓀想起王姨娘,有些警惕,“王姨娘最近總是送些針線小物件到祖母那裏,她原先就擅長針線,在祖母身邊時也常給祖母做這做那,如今重操舊業,想必分外順手。”


    老太太發話讓王姨娘沒事不用來身邊伺候,王姨娘就變了個招數討好老太太。


    阮氏見她耷拉著臉,撇著嘴,想抬起手指刮她翹翹的鼻尖,無奈肚子又大又沉重,夠不著。


    “你也別憂心了,橫豎不過是想讓你祖母想起往日的情分,等隨著你父親出門的人選定下來,她們也就都消停了,到時候一起收拾就是。”


    看阮氏一臉不急不躁、胸有成竹的樣子,秀蓀不禁要問,“娘,你還沒想好要讓誰隨著父親去永州嗎?”


    阮氏滿不在乎,白裏透紅的臉埋在賬簿裏根本沒抬起來,伸手往手邊花幾上,端起粉彩小碟子遞給秀蓀,那裏麵是陳媽媽切好的冬桃。


    “娘……”秀蓀不依,抱著阮氏的胳膊輕輕晃,“我知道您有打算,您就告訴我吧,我要是因此而愁得睡不著覺,長了白頭發可怎麽好。”


    她揪起自己額前稀疏的劉海湊到阮氏眼前給她瞧,圓圓的腦袋拱到了阮氏和賬簿之間,母女倆鼻尖對鼻尖對視了一瞬。


    阮氏給秀蓀鬧得沒辦法,給陳媽媽使了個眼色讓她將人都遣了下去,自己在廊下看著。


    這才告訴秀蓀道,“一個姨娘而已,她就算到了永州,能出去應酬嗎,還不是整天關在後院裏,給你服侍你父親飲食起居罷了。”


    理論上是這樣不錯,可永州那種地方,處處都是風景名勝,肯定聚集了不少才子,八老爺在那兒搞不好就遇見臭味相投的,要是相邀攜妾出遊,再加上三兩狎*妓的,他們浦口褚家的臉麵還要不要了。


    秀蓀將自己的顧慮委婉地表達了一番。


    阮氏看著自家孩子稀疏的黃毛,點了點頭肯定她對自家老爹的了解,卻悠然擺手道,“不怕不怕,不是還有你二伯母嘛。”(未完待續。)


    ps:謝謝每一位在這邊守候訂閱正版的親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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