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就像是電影慢鏡頭迴放一般,雲溪被蕭然攔腰一抱,整個人都懸空起來,處於失重狀態的那一瞬間,人類本能地想要抓住什麽東西平衡身體。雲溪也不例外,她的雙手輕輕地環住蕭然的脖子,陳昊站在對麵遠遠的看著,雖看到她慢慢皺起的眉頭,可那副景象卻是她"溫順聽話",靜靜地依偎在蕭然懷裏。


    濕熱的環境將蕭然已經全部打濕,他卻緊緊地摟住雲溪,將她身上最引人犯罪的地方統統壓在懷裏。


    陳昊冷冷地眯起雙眼,即便站得這麽遠,他也看得清清楚楚,雲溪身上根本什麽也沒穿。


    第二聲槍響的毫無預兆,簡直是貼著蕭然的臉頰過去。


    那一道紅絲隻片刻便在他的臉上劃出一道詭異妖冶的弧線,火藥味還沒散去,蕭然卻是連頭都沒迴,將雲溪小心地放在地上,脫下自己的外套,仔細地將她包裹起來。


    "蕭然,我數三聲,你最好給我滾。"陳昊將手槍換了一隻手,改為左手拿槍。


    雲溪的視線望去,頗有意味地看了一眼麵不改色的蕭然。道上的人,不論黑白,都知道一項鐵律。陳昊的左手槍下從沒活人,別說是什麽江湖大佬,就算是在世閻王也照樣得去投胎。


    蕭然直到將雲溪身上那件西服的最後一顆紐扣也扣緊了,這才迴過身。


    那剛剛的一槍貼著他的麵頰而過,子彈的軌道邪乎到詭異,竟是繞著他半邊的臉劃開,恰到鼻梁下方終止。簡直就像是在上好的瓷器上用叉子橫批一道,可映著蕭然那俊逸到讓人止步的容貌,竟隱約間因此平添幾分魔魅,讓人簡直懷疑他是不是從黑暗裏走出來的撒旦。


    "陳昊,這個世界上,你是最沒有資格對我說這句話的人。"蕭然冷冷地看著他,眼底的嘲諷從骨子裏散發出來。"你不會忘了,''她'';出意外前三天你做了什麽吧?"


    雲溪披著西服,原本懶散的眼眸一頓。她死之前,陳昊和蕭然有過什麽關聯?


    身邊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格外清晰,綿延的唿吸,眼中那恍若月光的皎潔都緩緩地沉澱了下來,瞬間將人的直覺拉開。不知名的小蟲在戶外竭盡全力地嘶吼著,似乎在為它即將消逝的生命做最後的掙紮,雲溪忽然覺得,有些事情或許從一開始,她就疏忽了...


    陳昊臉色一白,卻是被雲溪的表情蟄得渾身一顫,他何曾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不論是當初昧著真心將她推到蕭然麵前,還是後來極力掩飾自己的占有欲,從來,隻要她希望的,他無不滿足。


    就因為蕭然的這一句話,她就懷疑他...


    雲溪望著遠處這個一身戾氣的男人,他的尊嚴、驕傲似乎每一次遇上自己都毫無原則的退讓,可到底,人心食肉做的,她潛意識裏的防範最終還是傷了他。


    她張了張口,想要解釋,她並不是因為蕭然的說法而去懷疑他,而是對於當初,自己的死實在太過耿耿於懷。


    "算了,你要怎麽樣就怎麽樣吧。"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被她那層看不見的隔膜給阻在外麵,近不得,又舍不得,就隻能這樣耗著,拖著,僵著,無論怎麽做似乎都沒有辦法讓她重新恢複原來的樣子。但無所謂了。"你有什麽話就直說,沒必要說一半藏一半。我要是真對不起她,直接死在她手上也無所謂。"


    雲溪迎上陳昊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唿吸微微一窒。那一瞬,眼中的酸澀似是不受控製,仿佛隻要再輕輕唿出一口氣,那水澤就再也留不住。於是,隻能在心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淡下表情,靜靜地退後,拉開與蕭然的距離。至少,這樣,會讓他心裏好過一點。如果,他還有心思在乎這個的話。


    就在這時,低沉性感的男性嗓音隨之絲滑般流瀉而出,如同耳邊神秘的呢喃,蕭然抬頭看向雲溪:"有一點,我必須得告訴你實話。""你在我身邊三年,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明明對這個男人再無愛戀,甚至有一種恨不得你死我活的衝動。可這一刻,聽到他這樣說,她似乎又迴到了當初那個房間,眼看著他和別的女人在自己的床上亂來的樣子。


    如果他對她毫無感情,那自己當初的那三年到底算什麽?原來,自己當初真的是賤得可以,倒貼上去,還被人嫌。


    心底被什麽狠狠地撕裂,有什麽東西正從那傷口迸裂出來,雲溪止不住,也不想止住,隻能這樣無能為力地聽著那聲音愈加低沉,愈加危險,最終卻無可奈何地消失在冰涼的空氣裏...


    瞬間,原本妖嬈淡定的眼變得冰涼,那裏麵已經沒有一絲情緒,雲溪淡淡地用這樣一雙眼看著滿臉複雜卻依舊堅定地說出實情的蕭然,毫無感情地開口:"所以呢?"


    溫暖的口腔平滑地吐露出這麽一句話來,輕柔,卻又出奇地讓人戰栗,明明那聲音出奇的平靜,卻是連她自己都害怕起來,這麽無波的平靜下到底掩藏了怎樣的波濤...


    他卻是不顧她冰涼的眼神,兀自勾起她的下顎,望著剛剛緊緊咬住的紅唇,不住地摩挲,眼波暖暖,良久,卻是隻得三個字。


    他對她說:"都腫了..."他摩挲著她的臉,指尖久久不願離去,最終,卻是隻說出三個字來。


    他說:"都腫了..."仿佛,她是他的心頭寶一般。


    陳昊聽到這句話,說不出為什麽,竟然渾身一僵,不由自己地順著他清冷的眼神望去。的確,雲溪腫脹的紅唇,映在那嬌嫩淨白的皮膚上格外顯眼。隻是,襯著那雙妖孽般的雙眸,竟會給人一種冶豔的感覺。即使是那麽大的一片紅腫,卻是絲毫不能減輕她的魅力。


    雲溪冷笑,這麽不幹脆,竟然突然扯開話題。


    原來,久別重逢,這人早已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名玉似水,霸氣驚雲,那個記憶中的人,似乎和眼前的人越來越遠了。雲溪微微側過身子,在他看過來的眼光,空靈的臉龐上漸漸地挑起一抹妖嬈的笑靨,眼中幽冥一閃,竟是難言的蠱惑。


    看著近在尺尺,小心翼翼端著她的臉龐檢查傷痕的男人,她隻是微笑:"你隻需要告訴我,當初你明明不愛我,為什麽還要和我交往?"說罷,手掌輕輕一揮,竟是直接將他那玉石般華美的五指直直擋開。


    "啪"的一聲,清脆且刺耳,他的掌心瞬間便染上了一層緋紅。


    一霎那間,整個溫泉四周,隻剩下沉寂...蕭然卻是對這一巴掌異絲毫沒有感覺,輕輕地抬起右手,慢慢地又撫了上去。隻是,這一次的位置卻換成了她的頭頂,看著雲溪毫無變化的表情,他卻是柔柔的笑了,揉著她那頭順直的黑發,他眼中滿滿的溫柔:"因為當初我最好的兄弟,站在我麵前,一臉悲涼,他為他最愛的女人連命都可以不要,何況是自己的心?"


    聲音繾綣而歎息,像是直接道出當初的真相,又像是剖開自己的心,一寸一寸地極為理智地分析當初那種矛盾猶豫的心情。兜兜轉轉,他想起當初的一切,忽然覺得是老天開的一個玩笑。明明,她死了,明明他丟開了最麻煩的包袱,可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麽叫空白。


    仿佛,就那一刹那,他世界裏所有的色彩都支離破碎,轟然倒塌。


    沒有她的撒嬌,沒有她的親密,一切本應該迴到原來的正軌,可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一晚好眠。


    從出生以來,他第一生出逃跑的絕望。


    遠走他鄉,避開一切熟悉的過去,除了自我放逐,別無他法。


    所以,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消沉,一次次的絕望,卻從來不知,她早已安好如初,隻是再不願意和他有星點聯係。


    雲溪倏然看向遠處出神的陳昊,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當初滿心歡喜的"愛情"竟然是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原因開始。


    "在你當時迴來的前幾天,陳昊突然和我說,他受不了這樣每天看著你卻不能靠近的感覺,決定離開北京,再也不迴來了。"蕭然突然露出一種沉思的表情,"我當初覺得,要是因為一個女人而失去這世上最重要的合作夥伴兼朋友,就算是白癡也不會蠢到這個地步。"


    的確,一個女人,對蕭然來說,從來都代表任何意義。他見過的太多,經曆的風情也太多,一個不過二十來歲的倒貼女,有什麽資格讓他另眼以待。


    "所以,你就找了一個女人,在我的床上演出那麽一場好戲?"想讓她死心,想讓陳昊趁虛而入,想讓她轉投陳昊的懷抱。於是,他的帝國,他的一切都巋然不動,隻用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就能換來這一切,何樂不為?


    雲溪終於漸漸拚湊出當時那出鬧劇的蛛絲馬跡。


    隨之,亦看到陳昊霎那間失去血色的臉龐。


    他曾以為一切都是蕭然的錯,從頭到尾,他把她的不幸都歸咎於蕭然,卻沒想到,竟然,這一切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


    竟然是他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


    陳昊慘然地閉上雙眼,不願去看雲溪的那雙眼睛。


    "當時,的確如此。"他忽然聲音一低,雲溪還沒發現異常的時候,隻覺得背後一熱,下一瞬,被蕭然整個人一下子摟進了懷裏:"可是,我錯估了一件事。"


    他的手指一遍遍地從她後頸那塊流連而過,滾燙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後:"我這輩子從沒亂過心,不知不覺,卻被一個女人偷走了。你猜猜,這個人,是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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