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裏這兩年變化很大。在黃局長多方奔走之下，公安局蓋了一座新辦公樓。其他業務股室都集中在樓上辦公，空下的平房全部留出來，再花點錢搞個大門，交給刑警隊一個專門的小院。黃局長是偵查員出身，所以對刑警隊多少有點偏心，不僅把新分來的警校生和軍轉幹部悉數充實到了刑警隊，還從縣裏跑來資金，又給刑警隊添了兩部汽車，保證每個偵查組都能有一部辦案車輛。不迴家的時候，我有一間自己的辦公室，有三四個弟兄跟著，出門隨時有車，日子過得還算滋潤，不知不覺中，自己就起了變化，變得脾氣有點大，不怎麽愛聽不同的意見。
南辛鄉一中建在了鄉政府駐地以西三公裏的野外，周圍便是一片空地。因為地理位置比較偏僻，學校領導曆來重視保衛工作，特地配了兩個保安看護大門，另外還安排學生食堂的幾個師傅，休息時幫忙照應一下。就是這樣嚴密的看護下，最近鄉一中院內接連發了幾起偷竊案件：
——初三一班的一位女同學上午放學之後，發現自己晾在宿舍前麵的衣服被盜了，刷好的一雙鞋子也不見了；
——初二的一名男同學放學之後做了一會作業，就比其他同學晚走了一會。等來到車棚，發現自己的一輛自行車丟了；
——初中二年級的一位同學，把自己的十幾塊零錢放到了宿舍枕頭底下，過幾天拿出來用的時候發現也被盜了。
類似這樣雞毛蒜皮的案子一連發了十多起，李校長親自下來訪問情況，保安和老師都說最近沒有社會青年來校園裏轉悠，李校長又圍著院牆仔細察看了一遍，也沒發現有可疑的地方。莫非是學校裏的學生中出現了小偷？李校長對被盜的物品整理出來分析，更覺得奇怪：最近丟的最多的竟然是女生的衣服、鞋襪，難道這還是一個女賊？
校長就組織人員，專門針對女生宿舍加大了巡邏力度，接下來一段時間，那個“女賊”就再也沒出來作案，校園裏又重新歸於平靜。
九三年四月二十二日上午，小曼的爺爺找到了班主任老師，詢問他孫女是不是在學校和同學一起住了。原來小曼家離學校隻有三裏多地，平時就沒有住校。昨天晚飯後，小曼來學校上晚自習，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迴家。班主任老師急忙到教室裏察看，發現小曼的課桌上空空蕩蕩，小曼也沒在教室裏上課。詢問同桌，同桌說昨天晚上放學後，她和小曼一起走出教室後先在學校車棚附近說了一會話，然後小曼就推出自行車迴家了。她倆分開後就一直沒再見到小曼。
小曼失蹤了，校長隨即向派出所報了案。派出所的同誌調查了小曼失蹤前的情況，又細詢問了學校保安，保安堅持說學校裏一直很平靜，也沒見到外來人員進校，小曼不可能在學校裏出事。民警又對小曼的親戚朋友家走訪了一遍，也沒有發現小曼的蹤跡，隻能按失蹤人口發了協查通報，事情就這樣擱了下來。隻有小曼爺爺在日複一日地念叨著孩子，不停地到派出所打探消息。
六一兒童節剛過，派出所打來電話說小曼找到了，隻不過，她已經被害將近倆月。
農村沒有幼兒園，學齡前的小孩就是滿地裏瘋跑，盡情享受童年的無拘無束。
幾個小男孩在地裏捉起迷藏，一個男孩跑到一個河溝邊上，看到一個土坑，他就跳下去準備藏在這裏。他一跳下去就覺得腳下那塊地軟乎乎的，他有點不敢相信，就又跳了幾下，哎——這片地還真像海綿一樣會動呢。他就不顧上捉迷藏，一個勁地在上麵盡情蹦起來。
發現一塊會動的土地，那個小男孩不停地唿朋喚友，很快一幫小孩就圍集過來。其中一個稍大點的男孩就拿了個小棍往地下捅，然後就碰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幾個小夥伴感到好奇就動手去扒，扒著扒著，突然一條人腿顯露出來，就見幾個小孩“啊”的一聲大哭起來，發瘋似的地向外爬去……
派出所的同誌趕到了現場，他們首先想到了小曼。一邊向縣局報告一邊通知小曼的爺爺等候辨認。
我們趕到以後，就組織附近的村民開始挖屍體：最上麵是一層一尺多厚的浮土，浮土下麵埋著一條深海藍色格子條紋的被子，被子下麵露出來一條小腿；等掀開被子，屍體剛露出來，小曼爺爺立刻放聲大哭起來，死者果真是小曼！
我們把小曼的遺體搬到地麵以上，開始進行解刨。小曼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腫大，但是還沒形成“巨人觀”。頭上有一處鈍器傷，脖子裏明顯有兩處明顯的掐痕，解刨以後也證實她確實是被人掐死的。死者的上身衣服比較平整，下身的褲鏈已被拉開，腰帶沒有扣上，一頭耷拉在地下，另一頭搭在自己的腹股溝上。死者一隻腳上穿著鞋，另一隻腳卻光著腳，鞋和襪子不見了。
由於李冠軍隊長已退居二線，現在的刑警隊長已經由王啟明擔任。王隊長是一名身材魁梧的軍轉幹部，多年的軍旅生涯給他打上很深的烙印：吃飯快，說話更快。工作起來雷厲風行，還特別能吃苦。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王隊長心很細。
王隊長把全體參戰民警召集起來進行案情分析，大家紛紛發表意見，對案情進行了分析。
對殺人案件進行分析，首先要確定殺人動機。我們常見的殺人案件的作案動機大致有報複殺人、奸情殺人、滅口殺人、搶劫、強奸殺人，還有一種也是偵破難度最大的——變態心理殺人。對照這個案件，首先可以排除報複殺人，死者是個不諳世事的女學生，不大可能與人結怨。奸情殺人也可以排除，孩子這麽小，還沒到發育成熟的年紀。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強奸殺人，但是也不排除變態心理殺人的可能。我們再對剩下的兩種殺人動機進行比較，覺得這兩種動機暫時可以合並到一種，不管嫌疑人的性心理是不是正常，都是出於性侵犯的目的而做出的殺人行為。
案情分析會上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要對嫌疑人進行分析刻畫。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內部產生了重大分歧。
所謂對嫌疑人進行分析刻畫就是對作案人的年齡、身高、體態和具備什麽樣的物證條件等情況做出初步判斷。首先我們在對嫌疑人的年齡上進行分析的時候就產生了兩種意見。一種意見是作案人可能是未成年人，依據是被侵襲的對象是十四五歲的在校學生。如果成年人作案一般不會選擇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因為這個時期的女孩子還沒發育成熟，也不會打扮，遠沒有身材婀娜起伏、淡妝濃抹的成年女子更吸引人。另外，學校的保衛措施相當嚴密，如果成年男子出入學校，一定會引起學校保衛人員的警覺。而案發後對學校保衛進行訪問，一致反映最近沒有可疑的社會青年出入學校。
另一種意見是嫌疑人可能是成年人。這樣分析的理由同樣充分：一是通過死者被殺害的辦法和對轉移屍體上看，未成年的男孩子沒有這麽大的膽量，隻有心狠手毒的成年人才行。另外就算是青少年作案，起碼要到發育成熟的階段，所以對嫌疑人的年齡段不宜定的太低。
爭論來爭論去，大家說得都有道理，誰也說服不了對方，最後我們隻能把作案人的年齡很寬泛地定為十四歲以上的男子所為。
接下來的幾個問題依然是爭論不斷，等到劃定偵察範圍時，我和王隊長終於爆發出一陣激烈的衝突。
王隊長是軍轉幹部出身，性情耿直，有啥說啥。而我也是強性子，在案情分析會上經常因為不同意見和同誌們產生爭執，尤其愛和王隊長吵架。
我和王隊長是老鄉，平時看他就像自己的大哥，常常會忘記上下級關係，和王隊長說話向來是直來直去，遇到不理解的地方就和他吵架。但是我們吵架不是為了爭名奪利，都是為了工作，這樣的爭吵越多感情越深。所以王隊長有什麽大一些的案件總要把我帶在身邊，分析案情的時候沒我在旁邊和給他吵心裏還不踏實。但是這次和往常不一樣，我們吵得很厲害，到最後還動了情緒。
我在會上提出，這個案件可能是校內人員幹的，偵察範圍應該定在學校內部。王隊長不同意，說是應該是社會青年幹的。我把手一攤反問道：“依據呢？”
王隊長看著我說：“如果是學校內部人所為，那麽在轉移屍體的時候應該轉移得更遠一點，這樣就可以把偵察視線調得更遠，更利於隱藏。”
我接著問：“你說得我也信，有一個問題請你給我解釋一下：他是怎麽進入的學校？”我們通過調查走訪，認為小曼應該是學校內就遭到嫌疑人的挾持，因為放學的路上人太多，嫌疑人在這裏挾持女生應該有人看見。而通過我們調查，發現小曼失蹤的當晚學校附近一直很平靜，沒有這方麵的跡象。
王隊長答不上來。我就接著說：“學校的保衛措施相當嚴格，社會青年進不去，隻有學校內部人員作案。而且，學校老師作案還有一個便利條件，就是不用使用暴力挾持，隨便編造個理由，就能把小曼騙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實施強奸，事後害怕暴露才殺人滅口。把屍體轉移到校外進行掩埋隻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時王啟明馬上指出我的一個破綻：“人死亡後身體會變得僵直，應該有一個很大的容器來裝屍體，路過門崗的時候保衛就會發現”。
我立即進行了駁斥：“你就能保證門衛就一刻沒離開過？他們就不會遺忘？”
王隊長馬上說：“起碼是夜裏十點以後，學校的大門鎖上以後門衛不會離開。難道作案人會在大白天出去掩埋屍體？”
我想了想，覺得王隊長說得也對。這時女法醫柯雲給我提供了一粒反擊的“子彈”。她說：“屍僵會在死亡幾個小時後才出現。如果是小曼是在九點一放學就遭到侵害，這時離學校關上大門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嫌疑人完全有時間進行強奸、殺人、移屍等一係列行為。”
柯雲的話馬上給我打了一針強心劑，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發現那天她特別漂亮。我扭頭對王隊長說：“對呀，就是這個道理。要不咱倆打賭，你帶著一組查外圍人員，我帶著一組查學校內部，看誰能破案？”
王隊長聽說以後立即火了：“你說得是什麽話？我們刑警隊就是一個整體，什麽時候也不能分開。你這是鬧不團結！”
我也火了，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王隊長說：“你少給我扣帽子！你也問問，我什麽時候鬧過不團結？你說我什麽毛病都行，說我不團結我接受不了！你這是打擊報複！搞一言堂！”
“你這就是鬧不團結！在會上什麽話不讓你說？什麽意見不能發表？把偵查員分成兩派，你想都別想！”
我更火了：“什麽兩派？什麽兩派？就是分成兩組，這有什麽不正常？”
王隊長顯得冷靜了一些，放慢語速給我說：“你先冷靜一下。如果是按照不同觀點來分組那就是劃派。如果是觀點統一了，你作為副隊長愛咋分咋分，我絕不攔你。但是你按照不同的觀點來分組不合適，對相互之間的協調不利？我們還能不能形成握緊的“拳頭”？這些問題你考慮過嗎？”
我覺得王隊長考慮的層次更深，沒有可以反駁的理由，就陰著臉坐下抽煙，也不說話。任隊長看著我坐下，張張嘴好像要繼續布置工作，忽然又想起來什麽，話到嘴邊又改成：“今天先到這裏，明天繼續研究。散會，迴家吃飯”。
南辛鄉一中建在了鄉政府駐地以西三公裏的野外，周圍便是一片空地。因為地理位置比較偏僻，學校領導曆來重視保衛工作，特地配了兩個保安看護大門，另外還安排學生食堂的幾個師傅，休息時幫忙照應一下。就是這樣嚴密的看護下，最近鄉一中院內接連發了幾起偷竊案件：
——初三一班的一位女同學上午放學之後，發現自己晾在宿舍前麵的衣服被盜了，刷好的一雙鞋子也不見了；
——初二的一名男同學放學之後做了一會作業，就比其他同學晚走了一會。等來到車棚，發現自己的一輛自行車丟了；
——初中二年級的一位同學，把自己的十幾塊零錢放到了宿舍枕頭底下，過幾天拿出來用的時候發現也被盜了。
類似這樣雞毛蒜皮的案子一連發了十多起，李校長親自下來訪問情況，保安和老師都說最近沒有社會青年來校園裏轉悠，李校長又圍著院牆仔細察看了一遍，也沒發現有可疑的地方。莫非是學校裏的學生中出現了小偷？李校長對被盜的物品整理出來分析，更覺得奇怪：最近丟的最多的竟然是女生的衣服、鞋襪，難道這還是一個女賊？
校長就組織人員，專門針對女生宿舍加大了巡邏力度，接下來一段時間，那個“女賊”就再也沒出來作案，校園裏又重新歸於平靜。
九三年四月二十二日上午，小曼的爺爺找到了班主任老師，詢問他孫女是不是在學校和同學一起住了。原來小曼家離學校隻有三裏多地，平時就沒有住校。昨天晚飯後，小曼來學校上晚自習，從那以後就再也沒迴家。班主任老師急忙到教室裏察看，發現小曼的課桌上空空蕩蕩，小曼也沒在教室裏上課。詢問同桌，同桌說昨天晚上放學後，她和小曼一起走出教室後先在學校車棚附近說了一會話，然後小曼就推出自行車迴家了。她倆分開後就一直沒再見到小曼。
小曼失蹤了，校長隨即向派出所報了案。派出所的同誌調查了小曼失蹤前的情況，又細詢問了學校保安，保安堅持說學校裏一直很平靜，也沒見到外來人員進校，小曼不可能在學校裏出事。民警又對小曼的親戚朋友家走訪了一遍，也沒有發現小曼的蹤跡，隻能按失蹤人口發了協查通報，事情就這樣擱了下來。隻有小曼爺爺在日複一日地念叨著孩子，不停地到派出所打探消息。
六一兒童節剛過，派出所打來電話說小曼找到了，隻不過，她已經被害將近倆月。
農村沒有幼兒園，學齡前的小孩就是滿地裏瘋跑，盡情享受童年的無拘無束。
幾個小男孩在地裏捉起迷藏，一個男孩跑到一個河溝邊上，看到一個土坑，他就跳下去準備藏在這裏。他一跳下去就覺得腳下那塊地軟乎乎的，他有點不敢相信，就又跳了幾下，哎——這片地還真像海綿一樣會動呢。他就不顧上捉迷藏，一個勁地在上麵盡情蹦起來。
發現一塊會動的土地，那個小男孩不停地唿朋喚友，很快一幫小孩就圍集過來。其中一個稍大點的男孩就拿了個小棍往地下捅，然後就碰到一個軟乎乎的東西。幾個小夥伴感到好奇就動手去扒，扒著扒著，突然一條人腿顯露出來，就見幾個小孩“啊”的一聲大哭起來，發瘋似的地向外爬去……
派出所的同誌趕到了現場，他們首先想到了小曼。一邊向縣局報告一邊通知小曼的爺爺等候辨認。
我們趕到以後，就組織附近的村民開始挖屍體：最上麵是一層一尺多厚的浮土，浮土下麵埋著一條深海藍色格子條紋的被子，被子下麵露出來一條小腿；等掀開被子，屍體剛露出來，小曼爺爺立刻放聲大哭起來，死者果真是小曼！
我們把小曼的遺體搬到地麵以上，開始進行解刨。小曼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腫大，但是還沒形成“巨人觀”。頭上有一處鈍器傷，脖子裏明顯有兩處明顯的掐痕，解刨以後也證實她確實是被人掐死的。死者的上身衣服比較平整，下身的褲鏈已被拉開，腰帶沒有扣上，一頭耷拉在地下，另一頭搭在自己的腹股溝上。死者一隻腳上穿著鞋，另一隻腳卻光著腳，鞋和襪子不見了。
由於李冠軍隊長已退居二線，現在的刑警隊長已經由王啟明擔任。王隊長是一名身材魁梧的軍轉幹部，多年的軍旅生涯給他打上很深的烙印：吃飯快，說話更快。工作起來雷厲風行，還特別能吃苦。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王隊長心很細。
王隊長把全體參戰民警召集起來進行案情分析，大家紛紛發表意見，對案情進行了分析。
對殺人案件進行分析，首先要確定殺人動機。我們常見的殺人案件的作案動機大致有報複殺人、奸情殺人、滅口殺人、搶劫、強奸殺人，還有一種也是偵破難度最大的——變態心理殺人。對照這個案件，首先可以排除報複殺人，死者是個不諳世事的女學生，不大可能與人結怨。奸情殺人也可以排除，孩子這麽小，還沒到發育成熟的年紀。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強奸殺人，但是也不排除變態心理殺人的可能。我們再對剩下的兩種殺人動機進行比較，覺得這兩種動機暫時可以合並到一種，不管嫌疑人的性心理是不是正常，都是出於性侵犯的目的而做出的殺人行為。
案情分析會上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要對嫌疑人進行分析刻畫。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內部產生了重大分歧。
所謂對嫌疑人進行分析刻畫就是對作案人的年齡、身高、體態和具備什麽樣的物證條件等情況做出初步判斷。首先我們在對嫌疑人的年齡上進行分析的時候就產生了兩種意見。一種意見是作案人可能是未成年人，依據是被侵襲的對象是十四五歲的在校學生。如果成年人作案一般不會選擇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因為這個時期的女孩子還沒發育成熟，也不會打扮，遠沒有身材婀娜起伏、淡妝濃抹的成年女子更吸引人。另外，學校的保衛措施相當嚴密，如果成年男子出入學校，一定會引起學校保衛人員的警覺。而案發後對學校保衛進行訪問，一致反映最近沒有可疑的社會青年出入學校。
另一種意見是嫌疑人可能是成年人。這樣分析的理由同樣充分：一是通過死者被殺害的辦法和對轉移屍體上看，未成年的男孩子沒有這麽大的膽量，隻有心狠手毒的成年人才行。另外就算是青少年作案，起碼要到發育成熟的階段，所以對嫌疑人的年齡段不宜定的太低。
爭論來爭論去，大家說得都有道理，誰也說服不了對方，最後我們隻能把作案人的年齡很寬泛地定為十四歲以上的男子所為。
接下來的幾個問題依然是爭論不斷，等到劃定偵察範圍時，我和王隊長終於爆發出一陣激烈的衝突。
王隊長是軍轉幹部出身，性情耿直，有啥說啥。而我也是強性子，在案情分析會上經常因為不同意見和同誌們產生爭執，尤其愛和王隊長吵架。
我和王隊長是老鄉，平時看他就像自己的大哥，常常會忘記上下級關係，和王隊長說話向來是直來直去，遇到不理解的地方就和他吵架。但是我們吵架不是為了爭名奪利，都是為了工作，這樣的爭吵越多感情越深。所以王隊長有什麽大一些的案件總要把我帶在身邊，分析案情的時候沒我在旁邊和給他吵心裏還不踏實。但是這次和往常不一樣，我們吵得很厲害，到最後還動了情緒。
我在會上提出，這個案件可能是校內人員幹的，偵察範圍應該定在學校內部。王隊長不同意，說是應該是社會青年幹的。我把手一攤反問道：“依據呢？”
王隊長看著我說：“如果是學校內部人所為，那麽在轉移屍體的時候應該轉移得更遠一點，這樣就可以把偵察視線調得更遠，更利於隱藏。”
我接著問：“你說得我也信，有一個問題請你給我解釋一下：他是怎麽進入的學校？”我們通過調查走訪，認為小曼應該是學校內就遭到嫌疑人的挾持，因為放學的路上人太多，嫌疑人在這裏挾持女生應該有人看見。而通過我們調查，發現小曼失蹤的當晚學校附近一直很平靜，沒有這方麵的跡象。
王隊長答不上來。我就接著說：“學校的保衛措施相當嚴格，社會青年進不去，隻有學校內部人員作案。而且，學校老師作案還有一個便利條件，就是不用使用暴力挾持，隨便編造個理由，就能把小曼騙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實施強奸，事後害怕暴露才殺人滅口。把屍體轉移到校外進行掩埋隻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時王啟明馬上指出我的一個破綻：“人死亡後身體會變得僵直，應該有一個很大的容器來裝屍體，路過門崗的時候保衛就會發現”。
我立即進行了駁斥：“你就能保證門衛就一刻沒離開過？他們就不會遺忘？”
王隊長馬上說：“起碼是夜裏十點以後，學校的大門鎖上以後門衛不會離開。難道作案人會在大白天出去掩埋屍體？”
我想了想，覺得王隊長說得也對。這時女法醫柯雲給我提供了一粒反擊的“子彈”。她說：“屍僵會在死亡幾個小時後才出現。如果是小曼是在九點一放學就遭到侵害，這時離學校關上大門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嫌疑人完全有時間進行強奸、殺人、移屍等一係列行為。”
柯雲的話馬上給我打了一針強心劑，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發現那天她特別漂亮。我扭頭對王隊長說：“對呀，就是這個道理。要不咱倆打賭，你帶著一組查外圍人員，我帶著一組查學校內部，看誰能破案？”
王隊長聽說以後立即火了：“你說得是什麽話？我們刑警隊就是一個整體，什麽時候也不能分開。你這是鬧不團結！”
我也火了，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王隊長說：“你少給我扣帽子！你也問問，我什麽時候鬧過不團結？你說我什麽毛病都行，說我不團結我接受不了！你這是打擊報複！搞一言堂！”
“你這就是鬧不團結！在會上什麽話不讓你說？什麽意見不能發表？把偵查員分成兩派，你想都別想！”
我更火了：“什麽兩派？什麽兩派？就是分成兩組，這有什麽不正常？”
王隊長顯得冷靜了一些，放慢語速給我說：“你先冷靜一下。如果是按照不同觀點來分組那就是劃派。如果是觀點統一了，你作為副隊長愛咋分咋分，我絕不攔你。但是你按照不同的觀點來分組不合適，對相互之間的協調不利？我們還能不能形成握緊的“拳頭”？這些問題你考慮過嗎？”
我覺得王隊長考慮的層次更深，沒有可以反駁的理由，就陰著臉坐下抽煙，也不說話。任隊長看著我坐下，張張嘴好像要繼續布置工作，忽然又想起來什麽，話到嘴邊又改成：“今天先到這裏，明天繼續研究。散會，迴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