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周先生終於開口,聲音蒼老得有些不像話,“好,隻是,希望你不會後悔!”


    他說完,四周都安靜一片,誰也沒有敢說話。


    “扶大少去療傷,找醫生來!”周先生的聲音已經失了一分冷靜。


    周謹宇仍是抱著寵兒,一字一頓地說:“送她們走!”


    周先生沉默了許久,終於緩緩出聲,“備車!”


    寵兒閉著眼睛,小手抱著他,她怕自己一鬆手,周謹宇就會倒下了。


    她不動,他終於慢慢地鬆開她……


    他扔掉了槍,手上全是鮮血,就用這樣的手指捧住了她的小臉。


    寵兒仰著頭看著他,眼裏都是淚……


    “要記得,幸福!”他微微地笑著,已經看不清表情,因為全是血。


    到處都是血……


    周謹宇緩緩推開她,“顧寵兒,這是我欠你的,不用覺得內疚……”


    他微笑看著她,告訴她,他愛她,而她不必有負擔。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會有這麽深沉的愛,而他也曾經那樣地輕率,以為喜歡一個人,她不喜歡你,就將她毀滅。


    好在那時,他沒有那樣做,否則他連救她的勇氣也沒有。


    喜歡一個人,真的很好,好到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美好了很多,好到他覺得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是他牽掛的。


    不必擁有,隻是遠遠地看著,就已經很好。


    她被拖下去,而他用一隻好的腿撐著自己看著她……


    周先生像是老了十歲,一動不動地……


    他的兒子,為了愛情背叛了他。


    而他曾經為了政治,背叛了愛情。一切都是報應。他終於還是顧念著骨肉親情,沒有對他下狠手…


    寵兒坐到車上時,周公館驀地來了很多的車,四周,全都被包圍了。


    她抱著若若,滿臉是血是淚,車門被拉開……


    顧慕陽的麵孔映在她的麵前,當看到他的瞬間,她幾乎是無法說話的,就隻能看著他……


    顧慕陽彎腰,抱了抱她,柔聲說,“沒事了!”


    他給她的溫柔,隻有幾秒,稍後就帶著人進去。


    周謹宇的傷,治得及時,保住了一條小命,但是他的一條腿卻是真的廢了。


    周先生被雙一規起來,而在這裏,也找到了孫芸芸。


    那個天之嬌女竟然有些神情失神起來,看到顧慕陽的瞬間,她失聲尖叫,捂住了自己的臉……


    塵埃落定。


    一個月後,周謹宇拄著拐杖,站在一間看守所麵前,他身後是一輛黑色的房車。


    施南生從裏麵出來,身上仍是那天進去的那件……


    隻是人瘦了些,精神也沒有以前好了。


    他看著周謹宇……還有他的腿,聲音有些淡,“沒有想到,會在這裏看到你。或者說,是你來接我!”


    周家完蛋了,孫家也完蛋了,這一場覆滅,牽連到了孫堅。


    周謹宇站在那裏沒有動,好久才輕聲說,“南生,我記得以前我喜歡的東西,你都會和我搶,但是現在,我卻是羨慕你的!”


    施南生有些自嘲地笑了,走了過去,“除了比我走得快一些,我還有什麽好讓你羨慕的!”


    他的手,握成拳,輕輕在周謹宇肩上捶了一下。


    “算是化解了?”周謹宇輕輕地笑了起來。


    “嗯!”施南生也笑笑,這時,他的目光頓住了。


    越過周謹宇的身體,那輛黑色的房車上,走出一個人。


    化成灰他都認識,但是他有些震驚的是,安娜的肚子很大了。


    大約有六七個月那麽大……


    她的孩子,不是已經……沒有了嗎?


    太多的疑問,可是他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隻能生生地看著她。


    安娜站在車邊沒有動……


    “還不過去,你的兒子!”周謹宇笑了笑。


    施南生幾乎是不敢相信,他愣了幾秒後大步走過去。


    “安娜?”他問完,就將她摟在懷裏:“安娜,對不起!是我混蛋!”


    但是,我愛你。


    安娜被他抱著,手輕捶著他的肩,“施南生,我隻給你一次機會了!”


    而她的話,讓他差點兒落淚。


    他抱了她良久,看了看周謹宇……


    周謹宇仍是站那兒,一條腿,一隻拐。


    施南生的眼睛有些濕潤,聲音也啞著:“謝了,哥!”


    他有好多年,沒有這樣叫周謹宇了,他們與其說是兄弟,不如說是對手和敵人,像這樣有太久太久沒有過了……


    周謹宇將拐杖舉了起來,衝著他搖了搖,然後走向另外一邊。


    施南生小心地扶著安娜坐到車裏……他有太多的話想和她說,而現在,他隻想好好地感受她的存在。


    ……周謹宇一邊走一邊心裏想著,這種感人的畫麵,真是不適合他老人家看。


    唉,他還真是想顧寵兒那個小東西,還有小若若那隻小壞東西。


    但是他現在這個樣子,還是不適合去打擾她們了。


    周謹宇搖著頭,慢慢地走向遠處……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或許是哪個山區,或者是哪個孤兒院。


    下半生,他想好好地贖罪,他犯下的罪,並不比他的父親少……


    至少這樣,他會心安一些。


    ……


    h市,寵兒從床上醒來,她緩緩睜開眼睛。


    從b城迴來以後,她睡了好久,醒醒睡睡的,一周後都完全地清醒。


    她坐起身,看著身上的加厚睡衣,長發垂著,整個人都是鬆鬆軟軟的。


    門口傳來聲音,像是小若若的聲音,又有顧慕陽的說話聲。


    她本來有些躁一動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像是找到了一種安定。


    顧慕陽走了進來,看見她時,微微一愣就走了過去坐在她身邊,聲音也有些微低,“醒了?”


    寵兒嗯了一聲,巴巴地看著他,聲音很輕:“爸爸,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顧慕陽的內心蕩了一下,但仍是不動聲色地開口,“做了什麽夢?”


    說著,伸手輕輕地撫了她的長發一下。


    “我夢到以前的事情了!”她將小腦袋靠在了他的懷裏,頓了一下才開口,“夢到我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了你!”


    他不語,隻是溫柔地莫她的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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