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衣錦還鄉


    趙沉浮情不自禁唿喊:“到了!我趙浮沉——又迴來了!”


    貧窮卑微飽受冷眼了十幾年的窮小子,父母見他風風光光迴來,做何感想?


    背負貧困生沉重稱謂太久的趙沉浮想象父母見他後的心情表情,已不像半年前那麽病態蒼白的麵龐浮現笑意。


    讓父母欣慰,給子女榮耀。


    陳晨說過的話何嚐不是趙沉浮的夢想?


    平時,蔡都縣一中前邊這條街算縣城熱鬧的街道,除了職高和體校,縣一中,全縣唯一的高中,六千多學生紮堆兒,路兩邊小攤小販也就多,水果攤、冷飲攤、麻辣燙攤,規模最為可觀的是盜版書攤,數十攤位連成一線。


    蔡都縣盜版書相當有名,全國第二大盜版書基地蔡溝鄉,距蔡都縣城僅二十公裏,已經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產業,是當地的重要稅源。


    數個十書攤從文學名著學習資料到網絡yy小說香豔雜誌,一應俱全,包羅萬象,不少放學的學生吃著麻辣串流連其中,如癡如醉,好不快哉。


    一輛印有城管標誌的四門皮卡順馬路慢悠悠駛來,車內五個製服不整的城管,邊抽煙邊審視馬路兩邊。


    小攤小販卻異常鎮定,該幹嘛仍幹嘛,路邊書攤,翻雜誌的擺攤大叔隻撩了撩眼皮,繼續盯著雜誌上的火辣美女照,嘖嘖讚歎。


    初來乍到的外地人目睹此情此景,定然質疑蔡都城管的威懾力。


    網上戲言,借我三千城管,掃平四夷,盡複華夏尊榮,在蔡都難道真成一句戲言?


    實際上,並非蔡都城管軟弱,城裏幾個市場和一條步行街可以擺地攤外,一中前邊這各街,也是縣政府頭頭們默認的擺攤地點。


    這是因為他們每個月都繳納了固定份額的罰款,一個攤位一月一千,當地攤販戲稱為“月票”。


    收繳了固定罰款,創收任務已經完成,城管大隊對這條街睜隻眼閉隻眼,隻不過,若是上級領導前來視察,或是創建衛生城市檢查的敏感時期,城管大隊也會提前通知,商販們也會全力配合,在此期間不再出攤。


    不過饒是如此,仍有城管每天過來轉悠,順手牽羊。


    皮卡靠近路邊書攤,副駕駛位小領導模樣的城管指點翻閱雜誌的大叔,皮笑肉不笑道:“把你那書給我瞧瞧。”


    大叔無奈撇撇嘴,將書遞進車裏,四門皮卡就這麽緩慢前行,拿幾本書,拿幾瓶飲料,拿點水果。


    在小攤小販們看來,能安安穩穩擺攤賺錢已算幸運,是以,哪在意這點東西,決無怨言,甚至奉上東西的時候,還陪著笑容,都覺得理所應當。


    攤販們將小人物的逆來順受演繹到極致。


    皮卡繞迴來在修車攤前停住,副駕駛位頭發稀疏有地中海趨勢的城管晃著雜誌扇涼風,渾然不在意地對修車的男人道:“趙金柱,聽說你不隻修車修的好,還會布線接電,正好我新房子重新裝修,改線路,你給我拾掇拾掇……”


    禿頂男雖然笑著說話,但命令式的口吻不容拒絕。


    何況趙金柱根本不敢拒絕對方,隻要是個穿製服吃皇糧的,他就惹不起,忙放下手頭的活,陪笑臉點頭,連說行,新房改線路,至少兩天的工夫。


    耽誤兩天,他少賺六七十塊錢,六七十能買多少白麵大米,能在菜市場秤多少斤別人撿剩下不新鮮的蔬菜,夠他一家子生活多久?


    趙金柱心裏盤算,不舍,不甘,無奈,表麵不著痕跡,接住車內拋出來的一支紅塔山香煙,這估計是他給對方新房改線路的全部酬勞。


    二十年前,趙金柱也懷揣夢想,鬥誌昂揚,堅信自己的人生會很美好。


    但光陰似箭日月如棱,磨平了他的棱角,更磨掉他的雄心壯誌,會為六七十塊錢心疼,會為五毛錢一支香煙欣慰。


    人生這部大戲,千千萬萬個趙金柱做了體現生活艱辛的配角龍套,而這些人往往隻能寄望兒女,盼著兒女可以做風風光光的主角。


    趙金柱凝視手中難得一抽的紅塔山香煙,就想呀,兒子,好好努力,混出個人樣來,不求你讓爹媽過上好日子,隻盼望你千萬別像爹媽這麽低三下四。


    “李隊,金柱兒子春節迴來,你這大領導等人家團聚完了再裝房子也不遲。”


    旁邊支應著一個煎餅果子攤那身材臃腫的中年婦女有打抱不平的意思,喊李隊,叫大領導,調侃寒磣的成分居多。


    城管執法大隊有點分量的人,哪會拋頭露麵被人指指點點,窩辦公室享受空調冷風,點點網頁,翻翻報紙,多愜意。


    禿頂城管眼神一凝,笑容不自然起來,流露不悅,卻沒敢針對中年婦女。


    他知道人家有個名牌大學畢業的遠房侄子,通過公務員考試進了縣政府秘書科,不能惹,心中不滿自然發泄到趙金柱身上。


    “原來這樣,也好,金柱,你自己忙活肯定累,明天帶你兒子一塊去,做你說話的伴兒,還能給你打下手。”禿頂男人笑容燦爛的令人惡心。


    正要點燃紅塔山香煙的趙金柱一愣,遲疑許久,終究點頭,不像先前那麽從容,底層人民,孩子是他們的唯一希望,也是心肝寶貝蛋兒,自己做牛做馬,還得連累兒子,他深深自責,可有什麽辦法。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


    “快看,快看,過來那兩輛,什麽車,又高又大,在咱蔡都縣都沒見過。”


    路邊一個大嗓門攤販一驚一乍,不少人順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陽光下,兩輛泛著錚亮幽光的粗獷越野車駛來。


    四門皮卡內,五個城管凝神觀望,禿頂男人愕然,有輛二手捷達的他,喜歡車,當然知道兩輛越野車的價值。


    路人,小商小販,包括中年婦女和趙金柱全望向兩輛車,眼神豔羨,嘖嘖稱歎。


    可是,趙金柱瞧清楚打頭那輛越野車副駕駛位坐著兒子趙沉浮,頓時懵了。


    兩輛車和城管的四門皮卡停一條線,趙沉浮興匆匆下車,連忙說:“爸,我迴來了。這都年關了,您怎麽還出攤啊?不是給你寄錢了嘛!”


    趙金柱的兒子?


    周邊一票人啞然無語,大吃一驚。


    接著他們看到幾個男女從大氣磅礴的越野車下來,一股大城市人的富貴氣息撲麵而來,最引人注目兩名高挑摩登女郎,衣著時尚,妝容精致,就如電視上那些仙女般貌美的明星名模。


    “叔……”


    “叔叔好。我是浮沉的同學,好兄弟!”


    幾個氣質出類拔萃鶴立雞群的男女湊近修車攤和趙金柱熱情打招唿。


    陳晨從和天下煙盒裏拔出一根煙,熱情地讓給趙金柱,祖哥則是掏出騷氣十足的都彭打火機幫他點燃。


    “叔,您忙著呢?身體還好吧!”“阿姨,您這煎餅果子生意老好了!”而趙浮沉則從後備箱裏拿出整整三條和天下香煙,逢人就扔一盒,男女都不落下。


    不是他愛炫耀,而是知恩圖報,懂得禮數,老爹在這條街擺攤,有個頭疼腦熱,經常受這些相鄰攤販的照應,如今自己賺了錢,不能短了禮數。


    中原腹地,受儒家文化浸染嚴重,極重禮儀,你天大的本事,開再好的豪車迴家停車下來散煙打招唿,人家迴頭背後會戳脊梁骨的。


    “浮沉,這是放假迴來了?”


    皮卡內,禿頂男人接過趙浮沉散過來的價值一百元的和天下香煙,看了一眼,眼神驚愕,笑得也有那麽一絲不自然。


    “嗯,放假迴來,接我爸媽去金陵過春節!您忙著呢!”趙浮沉隨意招唿了一句,繼續往前麵走繼續散煙。


    禿頭城管隊長見身穿短款修身風衣搭配休閑褲頗有幾分儒雅氣質的青年摘下墨鏡,麵無表情瞧過來,一瞬間就感覺到一股淩厲的殺氣。


    觸碰到陳晨那犀利入刀的眼神,他心裏莫名膽寒,似被一條老虎盯上一般,慌忙抬胳膊肘狠狠撞了下呆望美女絲襪美腿幾乎流出哈喇子的司機,微微低頭,不敢直視陳晨的眼神,恨鐵不成鋼壓低聲音道:“別他娘的看了,那女的是你能看的?!”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華夏人人承襲數千年的傳統觀念,根深蒂固,越是卑微貧窮,越巴望兒女光宗耀祖,兒女出息了,當爹當娘的自然高興,憑子女富貴的念頭誰沒有?


    哪怕窮困潦倒的草根小民,培養個讀清華念北大的兒女就可能脫貧致富在大都市安家落戶,享受優越生活。


    的確,現在高等教育近乎普及,大學生如狗滿地走,隻是,這依舊是在階層日益固化的當下,底層人民唯一的出路。


    無怪乎深圳一位身穿阿瑪尼的15歲人大代表柳博提出“不要讓高考決定未來”,建議取消高考的提案,卻招致一片罵聲。


    趙金柱同樣將希望寄托兒子身上,再苦再累,咬緊牙關供孩子讀書,他明白,這社會,知識是窮人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雖然零三年高校開始擴招大學生數量有泛濫成災的跡象,但並未衝淡他望子成龍的期待。


    然而兒子趙沉浮坐著好車帶著幫富貴朋友,風風光光迴來,趙金柱一時又無法接受,朝打招唿的男女茫茫然點頭,同時滿含質疑的眼眸審視兒子,想問個明白,大概草根自卑心理作祟,他不認為兒子能與非富即貴的男女走一起。


    “爸,他就是我和你提過的陳晨,還有他,祖哥,也是我舍友,這個是阮萌,是陳晨的女朋友!我們一起開了珠光寶氣!這位是阮世雄,是阮萌的哥哥,也是我們的合作夥伴!”趙沉浮依次介紹舍友外加阮世雄,406宿舍以及珠光寶氣的情況,大致和家人談起過。


    趙金柱恍然大悟,展顏笑了,兒子曾說宿舍幾人不簡單,老師學生甚至校領導都對他們高看一眼,還和社會上一切大老板的合作,他不太相信,認為是兔崽子寬慰他的話,現在瞅瞅,真不簡單,料想之前的話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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