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此同時,靖安司也收到了消息,焦遂遇害的公文檔案也送了過來,徐賓悄悄叫來司丞李必,躲著何執正,“京兆府訊報,西市西南角水渠邊,荒園神寶碑下,發現一具男屍。”


    “經勘驗,死者脖頸被巨力扭斷,頂發被割,衣衫被擄。乃是狼衛手法。附近酒肆飲客已經認出,死者是——焦遂!”


    李必驚唿:“你說什麽?狼衛手法,莫非是那逃走的曹破延?”


    徐賓默認,遞過來了那份京兆尹的訊報。


    就在這時,靖安司大門口的鍾聲響了,右驍衛抬著屍首上門,靖安司守衛看到,敲響了喪鍾。


    徐賓快步奔出,趁著鍾聲沒敲兩下,連忙攔住,提醒護衛說:“這不合規矩!”


    說完來到大門口,攔住了右驍衛的人,搶過對方手上提著的白紙燈籠,摔在地上,怒斥道:“站住!民之遺骸,經查驗,該送還其家屬方為敬!你們不合規矩,今日,休想進入靖安司。”


    那右驍衛領頭的緩緩走上來,滿臉的傲慢,直接一巴掌將徐賓抽倒在地上,喝問道:“你是何人?”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李必帶人走了出來,朗聲說道:“靖安司司丞——李必。”


    所有人全都恭敬行禮,就連那剛才傲慢的右驍衛,也全都低下了頭,這就是,官大一級壓死人。


    李必冷聲道:“依刑律,不合規矩,不得入殿。退!”


    無奈,右驍衛領頭隊正,隻好恨恨的大手一揮,帶人灰溜溜的抬上屍首離去。


    徐賓擔憂道:“何監最近經常頭疼,還伴有荒誕之語,焦遂的事情,得慢慢讓他知道。”


    李必後悔道:“若不是我取巧,在西市就動兵捕狼,焦遂就不會……”


    “司丞!”徐賓勸諫道:“既然選擇了一條路,要知道它的對和錯,就隻有走到底!”


    可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監雖老,卻不糊塗。當李必迴到檔案館的時候,看到何監拿著剛才京兆府那份訊報,渾身顫抖老淚縱橫。


    “老師節哀!”


    放下訊報,何監帶著李必來到外麵院子裏散步曬太陽。


    “昭昭有唐,天俾萬國;列祖應命,四宗順則;申錫無疆,宗我同德;曾孫繼續,享神佩極!”何老頭喃喃念道。


    李必說道:“老師二十年前的傑作,寫盡了大唐盛景!”


    “寫盡了嗎?”何執正自問一句,然後點了點頭,“也對,盡了!”


    “嗬嗬,老夫是貞觀年間生人,一生經曆過太宗、顯宗高宗、武周,直到開元天寶,過去的大唐好啊!可惜都過去了,過去啦……”


    何執正滿臉的悲歎,示意李必坐下來說話,師徒二人就這麽坐在迴廊上曬著太陽。


    “昨夜入宮拜會聖人。往昔,聖人會與我們闊談子民生息,昭昭將來。他當年,於泰山之巔,自比堯舜,又如何?嗬嗬,你若見他當時神采,你便知道,他像啊!他配!”


    “可昨夜,昨夜入宮匆匆聊不多時,他便帶著安祿山,去太真宮會嚴太真(楊玉環此時還未上位,作女冠道人打扮),所聊數語,也不過是詢問吞丹養生、長壽之法。”


    “酒嘛,是出了宮,我和焦遂一起喝的。當時,焦遂還起了一卦,甚是有趣啊!”何老頭兒迴想起來,不禁感歎。


    李必好奇問道:“焦先生算了什麽?”


    “運!唐運!”


    “卦象如何?”


    何執正沉聲道:“他算了個午字。午,乃陰陽交相,抉擇之意!”


    李必緊著追問道:“誰做了抉擇,抉擇了什麽?”


    何執正麵帶淒然道:“不管是什麽,現在,都無須改了。”


    就在這時,靖安司門外,來了一行人。為首的是手持法杖、一身白袍老者,後麵跟著一群紅袍拜火教眾。


    朝著守門旅賁遞上一張拜帖,語氣不善道:“大司儀到訪,知會你們主官,立即來見!”


    守門旅賁不敢耽擱,接了拜帖快速送了進去,大司儀卻不願多等,直接帶人硬闖了進去,旅賁軍都攔不住。


    “報,何監、李司丞,大司儀到訪!”


    李必接過拜帖,轉身要遞給老師。可何老頭卻擺手道:“你先去吧,拖他片刻,我去讀一讀文章靜心。做點事,也許心裏,就沒那麽難受了……”


    大司儀大步闖入,見到一行人站在台階上等待,朝著為首的李必問道:“你是誰?”


    儼然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懷遠坊祆祠拜火教,背後是安祿山。一個跟安祿山有關聯的懷遠坊,就敢這麽豪橫,可見此時大唐的實權,已經旁落到什麽程度。


    李必恭敬行禮道:“靖安司司丞李必。坊眾可安撫了?大司儀若為難,李必可對眾言明,今日事關長安安危……”


    “你不行!”大司儀直接打斷了李必的解釋,“我等要的,是那個人!”


    李必正色道:“大司儀何意?”


    “靖安司捉賊,將賊引入懷遠坊,造成懷遠坊裏正及兩名坊眾,在祠前被殺,這是對懷遠坊的大羞辱。肇事者名張小敬,得交由吾等處置!”


    “要怎麽處置?”


    大司儀冷哼道:“每個人將通過燃燒的火海,融化的金屬將浸沒受審者,直淹到他的嘴邊。善人的靈魂經過火海,就像在微溫的牛奶中散布一般輕快;惡人的靈魂經過火海,會受到刻骨銘心的痛苦,但他們的罪孽,會在烈火中全部焚毀。”


    李必冷聲道:“您這是要燒死,為大唐捉賊的那個人?”


    大司儀冷笑道:“靖安司隻要交出那個人,便可平息眾怒。今日是燈節,興慶宮前最是熱鬧,吾等,眼下便可出發,匯聚興慶宮。”


    好家夥,這是紅果果的要挾。


    李必上前兩步,喝問道:“大司儀就不怕被責罰嗎?”


    老家夥卻說道:“吾等不鬧事,吾等隻是想當著聖人,讓八方來使看看大唐氣度。交人還是不交呢?”


    沉默片刻,李必硬氣道:“不交!”


    “那好,興慶宮前見!”大司儀轉身要走,這時,迎麵撞上兩人,好巧不巧,正是剛剛騎馬趕迴的李家兄弟。


    “喲,這是誰呀,這麽大口氣?想要聚眾鬧事,逼迫靖安司?逼死我大唐功臣?”李元英陰陽怪氣的嘲諷道。


    李元霸更狠,直接裝作沒拉住韁繩,咣當一下,撞開紅衣信眾,將那年邁的大司儀裝了個狗啃泥。


    灰頭土臉的大司儀被人救起,指著李元英喝問道:“你是何人?你可知道老夫是誰?靖安司,好你個靖安司!”


    李元英打岔道:“靖安司?本官刑部郎中,可不歸靖安司管。老頭兒,你就是那勞什子大司儀?聽說你糾結信眾裹挾朝廷,暗中勢力不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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