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林致遠所說,龍謹言看似草包,其實深藏不漏。


    才兩日工夫,張揚的底就被他探了個底朝天。


    翻著眼前厚厚一疊文書,白曉兒小臉陰沉。


    龍謹言砸吧著嘴:“你們兩姐妹還真像,連找男人的眼光也差不多。要不是你讓我去查,我真不知張揚這小子這麽陰……”


    白曉兒蹙眉:“說夠了沒?說夠了談正事。”


    龍謹言強忍著笑,好脾氣的道:“好好,你是孕婦你最大。說,你又有什麽鬼點子?”


    白曉兒麵無表情:“我不喜歡張揚,更不想看到我的妹妹和他在一起。”


    “所以呢?”他挑眉。


    白曉兒側頭,烏沉沉的眸子劃過一道亮光:“你放出消息,將他引到遼國去,我們按原計劃行事。等到了蜀國,他就無計可施了。”


    龍謹言睨她一眼,對付個小毛孩還用這麽費事兒,她是不是太緊張了。


    不過張揚這小子……確實棘手,還是按她說的做吧。


    兩人商定好,龍謹言火急火燎地走了。


    他不能呆太久,免得七皇子那夥人起疑。


    白曉兒將寫有張揚生平的文書裝進信封,用火漆封了,讓蘇葉給白馨兒送去。


    白馨兒看了,什麽反應也沒有,隻是當日沒去吃晚膳。


    芙姐兒以為白馨兒身子不舒服,在飯桌上對白曉兒道:“馨兒這幾日吃得少,要不要找大夫瞧瞧?娘說我們這個年紀,吃好睡好才長個兒。”


    “不用。”


    白曉兒放下筷子,微笑看著她:“等她想吃了自然會吃。芙兒多吃些,長得高高的。”


    芙姐兒“哦”了一聲,埋頭吃飯。


    用完晚膳,白曉兒帶上蘇葉,去了陳夫人那裏。


    自出事以來,這是第一次出院門。


    不是她故意避世,而是那些人生怕受牽連。既如此,她沒必要討嫌,反正她有單獨的廚房和采買,關起門,日子一樣過得自在。


    不過這次變天,陳夫人染上風寒,作為晚輩,她還是想去瞧瞧。


    “少夫人怎麽來了,我這還病著,好了來瞧也是一樣……”


    話未說完,陳夫人止不住又咳了幾聲,她忙以衣袖捂嘴:“少夫人站遠些,仔細過了病氣。”


    陳夫人此刻眼神渙散,臉色被孝服襯得蠟黃,看上去很是憔悴。


    白曉兒知道,她得的是心病。


    逢低做小半輩子,好容易熬出頭,榮華富貴沒享受幾天,又遭逢這樣的變故。


    換作自己,一樣受不了。


    “不妨事,我沒那麽嬌氣。”白曉兒微笑。


    陳夫人看著眼前梨渦淺笑的女子,終是忍不住問:“阿遠他……是不是有消息了?”


    “並沒有。”


    白曉兒搖頭,將手放在平坦柔軟的小腹上。


    “我不知他如今在哪裏,是否安好,但日子再難,也要過下去,就當為了腹中的孩兒。”


    “是啊,再難也要過下去,這個道理誰都懂,可要做到……何其難呀……”


    陳夫人喃喃說著,止不住垂淚:“少夫人,我不如您豁達。如今老爺病在床上,老夫人又去了,我們就是砧板上的魚肉,隻能任人宰割。


    聽說新皇帝不日要登基,禮部尚書勸了幾句,如今家被操了,男丁砍頭,女眷入了紅帳,我真怕……真怕下一個就輪到我們家。”


    白曉兒靜靜地聽著,垂著羽睫,好像陳夫人在講述一個與她無關的故事。


    陳夫人心中焦急,再也沉不住氣:“少夫人,求您答應我一件事。”


    她慢慢抬起眼睛,看著她:“什麽事?”


    陳夫人急聲道:“如果我不在了,請少夫人無論如何替我照拂阿槿和宛兒。他們太年輕了,什麽都不懂。少夫人看在昔日的情分,一定要保住他們性命。”


    白曉兒澄淨的眸子閃過譏誚:“夫人難道不知,阿遠是七皇子和朱氏的眼中釘,我自保尚不能夠,又如何保全阿槿和沁宛?”


    林致遠一直不露麵,七皇子耐性恐怕不多了。


    如果她沒猜錯,恐怕下一步,就會對侯府出手。


    陳夫人攥緊白曉兒衣袖,仰著臉,麵露祈求:“少夫人,我知道您可以的。可憐天下父母心,看在您也是母親的份上,您就答應我吧。”


    白曉兒靜靜看著她,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陳夫人看懂了她的眼神。


    她乏力地癱在床上,唇邊露出笑意。


    “你好好休息。如果得空,我再來看你。”


    白曉兒起身,出門之際遇見林沁宛,林沁宛麵色惶恐,囁嚅著叫她:“嫂……嫂子。”


    白曉兒瞧了瞧她鬢邊的白絨花,露出淡笑:“你娘心情不好,去陪她說會兒話吧。”


    “是,我知道了。”


    林沁宛垂著腦袋,顯得特別乖順。


    待到走遠,蘇葉對白曉兒道:“少夫人,她們也太不要臉了,一麵算計少夫人,一麵求您幫忙,真當我們是傻子啊。”


    這幾日,林沁宛派人盯著白曉兒的院子,一有動靜就去給相國府送信。


    母女兩個自以為做得隱蔽,其實白曉兒早知道了。


    她無奈:“蘇葉,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為了兩個孩子,陳夫人自然什麽都敢做。”


    “少夫人,難道你不生氣?”


    蘇葉氣鼓鼓的。


    這樣的事,換作自己,還不得慪死。


    白曉兒卻笑:“不生氣呀。有這個功夫,不如想想如何應對。如果你們少主像你一樣,早死八百迴了。”


    蘇葉再不敢多嘴。


    白曉兒收了笑,心中隱隱生出不安。她看著天際翻滾的陰雲,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很快,她的擔憂成為現實。


    遍尋林致遠不著的新皇帝發布赦令,隻要林致遠投案自首,就免其重罪。


    原因是皇帝的祖母太皇太後病危,急需林致遠這位神醫救命。


    得知消息,白曉兒一夜未眠。


    天沒亮,蘇葉從外麵迴來,渾身都是濕冷的霧氣。


    “蘇葉,龍謹言怎麽說?”白曉兒問。


    蘇葉道:“四處都是新皇帝的人,龍少爺沒能聯絡上少主。他讓我轉告少夫人,這個時候務必要穩住。再過幾日,我們按原計劃離開這裏。”


    唇邊笑意如煙霧般散盡,白曉兒閉眼,半晌又睜開:“蘇葉,你說他會不會來?”


    蘇葉一怔,道:“這是新皇帝的圈套,少主一定不會上當。”


    “蘇葉,你錯了。”白曉兒搖頭。


    生病的是林致遠血脈相連的外祖母。


    除了她,沒有人知道,老夫人的逝世林致遠有多麽自責,如今祖母又病了,隻要還有一口氣,他一定會阻止這場悲劇。


    這時,管家突然來了,他進門對白曉兒行了一禮,恭敬地道:“宮裏的內侍在前廳候著,侯爺讓少夫人過去一趟。”


    白曉兒問:“具體是什麽事,管家知道嗎?”


    管家搖頭:“侯爺沒說,奴才也不曉得。”


    即使他不說,白曉兒心中已猜到幾分。


    她跟著管家到了前廳,看見久病未愈的威遠侯被陳夫人扶著,陳夫人抬頭看見她,滿臉的歉意。


    穿著黃衣的是新皇帝的心腹內侍,圓臉小眼睛,笑起來一團和氣。


    他打量了白曉兒片刻,態度還算不錯:“太皇太後病重,皇後宣二品以上命婦進宮侍疾。少夫人,今日剛好輪到您了。”


    白曉兒的誥命已被朝廷褫奪了,新皇帝的這個理由實在牽強。但她不得不從。


    “太皇太後是我的外祖母,論理早該去侍奉著。公公稍坐片刻,請容我去收拾幾件衣物。”


    白曉兒比他想象中識趣多了,公公“嗯”了一聲,沒有過於為難。


    白曉兒迴到院中,清了兩身衣裳,又將平日吃的養胎的藥丸和最暖和的大氅帶上。


    蘇葉在一旁急得跺腳:“少夫人您別去了……您放心,侯府都是少主的人,他們不敢來硬的。”


    “難道你沒發現,他們根本沒打算來硬的?”


    那位公公獨自一人,沒有帶侍衛,他篤定了她會跟他進宮。


    “林致遠雖然被誣謀逆,但明眼人心中自有論斷,為此皇帝不敢做絕。但這次我要是不去侍疾,我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連帶著林致遠的名聲也會一落千丈。到那時,士子清流不會再為他說話,皇帝沒了忌憚,我們這些人都得完。”


    白曉兒想的很對。


    新皇帝的確是這個用意,而且出主意的正是汪如笙。


    汪如笙自失去右臂,消沉了很長的時日,直至他的舅舅王扶林和七皇子發動這場蓄謀已久的兵變,他才重新迴到權利的中心。


    “阿笙,你總說白曉兒聰明。那咱們打個賭,看她今日會不會上當。”


    新當上皇帝的七皇子穿著玄色龍袍,意氣風發的臉上再尋不到昔日的陰霾。對麵最親近的兄弟,他依舊很是親昵。


    “皇上,白曉兒無論怎樣都是輸。這一迴,我們贏定了。”


    “嗬,說的也是。她來與不來,林致遠都完了。不過我倒是好奇,她待會見了你,會不會痛哭流涕,求你重新收了她?”


    汪如笙笑了:“我不會要她,髒了身子的女人,我不稀罕。”


    新皇帝挑眉,似乎對他的話存有懷疑。汪如笙鄭重道:“皇上放心,我再糊塗,也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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