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錯。”


    威遠侯吃完羹,拿帕子擦了擦嘴。


    老夫人喜道:“喜歡就多吃點兒。曉玉,你去廚房拿一盅羊奶羹來,放侯爺邊上。”


    丫鬟領命去了,老夫人又道:“你在邊關不知道,當初聽到阿遠中了狀元,我恨不得立刻叫你迴來給祖先上香。咱們世代都是舞刀弄槍的,連個舉人也沒中過,如今卻出了個狀元,你說這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雖然我不讀書,但我知道,武將再怎麽出生入死,還是比不了那些書香門第出來的文官。要不怎麽三公隻有太師、宰相和禦史大夫,沒有大元帥大將軍呢。”


    老夫人說的是事實,威遠侯無話反駁,相反的,他是支持自己的兒子們通過正科舉走仕途的。不僅他這樣認為,其他武將家族同樣是這樣的想法。


    可朱氏卻覺得這話剜了她的心。


    誰都知道侯府三個兒子,如今隻有他的楓兒沒有讀書。


    老夫人瞧不起她的楓兒,當眾給他們母子難堪呢。


    “老夫人此言差矣。咱們大夏是馬背上得的天下,侯爺也是憑軍功封爵,那些個禦史尚書什麽的怎能同咱們家比富貴?就上次給楓兒請的那個先生,讀書都讀傻了,說話淨掉書袋,走路看書還摔過。是我見著不像才想法子換了他,否則咱們楓兒現在還不和那書呆子一樣,哪裏還能上戰場。”


    朱氏自己說的起勁兒,威遠侯臉黑成了鍋底。他將筷子重重一擱。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那位胡先生是他舍了老臉才請來的先生,本想著能教林玉楓上進,卻被朱氏這蠢婆娘自作聰明給氣走了。


    為著這事,他可得罪了一溜兒文官。朱氏竟然還在這兒大放厥詞。


    朱氏不知威遠侯為何生氣,不過見他當眾給他沒臉,一時也氣怔了。


    “姐姐,菜要涼了,您嚐嚐這個炒田螺,熱的吃才鮮。”


    陳夫人好心找個台階給朱氏下,舀了一勺子她平日最喜歡的菜在她碗裏。


    朱氏卻因為陳夫人的這個舉動,更加暴怒。


    “呸,誰你是姐姐,也不照照鏡子,一個丫頭出身的妾就敢狂妄,莫忘了早些年還給我端過便盆呢。”


    朱氏名門出身,不想竟說出如此粗鄙的話。


    眾人瞠目結舌。


    陳夫人一張小臉紫漲得厲害,起身垂淚道:“千錯萬都是都是妾身的錯,今日個是老爺的接風宴,夫人好歹別氣壞身子。”


    陳夫人如此識大體,受了委屈也不抱怨,威遠侯心中頓時愧疚得不行。


    他溫言對她道:“你坐下吃飯,她自己要發瘋,不關你的事。”


    “侯爺……”


    “聽話。”


    朱氏被這兩人氣了個倒仰,起身捂著臉嗚嗚地哭著跑了,留下眾人麵麵相覷。


    林沁月剛放下筷子,老夫人警告地看過來:“吃飯。好不容易一家子齊了,別為那些不懂事的人掃興。”


    “是。”林沁月端起碗,往嘴裏送了一口飯,眼角餘光掃過林玉楓,見他沒心沒肺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心中說不清什麽滋味。


    餘下的人見老夫人發話,也不再去提方才的事。


    於是朱氏這個侯夫人徹底被人遺忘,躲在角落哭腫了眼睛也沒人過問。


    吃罷飯,陳夫人和林沁宛扶老夫人去前院邊賞月邊消食。


    林致遠被威遠單獨侯留下。


    月光透過窗欞,撒了一地白霜,父子兩個相對而坐,初秋的風還帶著一絲暖意,卻怎麽也暖不了這兩個原本血脈相連的男人。


    “阿遠。”


    許久,威遠侯開口喚他。


    林致遠抬頭,眉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


    “侯爺。”


    他表情淡淡的,不見一絲波動,好像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能讓他在意的事。


    威遠侯瞪著眼前俊美冷峭的少年。


    他的眼睛生得漂亮,鼻子嘴巴也漂亮,像極了少時的長公主,甚至有幾分像當今皇上。


    隻唯獨,這樣一個體麵漂亮的孩子卻不像自己。


    他……大概真的不是自己的兒子吧?


    威遠侯突然覺得有點灰心。


    這或許是上天給他的懲罰吧,懲罰他的薄情,懲罰他對公主始亂終棄。


    這樣一個聰明絕頂的孩子,要是自己的親骨肉該多好。


    林致遠看到威遠侯眼中的苦澀,大概猜到此刻他心中的想法,他冷冷勾起嘴角:“侯爺找我可是有事?”


    言下之意,沒事就該讓他迴去。


    威遠侯澀聲道:“你真打算……娶那商戶女子做你的嫡妻,侯府的少夫人?”


    “是,我打算娶曉曉做我的妻子。而且我還為她向皇上求了誥命。侯爺,有件事我要更正一下,她如今是吏部尚書安佑棠的義女,不是什麽商戶女子。等她嫁了我,就是正三品的誥命夫人,侯府未來的女主人。”


    “阿遠,你為何執意如此?你已經考上狀元,大把的名門淑媛等著嫁你,你應當明白,要想在朝中立足,有個強大的妻族是多麽的重要。如果你真喜歡那女子,大可以娶了嫡妻後,再娶她做平妻,這樣不就兩全其美了。”


    年輕人,總是難免衝動。


    即便他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好歹也叫過自己父親,他不能眼睜睜看他做錯事。


    林致遠淡淡看他一眼,眸中含著譏誚:“原來侯爺當年是這樣想的啊,難怪你不愛我母親也會娶她為妻。如果母親在天有靈,會不會後悔嫁給你呢?”


    “你……”


    聽聞這話,威遠侯如遭重擊,半晌說不出話來。


    林致遠笑了笑,起身:“時候不早了,侯爺早些歇息吧。”


    門“哐啷”一聲關上,威遠侯肩膀垮下,眼前浮現出少女那張如花的笑靨。


    他已經很多未曾記起過她,如今得知她背叛了自己,心中反倒生出許多情緒。


    有惆悵,有怨恨,也有後悔……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當初對公主稍微好一些,沒有因為她生不出孩子而冷落她,又或者他們即便爭吵,也沒有朱氏,公主說不定也不會與人私通,做出這般醜事。


    說到底,他也是有錯的。


    翌日,威遠侯去上朝,與他相熟和不相熟的人都恭喜他生了個好兒子。


    威遠侯頗有些不是滋味,直到皇帝頒下旨意,封林致遠為翰林院修編和太醫院院判時,心中悔恨不由更甚。


    與此同時,一道冊封誥命夫人的聖旨送到了蕪園,將白曉兒嚇了一跳。


    這段時日,林致遠一直很忙,很少來這邊瞧她,她本來還有些生氣,沒想到他竟然是在忙這件事。


    白曉兒撫摸著明黃的聖旨,眼圈兒微微泛紅。


    待傳旨的內侍走後,白馨兒一把抱住姐姐的腰,嘻嘻笑道:“我就說姐夫肯定在忙正事,果不其然,今兒就給姐姐討了個誥命。”


    白曉兒卻歎氣:也不知他用了什麽辦法,這個誥命來的肯定沒有那麽容易。”


    白馨兒不以為然:“姐夫聰明著呢,對別人來說難如登天的,我姐夫隻用動動小指頭就能辦到。”


    白曉兒戳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姐夫再厲害也和你無關,你將來給我找個聰明妹夫才是。”


    白馨兒小臉一紅,立刻跑開:“我還是小孩子呢,姐姐這樣打趣我。我不和姐姐玩了。”


    白曉兒好笑的想:這丫頭從小就賊精賊精的,如今讀了書,愈發人小鬼大。將來不知要找個什麽樣夫婿才治得住他。


    自己下月就要出嫁,馨兒不能跟著她去侯府,將她一個人放在蕪園她也不放心。


    義母安夫人知道她的心思,上次提過將馨兒養在安府,她出於種種考慮,沒立刻同意。


    但現在想來,義母的提議其實是極好的。馨兒既能得到照顧,又能跟著義父做學問。


    義父不止一次說過馨兒聰明不下林致遠,若是好好讀書,將來必能成為一代才女。


    白曉兒覺得才不才女無所謂,重要的是安氏夫婦人品端方,教出來的孩子定是有教養的。


    要成才,先成人,這是白曉兒一貫的觀點。


    特別是對白馨兒這樣天性聰明的孩子而言來說,獲得成功比旁人來得容易許多,往往容易膨脹,失了本心,甚至做出膽大包天的事兒來。


    養在安夫人膝下,白曉兒就不會擔心這一點,再怎麽樣,馨兒也不至於養歪。


    這或許就是做姐姐的一片苦心吧。


    晚飯的時候,林致遠突然來了,白馨兒邊吃便看著兩人笑。


    白曉兒被她笑得有些羞惱,吃完飯就將她趕了迴去。


    兩人手牽著手迴了白曉兒的廂房,一路上,看見他們倆的下人都在林致遠的威懾下自覺地退出了院子,躲得遠遠的,生怕掃了林大人的興致。


    門反手關上,林致遠抱她來到床上,取下她的發簪,青綢般的秀發傾瀉而下,瞬間在絲質柔滑的被褥間開出一朵綺麗的墨蓮。


    “林致遠,你想做什麽?”


    她瞧著趴在她身上的少年,眼神突然慌亂起來。


    “曉曉,我想你。”


    他輕歎,將她纖細的雙手舉過頭頂,俯身下來,微涼的發絲滑過她敏感的耳垂。


    見她戰栗了一下,林致遠突發奇想,居然壞笑著伸出舌頭,在她嬌嫩的耳蝸處舔了一下。


    “呀……”


    她仿佛被電流擊中。


    他怎麽能這樣對她,他到底……


    要做什麽?


    林致遠此刻的表情帶著寵溺,眼神卻十分危險,他低笑,又緩緩地舔舐了一下,引得她破碎的聲音從唇邊溢出:“林致……遠,別……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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