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還請慎言。”


    七皇子冷然道:“自母妃踏進紫辰宮的第一日起,朱這個姓氏便被抹去了。這一點,母妃應當比我更清楚。母妃如今是皇家婦,朱氏再好,也隻是外家。”


    朱貴妃怒道:“你看看昭妃和你的九弟,沒有母族庇護,過的是什麽日子。若你不是當朝相國的外孫,你父皇怕是早將太子之位給了老三。”


    七皇子一言不發,朱貴妃知道他多少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於是放緩了語氣:“兒子啊,做人不忘本,你不能在接受了朱氏帶來的好處和榮耀後,反手將朱氏推開,這樣會寒了所有依附你的人的心。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朱貴妃眼中滾落兩行淚水。


    這些年她表麵看起來風光無限,內裏的委屈有誰知曉。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曉皇帝一麵忌憚她,一麵寵愛她。而皇帝自不是離不開她,隻因他需要父親幫他穩住朝政罷了。


    七皇子眸色深沉,望著眼前生養自己的女人,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朱貴妃擦了眼淚:“你父皇這次派了紀文嶽和程英查案,這兩人素來和你外祖父不睦,落到他們手裏,就算沒事兒也會被扯出事兒來。兒子,母妃並不是逼你,這次隻有你能救你舅舅。”


    七皇子顯然明白朱貴妃指的是什麽,不由皺眉:“此事我幫不了忙,母妃最好讓外祖父另想他法。”


    朱貴妃收了悲容,上前握住七皇子的手,殷切道:“太子之位一日未定,皇兒仍需朱家人衝鋒陷陣。你先好好思量,母妃在宮裏等你消息。”


    朱貴妃看著兒子俊美的麵容,他長得越來越肖似他的父皇,特別是漆黑的眸子和英挺的眉,簡直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


    朱貴妃神色頓時溫柔下來,伸手整了整他的前襟,動作小心而輕柔,帶著母親對兒子的愛意。


    大宮女銀姑守在門外,見朱貴妃出來,忙上前服侍朱貴妃上了馬車。她見朱貴妃心情頗好,忍不住問:“娘娘,殿下那邊可答應了?”


    朱貴妃攥著帕子,目光注視前方:“他自然會答應,在他心裏,沒有什麽比那張椅子更重要。”


    朱貴妃在她麵前向來不屑掩飾,銀姑甜甜笑了:“那娘娘就不用擔心了,咱們隻用將汪大人送出去,再多找幾個替死鬼,舅老爺就能平安無事。”


    朱貴妃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你說的不錯。銀姑,這幾日我睡不安神,你待會去內務府領些安神的蘇合香迴。如今天氣漸涼,鵝梨香太過輕淺,隻適合夏日用,餘下的賞你了。”


    銀姑笑著謝過,見朱貴妃心情似乎不錯,又陪她說了一會子話。


    等迴到宮裏,銀姑讓小宮女們服侍朱貴妃歇息,自己拿著對牌去了內務府一趟,內侍們見她是朱貴妃宮裏的,絲毫不敢怠慢,緊著最上等的香稱了半斤,又道不夠再來拿。


    銀姑拿銀角子賞了他們一迴,捧著香料盒子往迴走。


    從內務府到貴妃宮裏不過一條直路,銀姑卻特意繞了個彎兒,趁著天黑,往昭妃宮裏去了。


    昭妃正在宮裏等消息,見銀姑來了,忙讓她坐下,銀姑道:“昭妃娘娘,如今時間緊急,請您先聽我說。”


    她口齒伶俐,三言兩語便將今兒個朱貴妃和七皇子見麵的情況說得清清楚楚。


    昭妃聽了,不由麵帶嘲色:“外人都道七皇子待汪如笙如何親厚,如今為著這事就要舍了汪如笙,未免太過涼薄了。”


    銀姑個知道內情的,當下也感歎:“誰說不是。汪公子不僅是七殿下的救命恩人,還替他幹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兒,這會可好,不明不白命就搭進去了。明眼人都知道汪公子是被利用的,那文章,恐怕也隻有汪公子的才情才寫得出。”


    昭妃頷首,讓銀姑繼續替自己盯著朱貴妃的一舉一動。


    銀姑應了,起身告辭。


    昭妃想了想,又提筆寫了封信,著心腹宮女立刻送至威遠侯府。


    這件事她一個人做不了,須得林致遠幫著拿主意。


    與此同時,白曉兒銀子花了不少,終於打聽清了這段公案。


    原來那天從考場上出來,就有學生囔著要告官。那學生說和他幾個同窗提前拿到了一模一樣的考題,還找人寫了文章。


    順天府尹見茲事體大,立刻上報。


    皇上得知令考官連夜閱卷,果真找出了幾十份一模一樣的文章,汪如笙也赫然在列。


    皇帝龍顏大怒,將幾十個涉案的考生關進大牢,又拿了主持科考的朱侍郎下獄。


    如今案子已移交給禦史台,別的不提,這些涉案學子的前程便完了。


    白曉兒想到汪如笙,十分難過,心裏像被大石頭碾過一般,鈍鈍的發疼。


    平行而論,汪如笙是個好人。


    他少年得誌,才華出眾,本有錦繡前程,如今卻因此事淪為階下囚。也不知七皇子能不能救他出來。


    白曉兒想了一會兒,她覺得自己應該想法子為汪如笙做點什麽,不為別的,隻為汪如笙曾經兩次救過她的命。


    白曉兒帶上銀票上了馬車,往威遠侯府去,林致遠消息素來靈通,說不定他知道些內情。


    到了威遠侯府,白曉兒才得知林致遠進宮為皇上看病去了,可能夜裏才迴。


    失望的白曉兒拒絕了林沁月的留飯,麵色暗沉地上了馬車,低聲吩咐車夫:“去七皇子府。”


    車夫是林致遠的人,當即一愣,急聲道:“我們還是先迴去,少主晚些就該迴了。有什麽事小姐到時再說不遲。”


    白曉兒細眉一揚:“先去七皇子府,有什麽事我兜著,你不用擔心。”


    “沒有少主的吩咐,奴才不敢。”


    白曉兒冷笑起來:“林致遠既將你給了我,你就要聽我的話,不然就趁早迴侯府去。”


    “是。”


    車夫終是不敢違逆,隻得駕車去了七皇子府上。


    白曉兒應門,那些侍衛是見過她的,為此也沒攔她,直接帶她進去,而車夫卻在門口被攔住。


    推開門,白曉兒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地上滾著幾個空酒壇,有的還碎了。


    那個穿著玄色繡五爪金龍長袍的男人斜倚在榻上,拿著酒瓶往嘴裏灌著,散亂的鬢發遮住了他的眉眼,使得白曉兒瞧不見他的表情。


    白曉兒小心地避開地上的碎瓷片,輕輕走了過去。


    這個人,是害死她父母姐姐的仇人。


    除了恨,她下意識地對他有些懼怕。


    “七殿下。”她攥緊裙擺,屈膝行了一禮。


    醉醺醺的男子抬頭,眸光鋒利地劃過她的臉龐,其間的恨意一閃而逝,白曉兒頓時膽戰心驚。


    她深吸一口氣,抬頭道:“七殿下,關於阿笙的事,不知殿下是怎樣打算的?”


    七皇子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喉嚨中發出一陣陰沉的笑:“嗬,你這個棄夫淫奔的賤人竟然有臉問阿笙,白曉兒,看來我是低估你了。”


    尖刻的話語如一把利刃,瞬間戳破了她的虛偽和無情。


    白曉兒咬著唇,臉一陣紅一陣白,眸中泛出水光,七皇子盯著她,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白曉兒,你就是憑這副皮相迷住了阿笙吧,我若毀了這張臉,你說阿笙還會不會對你念念不忘?”


    白曉兒心裏怕極了,還是強裝鎮定:“七殿下用不著嚇我。若殿下傷了我,怕是阿笙這輩子都不會和你做兄弟了。”


    七皇子眯了眯陰鷙的眸子,鬆開手,看著自己在她下巴上留下的指痕冷笑。


    “你今天過來,難道真是想問阿笙的事?”


    白曉兒往後退了一步,低聲道:“還請殿下告訴我。”


    七皇子揚起菲薄的唇,譏誚道:“你這是何必,想知道問林致遠不就得了。他如今手段通天,連我這個皇子都自愧不如啊。”


    白曉兒暗自心驚,頓了頓,便如實說道:“林致遠不在,因此我才來找殿下。殿下,我知道我做了對不起阿笙的事,你很厭惡我,但我和阿笙即便做不了夫妻,他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他出了事,我絕不會棄他於不顧。”


    白曉兒從袖中掏出厚厚一疊銀票,輕輕放於桌上。


    “這些是我如今能拿出的全部現銀,如果不夠,我可以迴去想辦法,再不濟,我還可以典了一品居,請殿下務必想法子救救阿笙。他這樣年輕,不能就這麽毀了。”


    七皇子掃了眼那銀票,麵色古怪地盯著她:“怪不得阿笙喜歡你,你和那些女人果然不太一樣。”


    他歎了口氣,眉目間的厲色卻是褪去許多:“白曉兒,不用你說我也會幫阿笙。但如今一邊是我舅舅,一邊是阿笙,你讓我怎麽選?”


    白曉兒吃了一驚:“有朱相國在,朱侍郎那邊怎會有事?”


    七皇子思忖片刻,便將緣由說與她聽:“皇上想找朱家的人作伐子,舅舅剛好碰了逆鱗,如今就連我外祖父也救不得。唯今之計,隻有將過錯讓阿笙一人擔了,我舅舅才可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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