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母,大夫說俺娘這些天不能下地,得吃些滋補的,不然藥就白喝了。曉兒想替娘向二伯母討點好吃的,伯母舍得嗎?”白曉兒問道。


    “你娘是我嫡嫡親的弟媳婦,隻要伯母拿得出的,你盡管開口。”


    袁氏大方地將手一揮,心裏頭有點不屑。


    小丫頭這是嘴饞了,竟拿柳氏來當托詞。


    總不過是要些瓜子糖果之類的,她就不信她能說出更好的東西來。


    沒想白曉兒下句話差點把她給噎死。


    “二伯母,我也不要別的,您能不能把您常吃的那個……阿什麽膠的分咱娘一點,我想拿那個燉雞,都說那個最補人哩。”


    頓時,所有人都看向袁氏。


    尤其是白老太,那雙三角眼裏就像長了鉤子,恨不得要在她身上剜塊肉下來。


    慌得袁氏連對白曉兒使眼色。


    “曉兒,那阿膠可是個金貴東西呀,二伯母這裏沒有呢,你是聽岔了吧?”


    白曉兒裝作沒看懂袁氏的眼色,歪著腦袋,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一派天真道:“二伯母,這可是我親耳聽見的。那天姑和王裏正家的銀姑站在院子外頭說話,我恰好打那兒過就聽著了。姑說除了一大塊阿膠,二伯母還從鎮上帶了好多好東西,有鬆子糖、玫瑰餅、羅記的烤雞……還有上等的大紅緞子和玉鐲,把銀姑羨慕得不得了哩……”


    白曉兒話沒說完,便聽到白老太中氣十足的喝罵:“袁桂萍,曉兒說的是不是真的?”


    白老太虎著臉,眼中利芒閃爍。


    旁的東西倒罷了。


    她竟敢私自昧下阿膠、玉鐲這樣的金貴東西。


    老二一家這是翅膀硬了,完全不把自個放眼裏了啊。


    袁氏見白老太動了真怒,慌了神:“娘……真不是曉兒說的那樣,我帶迴的東西一早就給了娘,絕沒有瞞下的,什麽阿膠、鐲子的……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娘家小本買賣,哪買得起這些?這話兒……指不定是曉兒聽她娘說的呢。”


    袁氏為自己開脫的同時,仍不忘倒打柳氏一耙。


    可白老太何等精明,豈會被她糊弄過去。


    正待好好地發作袁氏,白老頭突然端起碗道:“鳳兒她娘,先吃飯,有啥話吃完了再說。”


    這是在給袁氏開脫了。


    寧可落老妻的麵子,也要給兒媳婦撐腰,白老頭這公公當的可真沒得說。


    白曉兒眼見著這事兒要被揭過,忙提醒白老太:“奶奶,咱家的規矩,不管有些啥,理應先拿出來交給爺奶吧。”


    白老太冷哼:“現下還沒分家,不管有啥自然都是公中的,這是咱老白家幾百年傳下的規矩,誰都不能越過了去。”


    白曉兒就趁勢添了把火:“原是這樣啊,怪不得娘今兒一醒就告訴我說,咱白家在村裏頭可是頂重規矩的人家,就是一般的地主家也是比不了的。她還說昨天私留酥餅是她不對,等她病好了,第一個要給爺奶認錯哩。”


    話一出口,白老太臉色立刻緩和了許多。


    可見白曉兒說到了她心坎上。


    這時,老大白春生突然道:“爹啊,您看俺大郎二郎一年到頭連雞屁股都見不著一隻,瘦得那是皮包骨頭,他親嬸子有了好東西怎地也不分她侄兒一點?昨天曉兒病成那樣,三弟妹不也把點心拿出來了,都是一樣的媳婦,爹可不能在二弟妹身上壞了規矩哪。”


    白老大說著便朝丁氏使眼色,丁氏心領神會,暗地裏狠掐了小兒子三郎一把,三郎立馬扔下筷子哭起來:“爺,嗚嗚嗚……俺也想吃烤雞,俺也想吃鬆子糖,四郎吃啥,俺也要吃啥……嗚嗚嗚……”


    “乖兒子甭哭了,要吃雞啊就去找你二嬸兒要,二嬸兒這次可帶了好些好東西迴,夠你吃個飽哩……”


    三郎聽了娘親的話,立馬跳下凳子,拉著袁氏的裙子哭鬧開來,鼻涕油汙揩了袁氏一身。


    袁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將求助的目光投向白老頭。


    可白老頭這迴也說不出旁的話來了。


    老大家男娃子最多,白家四個男孫裏頭他那房就占了三個。


    為此,他不得不考慮老大兩口子的想法。


    一口氣憋在胸口,他將筷子一擱。


    “等吃完飯,鳳兒她娘去桂萍屋裏瞧瞧吧。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別傷了一家人的……和氣。”


    白老頭將“和氣”兩個字咬得特別重,說完便起身去了外頭。


    今天這頓飯,他是吃不進去了。


    同樣吃不進飯的還有袁氏,她本想跟著白老頭一塊兒出去,卻被白老太叫住,一時氣了個倒仰。


    不過他們兩個不吃,自有人願意吃。


    白老太都沒動筷子,白老大已經夾了一大塊肥肉片子扔進嘴裏,嚼得滿嘴冒油。


    白曉兒趁老大一家還沒開始用筷子翻菜,趕緊拿事先準備好的粗瓷大碗,盛了滿滿一碗雜糧飯,又夾了冒尖的菜,讓白蕊兒給柳氏端去。


    可能是她方才的話稱了白老太的心,也可能白老太此刻的心思都不在放桌上。


    白老太竟然也沒說個啥,就放白蕊兒去了。


    白曉兒本著浪費可恥的精神,和白馨兒埋頭吃了個肚兒圓,手牽著手下桌。


    出了門,兩人看到白老頭蹲在井邊那棵大槐樹下,正抽著旱煙。


    平時挺直的腰背此刻顯出幾分佝僂,有股說不出來的落寞。


    老頭子,這是心裏不痛快了啊。


    不過也是他自找的,白曉兒並不同情。


    正準備走開,白馨兒大聲叫了聲“爺”,拉著她噠噠噠地跑上前。


    “爺,俺爹說煙抽多了要咳嗽的,爺少抽點呀。”


    “哎,爺知道哩。”


    白老頭抽完最後一口,起身摸了摸白馨兒稀疏的頭發。


    “還是俺小孫女懂事,都曉得關心爺了。”


    白馨兒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這是娘教我的,娘說爺奶是老人,辛苦了半輩子,我和姐姐都要孝敬你們哩。”


    白老頭聽了這話,一時想起老三兩口子平日裏的種種好處,忍不住感慨:“我這幾個兒媳婦裏頭,論孝順、勤快的還是你娘。她是個厚道人,心眼實,會教娃兒啊。”


    白曉兒見白老頭突然念起柳氏的好來,靈機一動:“爺,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下。”


    “啥事?”白老頭抖了抖煙鍋袋裏的灰,看她一眼。


    “我聽我姐提過,我家屋後頭原來壘了個土灶,好些年沒用了,我就想收拾收拾給我娘開個小灶。方大夫都說了,我娘是氣血不足虧了身子,要多補補。這要是落下啥病根,白花了藥錢倒是其次,就怕日後都不能好好幹活了哩。”


    白老頭審視的目光看向白曉兒。


    記憶中的白曉兒向來隻曉得悶頭幹活兒,不會說話,更不會耍心眼子。


    她何時變得這樣伶俐了?


    難道是糟了迴難就開了竅?


    方才二兒媳吃虧,會不會也是她有意為之?


    白曉兒迎著白老頭的目光,表情純良天真。


    白老頭看著她清澈的大眼睛,暗怪自己多想,再怎麽著她總歸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哪能有那多心眼。


    “那土灶收拾出來倒也容易,隻是開小灶……你也曉得昨兒剛抓了藥,現下,怕是拿不出這個餘錢了。”


    白曉兒一聽,就知白老頭其實並不是十分反對,忙拍胸脯保證:“爺您放心,我絕不花家裏頭一文錢。我和我姐去山上碰碰運氣,挖點野菜,再抓條魚什麽的,也夠我娘吃上幾頓了。”


    “抓魚,那是男娃子才會的,你個女娃娃能行嗎?可別掉水裏頭去了。”白老頭皺眉。


    “行不行總得試試,爺,我這不也是沒法子了麽,您就答應我吧。”


    這時,白馨兒也湊過來,奶聲奶氣道:“爺,您就答應我二姐吧。”


    孫女兒話都說到了這份上,自己要是再拒絕,那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


    白老頭思忖片刻,便對兩個孫女道:“那就先這麽著吧。迴頭讓你奶奶給你們四兩油,二十個雞蛋,再添十斤黍子麵,三斤白麵,五斤糙米,五斤苞穀米,這倆月你們幹脆自個開夥。蕊兒是個能幹的,燒夥做飯料想難不倒她。眼瞅著春耕田裏頭忙,少你們幾口人,你奶她們也能輕省些。”


    “哎。”白曉兒歡快地應了,心裏有點意外。


    白老頭許的這些東西,對於她們三房幾口人來說,著實不算少。


    況且這裏頭還有雞蛋和白麵,這在莊戶人家可是輕易吃不到的。


    可沒想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頭,白老頭又道:“菜地的菜也隨你們摘,迴頭米麵要不夠了,可以找你奶要去,隻一樣,若是要吃葷腥,就得靠你們自個想法子,家裏頭這幾年光景不好,爺隻能幫你們這些了。”


    “知道了,謝謝爺。”


    這聲爺,白曉兒叫得情真意切。


    先前對白老頭存下的心結,一下子去了不少。


    不過她還是得提前打個預防針。


    “爺,這事兒奶能同意麽?還有大伯母和姑那邊……”


    並不是她信不過白老頭,而是白老太母女和丁氏實在太過奇葩。


    白老頭知道白曉兒的擔憂,枯瘦的大掌一揮。


    “這事兒你甭擔心,我親自和你奶去說,你家的東西也隻準你們幾個吃。還有,別人要送了東西來,暫時不用歸到公中,留著你們娘幾個用,旁的事都等養好身子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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