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唿聲未出口,耳邊咚一聲悶響,是什麽東西掉落在地板上。她穩住身形,低頭一看,壁上燒得明亮的燭火照耀下,那物什粼粼閃著光,是一個銀色麵具耘。


    她一愣,正欲抬頭看向來人,隻見那人迅速彎腰撿起麵具,往臉上一扣,一句話也沒說,消失在樓道上。


    桑柔猶自杵在那裏好一會兒,迴想方才所見,雖未看真切,可那乍然一現些許側臉,怎麽覺得,有絲熟悉?


    她滿肚狐疑地迴了房間。


    ****


    午後便要出發。桑柔起了個大早,與華棲交代一聲便出門去。


    半時辰過後,她額上沁出密密汗漬,氣息微喘,已立身於一家商鋪前。


    鋪子剛剛開張不久,清早人稀,夥計半打著哈欠在收拾。


    她盯著屋外簷下插著的那根旗子好久,晨光熹微,無風,旗麵微微張揚著。


    屋內掌櫃注意到她,奇怪地看了會兒,終於出門來問道:“公子,你可是要買米?”


    桑柔收迴酸澀的目光,看向掌櫃,搖搖頭,頓了一會兒,道:“我……找你們老板。踝”


    掌握微不可見地稍皺了下眉,仍是謙遜有禮地說:“我就是。公子找我有何事?”


    桑柔盯著他,說:“不。我不是找你,我找……”她伸手指了指那個旗子,“他!”


    掌櫃表情有些怪異地打量了下桑柔,說:“不知公子與我東家是什麽關係,又有何事找他?”


    桑柔說:“自是有資格找他的關係,也是有事才找的他。”


    掌櫃微微怔愣了下,眼前這人,眉目秀絕,衣著光華,氣質卓然,反應迅敏,話中帶話,是個不一般的人。他輕咳了一聲,做來了一個恭請的姿勢,說:“公子往裏邊請。有什麽需求不如和我說。我們這兒隻是一家小分店,東家他不常在此。”


    桑柔打量了下這米鋪,店麵不大,裝修卻講究,是一向的穆式商鋪的風格。


    她擺擺手,說:“進去就不用了。我家裏暫不缺米。我與你東家是舊識,昨日看見他了,因有要事在身,隻草草打了個招唿,故而今日特來拜訪,敘個舊,話個家常。”


    “如此……”掌櫃點頭,可臉上卻是無奈的表情,說,“可現在東家真不在,平日裏,我們也都不知他行蹤。我實在無能為力呀。不如公子留下個口信或地址,待東家迴來之後,我轉交予他。”


    桑柔眯著眼看了掌櫃一會兒,覺得他不似在撒謊,便說:“那便算了吧。也該是我們無緣。”


    說完便轉身離開。


    “公子,稍等。”掌櫃追上來,“雖公子不願留下口信,但不若留下姓名,到時東家若過來,我與他提及,也好心裏有個數。”


    桑柔點點頭,說:“也是。我名單字一個柔字。”


    掌櫃微詫,竟真是一個女子。方才見她眉眼多幾分女子的柔美,但舉止卻灑脫不忸怩,有男子的利落風派,心下還有些懷疑。


    他拱手做了一個揖:“多謝。在下記住了。”


    桑柔離開。


    柔……


    掌櫃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眼中微凝。


    積於內,行於表,此人氣質不俗,非等閑林木。隻是她眼下灰暗,麵色蒼白,左臂傷殘,好似傷病之身。真真是,木秀於林,風雨必摧嗎?


    他心中不禁惋惜。


    桑柔走後沒多久,米莊內又來了一名訪客,同樣意不在米,而在人。


    此人銀色麵具掩麵,手持長劍,目光冷淡,四處瞧看。夥計躊躇了下,上前來,怯生問:“這位客官,你可是……”


    “我找你們老板。”


    “又……”夥計撇撇嘴,高聲喊道,“掌櫃的,找你的。”


    緊接著噔噔噔幾聲腳踏木板的急促聲響,樓上跑下一人來,正是方才那掌櫃。


    掌櫃看了眼來人,怔一下,急忙說:“姑娘,樓上請。”


    那人低頭嗯了一聲,上了樓去。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樓上地板微響,眨眼那銀麵人已下了樓來,仍是一身冷然不容接近的模樣,隻是同來時一樣,一手提劍,一手橫在腹前。步子雖密,但不急。


    出了門,卻不知哪兒突然冒出來的一群小乞兒,齊齊向她這邊跑來,直直地撞在了她身上。腹上被碰撞,好一陣剝皮拔骨的疼,她微微彎下腰,握劍的手甩出來,格擋住幾個乞子,麵上卻猝不及防被誰的手肘一掣,麵具的繩子猛然崩斷,麵具掉落在地。


    她一咬牙,一手抓起地上已被踩裂的麵具,掩住麵容,一邊飛速提身,躲開一段距離,而後橫腿一掃,那些乞兒紛紛中招倒地。


    她畢竟重傷之身,出手力氣也不大,卻害得自己傷口又裂開了。她冷眼掃了地上的人一下,往四周看了看,畢竟還早,路上行人不多,隻是對麵茶館稀稀落落的幾個年過半百的茶客似有似無地往這邊看了幾眼,又轉迴去飲自己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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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子一手護住臉上的麵具,疾步離開。


    對麵茶館二樓,一扇半掩的窗子緩緩推開,露出一人霜白的麵頰,一雙明澤似的眼眸此一刻卻沉若幽潭。


    是她,竟是她……


    桑柔口中低不可聞地念出一個名字:項子莘。


    **


    大隊將行,可天又忽然下起大雨,眾人隻能在驛站等雨勢小些再上路。


    桑柔卻忽然找不到華棲。


    她逮住一個驛站的小二問:“可有看到我的那個小丫頭?就是眼睛大大的小丫鬟!”


    小二忽然臉一紅,說道:“那個長得可好看的姑娘,我有看到。”


    桑柔一喜:“在哪兒看到的?”


    “就是午膳後不久,就在這兒,她向我問了路,說去西市集那邊怎麽走?”


    “西市集?”


    “嗯。她說她丟了好重要的東西,要去找迴來。”


    桑柔皺眉,外頭這時正好劃過一道閃電,而後雷聲滾滾而來,好似就炸在耳邊。她嚇了一大跳,捂著胸口,急急問:“她去了多久了?”


    小二微一思量:“估摸著快一個時辰了吧。”


    桑柔焦躁地蹬腳,道:“你借我把傘,另外,把我的小黑馬牽來。”


    “啊?”


    “快!”桑柔一聲怒吼,那小二嚇得急忙扔下手中的笤帚,去後院牽馬。


    驛站門口,桑柔腳踏上蹬板上,正要翻身上馬,領頭一緊,整個人已經拎了下去。


    她一手護著脖子,剛想唿叫,下一刻已撞入一方厚暖胸膛。


    “你這半殘的模樣,是要去哪兒?”


    微厲的男聲伴隨一陣震耳雷聲從劈頭砸下,桑柔沒出息地抖了下身。緊接著就聽到男子沉沉的低笑,她一惱,掙紮開來,顧珩這下道沒桎住她,眼梢微彎地看著她惱羞成怒般的憤憤麵容。


    桑柔高聲說:“我那小丫頭不見了。這雷陣雨一會就該停了,我怕她趕不迴來,我去找一下她,去去就迴。”說著又要上馬,無意外地又被顧珩掀了下來。


    桑柔心中著急,被顧珩撩撥地差點炸毛,可偏生對他又做不了什麽,腦海中編織著一個畫麵,把他狠狠揍一頓踩在地上喊她女俠求饒不止,卻知道這樣的願望隻能永遠作為心理活動而已,咬牙切齒地瞪著他,把肚內的怒氣壓又壓,生生擠出一個好不詭異的笑容出來:“太子,您要是無聊了,先找葉廣澤成持他們耍著先,我這邊真著急。”


    顧珩一手提著桑柔的領子不放,外頭風雨忽然改了方向,斜卷而來,他手腕一翻,桑柔腳下不由自主地轉了幾步,兩人已陡然換了位置。他身前護著的是小小的她,而他背後是風雨肆然的蒙蒙天地,雨打落在他身上,她看到他眉頭微微皺了下。


    桑柔心頭猛然一動。


    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就聽到顧珩說:“廣澤你來的正好,桑柔的那個小丫頭不見了,你去找一下。”


    葉廣澤麵上表情有那麽一刻的繃緊,迅速恢複淡漠,他點頭:“是。”


    “聽說她去了西市集,也就是我們昨日去的那個地方,說是什麽重要東西丟了。你去那邊看看。”桑柔將手上的馬鞭雨傘交給他,一副就交給你的放心模樣。顧珩斜眼看著,心中失笑。


    葉廣澤這時倒沒管眼前這兩人皆是揣著葫蘆藏著藥的模樣,接過馬鞭,飛身上馬,連傘也未及撐開,揮鞭打馬,眨眼消失在大雨瓢潑的天幕下。


    ****


    謝謝jinqiurong,li2127961,repane,清妍的月票,麽麽噠【名字都一竄字母數字的親們,你們把名字取得這麽高冷,讓我怎麽叫出口?!我好為難。。。(*o*)


    還有每天都送咖啡的大家,謝謝你們~~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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