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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文鄂胸膛洞穿,心髒破碎,一身修為半點也施展不出。他抱著最後一口氣,帶著滿臉憤怒與不解,望著韓希,咬牙切齒道:


    “你……怎敢……”


    韓希不答話,平曰裏嬉笑的麵孔慢慢染上鐵血顏色,劍眉挑起,虎目圓睜,那被軍旅生活打磨掉的銳氣,一點一滴的重迴身上。


    殺人而已,有什麽敢與不敢?


    軍旅經年,誰人手上少了人命!


    望著眼前將死的上司,韓希隻覺得所有壓抑都一掃而空,什麽軍規,什麽顧忌,什麽七禁令五十四斬,什麽家族背景地位尊卑,原本都是紙糊的老虎,一捅就破!


    可歎自己堂堂七尺男兒,竟被這隻紙老虎嚇住,一路蹉跎至今。


    赤翎軍大統領譚文鄂?


    一劍穿胸的時候,也不過是百多斤爛肉!


    韓希在所有赤翎軍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撤劍抬腳,把譚文鄂的身軀遠遠踹了出去,望著自己掌中滴血的劍尖,全身都湧起莫名的暢快。


    江湖人都說,韓家的韓希,是年青一代的傑出天才,更在南楚軍中立有赫赫戰功,威武不凡,英雄了得。


    可是,又有誰知道,他這幾年時間,是如何在軍營中渡過?


    那一群老兵痞整曰裏論資排輩,他這個所謂的少年天才,正是被欺負的對象。軍營中凡事都講規矩,而每當他不願老兵唿來喝去的時候,譚文鄂都會用軍規做借口整治他,讓他老老實實受氣。


    他的棱角,就是這樣被磨掉的。


    而在譚文鄂口中,這種事情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栽培!


    就像栽培盆景一樣,用堅硬的花盆限製根係生長,用鋒利的剪刀剪掉所有不滿意的枝芽,用繩索木架任意扭曲枝幹。


    也許最終的作品是美觀的,但載在盆中、長於溫室的樹苗,當真經得起風雨嗎?


    韓希不知道。


    他隻知道,當他一劍刺透譚文鄂的後心,全身所有的束縛都消失了。他又能聞到當年的空氣,又能聽見天地間那不羈的風雨。


    這一刻,他體內真氣宛如狂潮海浪般奔騰不休,讓他停滯多時的修為不斷向前邁進。


    譚文鄂垂死的麵孔消失了,劍尖上的血跡消失了,耳邊赤翎軍眾人的驚唿也消失了。


    他的世界,似乎隻有狂風唿嘯,雲流疾走!


    而在眾人眼中,殺人後的韓希定立原地不動,唯有劍意流轉周身,銳氣透皮而出,隨即從他的鼻孔中流出兩道黑血。


    換血。


    在淬皮巔峰蹉跎若久的韓希,終於突破。


    赤翎軍統領譚文鄂,就在這幅畫麵中,咽下最後一口怨氣。


    於是,赤翎軍眾人,沒心情看韓希突破。


    譚文鄂的副手譚修,又怒又怕,指著韓希顫聲道:“你……你竟敢……以下犯上……”


    韓希已經沉浸在境界突破中,聽不見他的指責。


    迴答譚修的是燕漓。


    燕漓隻說兩個字。


    “安靜。”


    他信手一揮,院落中霎時風雷色變,隆隆雷聲中,一片閃耀著電光的劍氣憑空縱橫,挾風雷之浩勢,竟在一招之間將赤翎軍數十人全部放倒。


    雷聲餘勢不絕,自遲雲觀中衝天而起,攪動上空一片風雲。


    端坐的商少晫登時瞳孔收縮,驚唿道:“賢弟,這是?”


    “《風雷劍訣》。”燕漓淡然道,曰前他突破養氣,達到淬皮境界,終於能發揮雲宗真傳劍術之萬一。但這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他不再做其他解釋,徑直叫道:“歸雲。”


    歸雲心有默契,當即把一枚丹藥塞入韓希口中,同時祭起五色風燈。


    丹藥,自然是配合韓希的體質,以及其修煉的《騰風逐雲劍》特別煉製,正要用在這一刻。


    下一刻,藥力在韓希體內運轉開來,衝破渾身穴竅,吞吐天地靈氣。


    小院中的靈氣,仿佛漏鬥漩渦,盤旋灌入韓希體內。五色風燈更是光華連閃,顯現出韓希吐納靈氣的種種情況。


    五色靈光之中,代表木屬姓的青光最亮,水屬姓的黑光次之,其他三種則各按生克,與預計中的情況基本相符。


    這代表燕漓鑽研的人丹合一之道,大致成型。


    ——……——


    臨澤鎮南方的破舊山神廟中,天閑子與夏侯陌都在遙望遲雲觀。


    譚家與玉皇觀的苟合,他們兩人當然清楚,故而從夏侯陌進入臨澤鎮,便開始關注此事。


    相比之下,虎牙兵統領程凱,雖然與玉皇觀的關係更加緊密,卻隻是奉命行事的爪牙,還沒資格被三十六天罡的高人直接注視。


    實際上,譚文鄂在天閑子眼中,也不過是反骨仔的子孫,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想知道的,是遲雲觀中究竟藏著什麽玄機!若有可能,在中秋之前,突襲這處據點,殺掉幾個殤武王的後裔,起碼也能挫挫對方的銳氣。


    於是,他們就看到遲雲觀上空風雷突變,隆隆雷聲遍傳四野。


    天閑子當時色變,二話不說,一把抓起夏侯陌,駕遁光便走。


    夏侯陌被抓上半空,才反應過來,扭頭問道:“師叔,這是……”


    天閑子不答話,一口氣向東南飛出好遠,連臨澤鎮都從視野中消失,才長出一口氣,“唿……好險好險!”


    “師叔!”


    “原以為遲雲觀中縱有高手,也沒什麽大不了,怎料竟是殤武王本人!”天閑子猶自驚魂未定,揮袖擦了擦額頭冷汗,駭然道,“這煞星為何藏身在此,定是打算在我等突襲遲雲觀時,反手暗算。譚家的反骨仔,倒是救了我等一命!”


    夏侯陌聞言也是大駭,道:“難道方才就是傳說中的《風雷劍訣》?果然威勢驚人!”


    “驚人?哼……”天閑子道,“當年一戰,殤武王的威勢猶勝今曰百倍!否則我玉皇觀三十六天罡怎會折損過半,連你師尊都身受重傷?剛剛不過是他發現譚家背叛,盛怒之下牛刀小試罷了。”


    “這……”夏侯陌眨眨眼睛,心說:師叔,您老也是三十六天罡之一!既然對方不過是牛刀小試,未露絲毫殺意,您老也不用望風逃出幾百裏吧?


    天閑子何等心機?從驚駭中恢複之後,一眼就看穿這點小心思,當下笑嗬嗬的說道:“小陌啊,凡事要多想一層!我玉皇觀與姬東陵的仇恨是解不開的,我等窺探也瞞不過他。他不下殺手,定然另有所圖。如今他行藏暴露,圖謀不成,當然會先殺我等而後快。走慢一步,你我哪有命在?”


    “咳咳……”夏侯陌連忙掩飾神情,恭順道,“原來如此。若非師叔洞察先機,小侄必死無葬身之地。小陌再次謝過救命之恩!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接下來嘛……嗯……”天閑子略微沉吟,便打定主意,“我們迴去!”


    “啊?”夏侯陌身為玉皇觀主的入室弟子,生平都是狂霸叼酷拽,打順風仗毫無問題,此刻卻唯有雲裏霧裏,不知所謂。


    “哈哈……看,小陌你想不到吧?既然你想不到,那姬東陵又如何想得到?”天閑子捋著仙風道骨的長須解釋道,“剛才我們望風而逃,惶惶然若驚弓之鳥,誰能想到我們轉身就返迴原地,繼續盯梢呢?最危險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夏侯陌聞言雙眼一亮,挑大指讚道:“師叔果然高明!”


    ——……——


    遲雲觀。


    “韓將軍饒命!”進門時還囂張霸道的譚修,此時就像一條狗般趴在韓希腳下,泣不成聲。


    好吧,歸雲對這個比喻很有意見,但此情此景也不需要更多的描述。


    韓希突破換血聲勢浩大,再加上燕漓之前的驚人劍氣,足以將赤翎軍眾人的嚇破膽。


    於是,沒用人何逼問,當韓希從境界突破中醒來後,譚修就趴在他腳下,竹筒倒豆子般交待出一幹事情。


    “韓將軍啊,那些事都是譚文鄂一意孤行,是譚家老祖宗心存不軌,不關小人的事兒啊!”譚修哀嚎道,“譚家老祖跟玉皇觀早有往來,連譚文鄂他都與某些道士書信不斷……具體從什麽時間開始,小人卻是不知道!您翻翻譚文鄂的乾坤袋,就能找到最近的往來信件,以及玉皇觀特產的丹藥符籙,甚至還有一本玉皇觀秘傳的《降神術》……


    “譚老祖已經年過百歲了,當然不願跟韓老祖撕破臉,但私下有交代過,讓我們好好‘栽培’韓將軍您,仔細打磨棱角,務要讓你無法在二十歲前突破到換血……”


    說到這裏,其他的事情,也就不重要了。


    韓希手起劍落,斬下了譚修的人頭——這些年的悶氣,多承此人煽風點火。而後,他更不罷休,手中寶劍連斬十幾顆人頭,盡是譚文鄂的親信。


    赤翎軍之人眨眼間便少了一半,剩下的也都噤若寒蟬。其中十幾個人曾與韓希交好,乃是此迴譚文鄂特別帶來,為了在韓鐵衣麵前顏麵好看。其餘二十幾人平曰裏倒向譚文鄂,但出身不好,算不上親信,此迴卻因此留得一命。


    韓希發泄了滿腔怒火,才迴想起來——此地乃是遲雲觀,怎好如此嗜殺?於是他轉向燕漓,訕訕道:“漓叔……”


    燕漓倒是無所謂,仿佛沒看見眼前一幕,淡淡道:“記得把地洗幹淨。”


    “是。”


    韓希這邊答應,他身後的赤翎軍殘餘,卻是聽得寒毛倒豎。


    眼看韓希突破換血之後,自己滿身血痂,再怒而殺人,已經是兇殘恐怖了。而主事的少年,坐看這一幕,竟然眼皮都沒高抬一下,隻吩咐洗地——這是何等沒人姓!


    就算是南疆喜歡搞血祭的邪修,跟他比都弱爆了。


    這才是大魔王的風範啊!


    韓希卻早已習慣燕漓的作風,並沒那麽多心思,進而行禮道:“還要多謝漓叔指點,讓小侄突破修為!”


    “沒什麽,這是你應得的。”燕漓道,“練劍就如同鑄劍,既然找到適合自己的那一口,就不要輕易更換。劍者,中直於內,鋒銳於外,若不能直指本心,便談不上劍道。”


    “小侄受教。”


    “這些人既然留下了,就歸你艸練。不聽話的,你知道怎樣處理。”


    “得令!”韓希帶著滿臉血痂昂然應命。


    他身後一眾赤翎軍卻是跪倒一片,各表決心:“吾等惟命是從,不敢絲毫有違!”


    笑話,要是不聽話,隻有一種處理方式!


    何況韓希也是正牌赤翎軍將領,這些人投靠過去,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商少晫與燕漓離開充滿血腥的小院,才開口問道:“賢弟,那些赤翎軍安能可靠?”


    “哈。”燕漓輕笑道,“就是要他們不可靠。”


    “哦?”商少晫雙眼一亮,“看來賢弟已有後續安排,不知要如何下手?”


    “不如何。”燕漓笑道,“眼前上鉤的魚兒還不夠。”


    “我要等一尾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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