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夫人闔著眼睛倚在炕上,臉色很是不好,雙喜幾個大丫頭小心地旁邊伺候著……


    “老夫人。”單媽媽進了屋,先是給蘇老夫人行了禮。


    “嗯。”蘇老夫人微張了眼睛,“那邊情況如何?謙兒媳婦還好吧?”


    “迴老夫人的話,二少夫人那邊好著呢,太醫開了方子,喝了藥,靜養些日子便可康複。”單媽媽迴道。


    蘇老夫人嗯了一聲,就沒有再多問。


    單媽媽扭頭看向雙喜問道,“太醫呢?老夫人的病怎麽說?”


    “太醫已經給老夫人把過脈了,說老夫人沒事呢,給老夫人開了滋補的方子,雙菱已經帶了人去煎藥了。”雙喜迴道。


    “謝天謝地,阿彌陀佛。”單媽媽聞言,忙合起了雙掌,謝了菩薩,然後才朝蘇老夫人說道,“老夫人,夫人說了等安排好了二少夫人那邊的事,就過來伺候您,奴婢先給您捏捏。”


    蘇老夫人微動了下身子。


    單媽媽就走了過去,伸出了手輕輕地揉捏了起來。


    “你們都下去吧。”蘇老夫人緊鎖的眉頭緩和了些,然後揮了下手。


    雙喜等人屈膝退了出去。


    “老夫人,您別太擔心,二少爺與二少夫人還年輕著呢。”單媽媽一邊揉著,一邊輕聲說道。


    在蘇老夫人身邊幾十年了,單媽媽自是明白蘇老夫人臉色不好的原因。


    “哎,你也跑累了,不用揉了,你坐下跟我說說她小產可是有人做的手腳?”孫老夫人伸拍了下單媽媽的手,指了指旁邊的錦杌。


    “是,老夫人。”單媽媽應了,坐在了錦杌上,卻是沒有閑著,身後幫蘇老夫人捏腿。


    蘇老夫人也沒有說讓她停手,也沒有開口。


    單媽媽說了孫玉雪小產的原因,然後把孫玉雪院子裏的人處置等等都仔細說給了蘇老夫人聽,末了又說孫玉雪喝了藥,臉色如何等等。


    至於關於孩子到底是怎麽掉的,單媽媽也沒有妄加猜測,到底是關乎到蘇謙子嗣,在沒有真憑實據的時候,她一個做奴婢的自是胡亂推測。


    聽了單媽媽嘮叨了半響,蘇老夫人重重地歎了口氣,“剛太醫跟我說了謙兒媳婦的情況。”


    單媽媽手上的動作微頓,隨即輕聲寬慰蘇老夫人說道,“老夫人,您別擔心,這許是太醫猜測呢?做不得真的。”


    “你啊,別挑這些好聽過的話寬慰我了,我心裏有數。”蘇老夫人收了腿。


    單媽媽站了起來,倒了茶遞給蘇老夫人,然後就站在一旁,沒有再坐迴錦杌。


    蘇老夫人啜了一口,端著茶,歎氣說道,“如今謙兒媳婦沒了孩子,我啊,這心啊就滲得慌。”


    “以前謙兒媳婦的身上的傷說是生產艱難,我也沒有多在意,這女人生產從古至今哪個不難?可今日太醫說,她傷了骶骨,這孩子也怕是很難懷住。”蘇老夫人剛緩和了幾分的臉色又陰沉了下去。


    蘇老夫人心裏既是擔憂又是惱怒。


    擔心蘇謙真的會沒有嫡出的子嗣。


    剛太醫雖說得是比較保守,說是猜測,孫玉雪與蘇謙還年輕,將來有的是機會。


    可萬一被太醫說中了呢?


    這第一個孩子就這麽沒了。


    將來,那孫玉雪還是如此呢?有了孩子,然後再失了孩子。


    難道,蘇謙這一脈嫡出的孩子就要在無盡的希望與失望之中不停地來迴嗎?


    所以,蘇老夫人心裏擔心死了。


    擔心的同時,又是惱怒孫氏。


    要不是孫氏眼巴巴地要與孫家做親來個親上加親,那就不會發生如今這樣的事情。


    若是太醫說中了,將來還不得要發生多少次這樣的事。


    當初,她就不該點頭讓孫氏結了這門親。


    她當初想著與孫家又是親上加親,也不錯,最為重要的是,蘇謙這孩子有心孫玉雪,孫玉雪又生得絕色,也算是看中她長大的,性情也乖巧,所以就應了。


    可,這孫氏怎麽就不先好好請太醫好好查清楚呢?


    這可關係到蘇謙的子嗣。


    雖說,姨娘妾室可以生孩子延續血脈,可嫡庶有別,這庶出的怎麽能與嫡出的相比?


    蘇老夫人這心裏很是氣孫氏。


    居然不好好查清楚,就結了親。


    “老夫人您別擔心,二少爺,二少夫人有您庇佑著,都是有福的,將來一定是多子多福的。”單媽媽挑著好話安慰著蘇老夫人。


    可這話卻是無力。


    單媽媽當時在孫玉雪的房裏也是聽得了太醫時候的話。


    蘇老夫人的擔心她豈能不明白?


    “哎,造孽哦。”蘇老夫人把茶遞給了單媽媽。


    單媽媽把茶杯擱在了桌上,雙菱就端了冒著熱氣的藥進了屋,“老夫人,藥好了。”


    與她一起進來的還有雙喜。


    雙喜則是道,“老夫人,夫人來了。”


    “嗯,讓她進來吧。”蘇老夫人抬了下手。


    雙喜應了轉身去請孫氏。


    孫氏臉色擔憂地進了屋,屈膝行禮,“母親。”


    “起來吧。”蘇老夫人語氣有些冷淡。


    孫氏起了身,走到了蘇老夫人的跟前,然後親手接了雙菱手裏的藥,“我來伺候吧。”


    “是。”雙菱把碗遞給了孫氏,就屈膝退到了一旁。


    孫氏摸了摸碗的溫度,又是低頭吹了吹,翹著蘭花指拿了小銀勺舀了一勺藥,一行動作行雲流水,優雅而又熟練。


    孫氏把勺子送到了蘇老夫人的唇邊,“母親。”


    蘇老夫人看著孫氏沒有張口,目光發冷。


    “母親,溫度剛剛好,您喝一口吧,這藥要是涼了,這藥效可就沒有那麽好了。”孫氏溫柔地說道。


    蘇老夫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後伸手拿了碗,一口氣自己喝了。


    孫氏微愣了下,迅速就反應了過來,接了蘇老夫人手裏的碗遞給了一旁的雙菱,然後又接了一旁雙喜手裏端過來的的蜜餞用竹簽挑了一顆,送到了蘇老夫人嘴邊,“母親,蜜餞。”


    “不用了,這蜜餞太甜膩了。”蘇老夫人看了眼孫氏,皺了下眉頭,吩咐單媽媽,“倒杯溫水給我,壓壓苦味。”


    “兒媳來。”不等單媽媽出聲,孫氏就親自倒了一杯溫水。


    蘇老夫人接了溫水,喝了兩口,抬頭看向孫氏,“玉雪如何了?”


    孫氏撲通一聲跪在了蘇老夫人的麵前,“是兒媳沒有照顧好她,是兒媳的錯。”


    太醫剛過來給老夫人診了脈,那老夫人定會問及孫玉雪的情況,所以,老夫人定也會從太醫嘴裏聽到關於孫玉雪舊疾的事。


    孫氏心裏有些懊悔,當時就該是屏退了眾人,隻讓自己與孫玉雪在場聽太醫說就好了,不過單媽媽是老夫人派過去的,這真要遮遮掩掩的,想必是更會引起了老夫人的懷疑。


    好在太醫那麽說,也隻猜測,並不肯定。


    但老夫人心裏肯定火著,於是老夫人一開口,孫氏就立即跪下認錯。


    “你還知道是你的錯!”蘇老夫人臉色陰了下去,刷的一下把手裏茶杯裏剩下的水直接就潑到了孫氏的臉上。


    單媽媽與雙菱,雙喜,與孫氏帶過來的人都嚇了一跳,單媽媽給了雙喜等人一個眼色。


    雙喜等人忙是低下了頭悄悄地退了下去,隻留了單媽媽在屋裏伺候著。


    雖這水是溫的,孫氏也是被潑了一臉的水,胸前的衣服也濕了一大片,孫氏半響才反應了過來,說道,“母親責罰的是,是兒媳該罰。”


    “哼,你是怎麽做母親的?你身為謙兒的母親,你挑來揀去就給他挑了這麽一門親事?”蘇老夫人騰地把茶杯扣在了桌上,怒不可遏地看向孫氏,叱道,“孫玉雪身上的傷,到底是如何?你怎麽不好好請了太醫去診清楚了?”


    “母親……。”孫氏覺得心裏冤得很,紅了眼眶,說道,“兒媳也是親自請了太醫去瞧過的,所有的太醫都說玉雪她沒有問題,兒媳是親自請了好幾位太醫過去給她把過脈的……”


    “沒有問題?沒有問題?”蘇老夫人指著孫氏大聲詰問道,“那現在呢?你現在都看清楚了,這不是問題嗎?事關謙兒的子嗣,你怎麽做事就那麽不小心,眼皮子那麽淺!”


    事關自己的兒子,她可是真的陸續請了好幾位太醫與京城有名的大夫去給孫玉雪請過脈的,她哪會不小心?她明明就小心謹慎的很,事關兒子的子嗣,她能不小心嗎?可大家都說沒事,隻說生產艱難。孫氏心道,麵上卻是委屈說道,“母親,這也是太醫猜測呢,當不得真。”


    “要是真的呢?”蘇老夫人道,“那到時候怎麽辦?休了她另娶?還是讓謙兒膝下隻有庶子庶女?”


    “老夫人,您息怒。”單媽媽輕輕地給蘇老夫人順氣,一邊輕聲說道。


    若真是老夫人說的,是真的呢,怎麽辦?孫氏聽了蘇老夫人的話,心如是被外麵的冷風灌個透,哇涼哇涼的。


    休了孫玉雪迴孫家?這孫家到時候還不得恨上自己,恨上蘇謙,恨上蘇家?


    隻有庶子庶女?子嗣事關重大,這當然是不行的!


    孫氏想了想,含著淚水看向蘇老夫人說道,“玉雪身子沒事,一定會為謙兒生下嫡子嫡女的,母親您不用擔心。”


    那隻是假設!


    隻要孫玉雪順順當當地生了孩子,那假設也就不攻自破了。


    孫氏頓時好受了些。


    “那我就等著!”蘇老夫人說道。


    “母親您好生養身體,不要擔心,玉雪與謙兒那邊,兒媳會好生吩咐了人照顧他們的。”孫氏溫順說道。


    “你迴吧。”蘇老夫人揮手。


    孫氏磕了一個頭,爬了起來退了出去。


    “到底是庶出的,這見識,眼界,到底不如那賤人……當初或許不該讓她進蘇家的門……”蘇老夫人淡淡地呢喃了一句。


    單媽媽似是沒有聽到,沉默不語。


    蘇老夫人沒有再說,揮手讓單媽媽扶了她躺下,闔上了眼睛。


    出了屋子,冷風迎麵撲來,孫氏胸前的衣襟都濕透了,潑的時候是溫的,而今是冷颼颼的,孫氏頓時冷得打了個冷顫。


    武媽媽忙迎了過來,扶住了孫氏,看著她胸前濕透的衣服,皺眉道,“夫人,您先在這裏等會,奴婢迴去給您拿衣服來。”


    “走吧。”孫氏的語氣毋庸置疑。


    武媽媽隻好扶了她快步往外走。


    ……


    忍冬很快就把孫玉雪小產的原因查個了清清楚楚,太醫說的話,自也是一字不漏地稟告了清寧。


    就說,蘇老夫人與孫氏兩人緊急著孫玉雪的肚子。清寧笑了笑,沒有說什麽。


    吃了午飯,小憩了會,孫媽媽茶梅幾個一邊做針線活,一邊陪著清寧說著話。


    清寧雖是很想自己動手,可孫媽媽很是嚴厲絕不讓她碰針線和剪子,說是會對胎兒不好。


    清寧遺憾,但對孩子好,她自是不會碰的,想著,等孩子生下來之後,她再親自給孩子做些小衣服和鞋襪。


    蘇斐迴來的時候,見得屋裏一片溫馨,便笑了起來。


    孫媽媽等人忙起身行禮。


    “冷不冷?”清寧走了過去,問了一句,一邊迎了蘇斐往內室走。


    換了常服,那邊茶梅幾個已經快速地擺了晚飯。


    吃過了晚飯,清寧才與蘇斐說了孫玉雪小產的事,“太醫說是舊疾的原因,我看祖母與母親,尤其是母親是不相信的。”


    “嗯。”對於孫玉雪的事,蘇斐顯然不關心,撫著清寧的隆起的肚子,柔聲說道,“如今天氣冷,這路也滑,你仔細些,那邊你別去,白天曬太陽散步的時候,不要讓忍冬離了你左右。”


    這是怕她出什麽意外,又是擔心有人會對她不利,清寧點了點頭,“嗯,我會的。”、


    蘇斐握了清寧的手,“對了,宋子逸迴來了,還是留了他的命?”


    清寧微微點了下頭,“留著吧。”


    宋書成死了,還有宋子瓊與張氏呢。這輩子,他該是要嚐到那錐心之痛,怎麽能讓他那麽簡單地就死了?


    蘇斐點頭,又道,“對了,九皇子似是與父親的人有些牽連。”


    “九皇子嗎?”清寧驚訝。


    “還有些眉目了,具體的,還要進一步查證。”蘇斐說著撇開了話題,“很快就是年關了,這各鋪子與莊子的賬目多,我吩咐了管家派人過來給你打下手……。”


    彼時,蘇謙剛迴,身上還透了酒氣。


    蘇謙今日有同僚請吃酒,這一迴來就知道孫玉雪的孩子沒了,蘇謙的酒意頓時沒了,拔腿就往孫玉雪的院子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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