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太陽依舊從東方緩緩升起,金色的陽光穿過竹林,星星點點的灑落在竹屋裏,溫暖四溢。在和煦溫暖的晨光中,楚蕭遠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耳畔是風過竹林的淺唱,鼻端是芳草鮮花的幽香,一個清新爽朗而又美好的早晨。

    又稍微躺了一會,楚蕭遠才坐起身子。抬眼望去,自己竟又迴到了竹屋裏,可他明明記得自己昨晚好像是在門口一直等她,後來覺得越來越冷,意識也開始模糊,再後來。。。除了那熟悉的清香,自己竟什麽也記不得了。

    難道。。。她昨晚迴來過?是她把自己扶進屋裏的?想到這,楚蕭遠不禁有些懊惱,輕錘了一下自己,你說你,什麽時候暈不行,偏偏每次都是要見到她的時候,就暈了,真是不爭氣。這樣可不行,當務之急是趕緊養好身子,別動不動就在關鍵時刻出問題,他不想再這樣拖下去,他真的,很想見她。

    想著,楚蕭遠就下了床,舒展了一下筋骨,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清水,端在麵前,卻望著那悠悠蕩漾的淺波出了神。

    透過那柔軟的水波,楚蕭遠眼前有幅畫麵漸漸清晰。。。。。。

    同樣明媚的晨光中,同樣的小竹桌旁,坐著的卻是那白衣的女子。隻見她芊芊玉手輕握著瑩白透亮精致的酒壺,慢慢地為自己倒了一杯芳香四溢的美酒,而後玉指輕捏,將酒杯端至麵前,紅唇微啟,甘甜芬芳的仙釀就滑入了口裏,融進了腹中。可白衣女子的臉上,依舊是那揮之不去的的憂傷,絲毫沒有為難得的佳釀而有一絲欣喜地展顏。

    放下酒杯,白衣女子又為自己倒了一杯,卻隻是望著,絲毫沒有要喝的打算。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那雙美麗的眸子裏漸漸浮出霧氣,那白衣女子才伸出手指向酒杯探去,卻不是要取起來喝,而是用那如白玉一般晶瑩秀美的食指輕輕沾了些杯中的佳釀,在翠綠的小竹桌上留下了幾行,淺淺淡淡的痕跡。楚蕭遠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桌上,一首小詩漸漸成形:

    瓊漿玉露淡如水,與君共酌才知味。晝盼夜夢情係誰?不知吾君何時歸。

    字裏行間都是滿滿的思念,幽幽的哀傷,和那孤單的寂寞。

    楚蕭遠久久不能迴神,靜靜地坐在那裏,悲傷著,她的悲傷。

    不知過了多久,楚蕭遠才慢慢站起身子,失了魂一般的走到窗前的書桌旁站定,握起那支纖細的毛筆,輕輕地沾了墨水,移筆到雪白的宣紙上,手微微顫抖著,卻是怎麽也下不了筆。提筆良久,終於,還是輕輕地放下了,罷了,如此哀傷的詩,還是不要抄寫出來徒惹悲涼了吧。

    正想轉身,眼角卻不經意地瞟見一張寫了字的詩箋。雖然想著,不經人同意就私自偷看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手卻像是受了什麽蠱惑一般,完全不受大腦的控製,已經抽出了那張詩箋。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上麵那熟悉的娟秀小巧的字體。

    又一幅畫麵悄然展開。。。。。。

    一身雪白衣裙的女子靜靜地站在敞開的窗邊,波光灩瀲的水眸出神地望著不知何處的遠方,突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麽,眉間那化不去的哀愁在瞬間消散,粉紅的櫻唇劃出一絲甜美的微笑。眼神收斂,緩緩低下頭來,抽出一張詩箋,纖細的手指輕握起筆杆,沾了墨,如行雲似流水一般,一首小詩便躍然紙上,書寫了她唇角那抹甜美醉人的淺笑:

    雲清風靜蕩心空,斂眸輕歎意朦朧。忽憶往昔與君同,嫣然一笑為卿容。

    這帶著些微暖意的畫麵,隨著一陣清風飄然而散。楚蕭遠卻依舊愣愣的站在桌前,手裏握著那張詩箋,腦海裏卻全都是方才她嘴角那抹動人的淺笑,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笑,是那麽美,那麽溫柔。

    是了,她悲,她喜,全都是為了她心裏的那個人吧,她是如此美好的女子,他真的不明白,那個人怎麽就能忍心丟下她?

    他不管,既然‘他’離開了就別後悔,是‘他’沒福氣擁有如此美好的女子。從今往後,就讓他來好好珍惜她,愛護她,守護著她,讓她的心裏眼裏刻進自己的影子,讓她的喜悲都係在自己身上。

    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楚蕭遠並沒有發現,不遠處的竹林裏有一個白衣女子一直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看得那麽專注,那麽癡迷,以至於自己不知不覺間向前邁了一步,不小心踩斷了枝條發出的“哢嚓”聲都未曾聽到。

    屋裏的楚蕭遠卻是聽得真切,立刻抬頭,向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

    楚蕭遠微微眯起眼睛,看見翠綠的竹林在燦爛的陽光中樹影斑駁,沙沙作響,滿眼的綠意中突然出現一抹耀眼的純白,楚蕭遠一怔,急忙凝神望去,隨風輕擺的白色裙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烏黑秀麗的長發在清風中優雅舞動,烏黑中的那抹翠綠恍惚了他的眼睛。

    是她!是那個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兒。他不要再遠遠地看著她,不要在夢裏才能見到她,不要在幻覺裏才能靠近她,他要去她的身邊,立刻,馬上,現在!還在想著,腳步卻早已向那純白的身影狂奔而去。

    原本癡癡守望著的人兒,看著眼裏的身影竟是越來越近,突然迴過神兒來,向後踉蹌了幾步,穩了穩心神,立刻向遠處跑去。楚蕭遠見她又想逃開,也拚了命的追著她不放。不知跑了多久,兩個人都氣喘籲籲,跑不動的時候,楚蕭遠看著前麵不遠處的身影,硬撐起一口氣向前走去,卻突然一口氣沒上來,眼前一黑,就向地上倒去,楚蕭遠趕緊伸手撐住膝蓋,才勉強穩住了身形,等暈眩的感覺過去了,才慢慢直起身子,向前方望去,卻哪裏還有她的身影。

    楚蕭遠懊惱地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著氣,心裏卻想,別以為這樣他就會放棄了,看得出來她也累得不輕,等他喘口氣兒,他就不信找不她!

    氣息漸緩,楚蕭遠隨意抬頭一望,卻愣住了,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跑出了竹林,眼前竟是一片一人高的草地,此刻自己正坐在草叢中,抬頭仰望著碧草搖曳中的那方藍天。

    楚蕭遠舒心地笑了,心想這裏真是個好地方,也許隻有這樣美麗的地方,才能孕育出像她那樣美好的人兒來吧。

    覺得休息的差不多了,楚蕭遠拍拍身上的草屑,緩步向前走去,撥開層層綠色,沒走幾步,忽然間,眼前豁然開朗,楚蕭遠怔怔地望著眼前的景象,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心裏不禁感歎道:這到底。。。是怎樣一個美好的地方啊?!

    隻見從他腳下一直蔓延到他眼所不能不及之處的,是一片繽紛絢麗的花海。熱情似火的鮮紅,淡雅純潔的雪白,嬌美柔情的淺粉。。。。。。姹紫嫣紅的斑斕炫目,如火如荼的盛放著,點點新綠襯托其中,美不勝收。

    正當楚蕭遠徑自沉醉時,耳畔突然響起了那溫柔似水聲音:

    “隻嶼獨影度四季,而今又是一年春。百花爛漫草樹青,隻因孤自無心賞。”

    聽後,楚蕭遠立刻抬頭四處張望。焦急的目光中看見那抹純白的身影,就在不遠處的花叢中,迎風而立,飄渺似仙。

    楚蕭遠立刻提步朝那裏跑去,卻在他就快要到的時候,那飄渺的背影隨著一陣清風在他眼前消失不見,楚蕭遠當下止步,焦急地四處張望,希望那身影再次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裏。

    楚蕭遠光顧著焦急的尋找,未曾注意腳下,一不小心左腳滑入了一個池塘,鞋邊沾了些池水,微微有些濕了。楚蕭遠一驚,低頭一看,立刻收迴腳站穩。仔細看去,眼前竟是個不大不小的池塘,裏麵種滿了粉嫩嬌美的荷花,亭亭而立,在清風中款擺搖曳,清雅宜人。

    可楚蕭遠卻隻是略微瞟了一眼,正要轉過頭去繼續尋找佳人的身影,卻見那池水不知被什麽輕輕撩動,淺淺泛起的漣漪中竟出現了此刻他正焦急尋找著的身影,楚蕭遠不知不覺走近了池邊,蹲下身子,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池水中的倩影。

    隻見那池水中的身影背對著他,像是也蹲在一個池塘邊。黑發輕揚,裙角雪白,發間的碧綠在池水的映襯下熒熒有光。池子裏的荷花紅粉相間,嬌美可人,有的含苞待放,惹人憐愛,有的肆意綻放,美麗動人。清風拂過,如身穿粉白衣裙的少女,翩翩起舞,怡人淡雅的清香在風中飄散,隱約有一個聲音輕輕道來:

    “盛夏繁花滿枝綴,青山碧水身旁繞。但吾獨愛一池荷,隻緣與君共此植。”

    不等楚蕭遠有所反應,畫麵突然一轉,滿目的金黃鋪撒了一地,空中還有紛飛而下的落葉,無助單薄的身影,映襯著那高遠遼闊的碧空,孤單而寂寞。偶爾飛過的幾隻大雁,空寂的鳴叫聲悠悠迴蕩,觸動了悲涼的秋風中,孤獨佇立的白衣女子心裏,那份最柔軟的悲傷。微涼的風中,似乎傳來了她憂傷的聲音,淺淺靜靜地寂寞,深深濃濃的想念:

    “蕭瑟滿地枝頭空,青天去雁杳無聲。與君分離已數載,相思成塚又一秋。”

    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席卷著殘葉帶走了這淒清的畫麵,楚蕭遠一急向前走了一步,差點滑進池子裏。

    待他站好,再望向池水裏,滿眼的金黃被一片晶瑩無暇的潔白所取代,但他還是看見了那隻身獨立於這銀裝素裹的世界裏的,她的背影。純白的衣角翻飛在寒風中飛揚的雪花裏,脆弱的倔強,孤寂的哀傷,卻也是不變的守候。黑色的長發飛揚在風雪裏,其間的那抹碧綠若隱若現,一如她心裏那唯一的期盼。刺骨的冷風中她柔美聲音似乎也在微微顫抖:

    “滿樹銀花漫天白,臘梅冬雪暗香銷。本是四季中最愛,無君卻也徒淒涼。”

    忽然,寒風乍起,卷起滿地的銀白,天地間隻剩下這純潔無悔的色彩,風息景遠去,隻餘一汪清澈的池水悠悠蕩漾,風過,水靜。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

    悠悠四季,漫漫年華,她一直在等待,不為別的,隻期盼他的歸來。

    楚蕭遠愣愣地望著池水半晌不動,他也不知此刻自己在想些什麽,但腦袋裏似乎又塞滿了東西,有對她莫名的愛意,也有對她深深的心疼,更有同她一起哀傷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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