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夫人要方圓變成鮫人,陪她去九幽世界。


    這就是她整出三人組合的唯一原因。


    找三個最最痛恨方圓的人,改造成鮫人,讓他們來找他的麻煩,不厭其煩的--方圓或許還能惹不起躲得起,可他身邊那些人呢?


    又有誰能躲得開不死的鮫人?


    要想徹底解決這個三人組合,那麽方圓在吃夠苦頭後,為了自己身邊人的安全著想,就隻能去求救於她……或者,把他自己也變成一個鮫人。


    大家都是鮫人了,那麽本身就有著良好武力值底子的方圓,要想幹掉三人組合,估計應該不會太難:人無法殺的死鮫人,可鮫人肯定能知道鮫人真正的致命缺陷在哪兒。


    天上地下,本來就沒有不死的生靈,西遊記裏的妖怪那樣厲害,不也是被孫猴子給幹掉了很多?


    但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方圓用哪種辦法,都是九幽夫人最希望看到的。


    至於會用哪種辦法,就要被咬死的方圓,現在哪兒有心思去考慮以後?


    當前,他必須得把葉明媚給弄開才行。


    刺啦的一聲中,伴隨著方圓低低的慘唿,葉明媚終於硬生生從他左肩上撕下一塊皮肉,在嘴裏大嚼著,嗓子裏發出野獸護食時的咆哮,血腥之氣仿佛已經彌漫了整個聲道中。


    被硬生生撕下一塊皮肉的滋味,委實不怎麽樣。


    疼的方圓眼前發黑,怒火攻心下連連吼叫著,本能的伸手去左腕,抓軍刺。


    葉明媚在盤到他身上後,他就把軍刺放迴了左腕處:接下來的戰鬥,可用不著那玩意。


    事實證明方圓想錯了,不是用不著,而是必須得用,就算要用,也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人在怒火攻心下,才不會去考慮某些東西有沒有作用。


    方圓也是這樣,伸手去抓--他左腕上,纏著一圈紅布,紅布下麵包裹著漠北北送給他的饕餮小銀鈴,軍刺就插在這圈紅布下。


    他沒有抓到軍刺的把柄:剛才在激烈翻滾中,軍刺的刺尖好像紮了他腳腕一下,被他隨手拿出來放在手電下麵的馳道上了,隻是他已經全然忘記了,猛地抓向左腕時,隻抓到了那圈紅布。


    急怒攻心下,他已經來不及去分析軍刺把柄,與紅布的區別了,隻是在抓到東西後,就本能的向上用力提起。


    崩的一聲響,那塊紅布竟然被他硬生生的扯斷了,兩個饕餮小銀鈴,就像受驚的鳥兒那樣,發出鈴鈴鈴的脆響,響徹了整條馳道。


    銀鈴聲響起時,方圓眼前出現了幻覺:一道白光閃過,兩隻差不多得有籃球大小的奇怪猛獸,忽然出現撲向了葉明媚的臉,張大的嘴巴裏發出響徹九重天外的吼叫。


    就是在這同一瞬間,雙眸墨紅、滿臉獰笑已經咽下那塊肉的葉明媚,臉色忽然大變,雙眸中的墨紅忽地消失,變為瑩白,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饕餮!”


    慘叫聲未落,就像蟒蛇般纏在方圓身上,全方位死死鎖住他的葉明媚,就像被獵狗兇狠撲擊的兔子那樣,慘叫著向外翻滾,滾下了馳道下麵的亂石堆裏去了。


    饕餮?


    什麽饕餮?


    忽然活的輕鬆的方圓,重重仰麵躺在了地上,雙眼無神的看著頭頂上空的手電,片刻後閉上了眼睛。


    他不再動彈後,銀鈴也不再響動,眼前浮現出的幻景(那兩頭由白光幻成的怪獸),也隨即消失,葉明媚的淒厲慘叫聲也停止了。


    方圓卻能聽出她在馳道下麵,發出好像老牛臨時時的粗重唿吸聲。


    饕餮?


    那兩頭白光幻成的猛獸,是饕餮?


    方圓驚駭至極(被葉明媚給嚇的)就像開鍋了似的腦子,慢慢冷卻了下來,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個人,一件東西。


    那個人,是漠北北。


    那件東西,是當年方圓要前往北朝地下古城營救水暗影時,在小溪邊遇到假扮燕四小道姑的漠北北送給他的那串腳鏈。


    腳鏈上,有兩個小銀鈴。


    每個小銀鈴上,都刻畫著一隻模樣兇猛的饕餮。


    饕餮,羊身,眼睛在腋下,虎齒人爪,有一個大頭和一個大嘴。十分貪吃,見到什麽就吃什麽,由於吃得太多,最後被撐死,後來形容貪婪之人。


    方圓以為,漠北北之所以佩戴刻畫有饕餮的小銀鈴,那是九幽夫人在警告她,千萬不要學饕餮那樣貪婪,試圖吃下不該屬於她的東西。


    現在看起來,漠北北送他的小銀鈴,不僅僅代表這層警告意思,還有--辟邪?


    嗯,肯定有辟邪的功能,要不然也不會在響動時,能出現一道白光,化成饕餮模樣把發瘋的葉明媚,給嚇得鬆開他,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無論方圓信,還是不信饕餮的存在,他被葉明媚放開卻是事實。


    方圓想到這兒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慢慢抬起左腳,用力一晃!


    他再次看到了那道可能是虛幻的白光,看到了那兩隻籃球大小的奇怪猛獸,咆哮著撲向了馳道下麵,葉明媚的慘叫聲響起:“啊,啊!”


    方圓不住的晃動銀鈴,葉明媚的慘叫聲越發的淒厲,響亮,透著從骨子裏發出來的極端恐懼,還有哀求:“走開,走開--方圓,別,別晃了,求求你,放過我,放我!”


    方圓晃著左腳,銀鈴聲不斷的搖響著,坐了起來向馳道下麵看去。


    他能清晰的看到,那兩頭白光幻成的怪獸,各自咬住葉明媚的半邊臉,模樣就像是獵犬在分食兔子。


    “乖,乖--放過我,放過我!”


    葉明媚掙紮著,翻滾著,苦苦的哀求著:“我再、再也不了,小乖……放過我,放我,嗚嗚,放過我!”


    看著在地上好像被割斷了咽喉的母雞那樣不斷翻騰的葉明媚,方圓搖晃銀鈴的動作,慢慢地停頓了:無論他有多麽討厭、憎恨這個女人,但有一點他不能無視,那就是他愧對於人家。


    “乖,小乖,放過我,我再也不了,嗚嗚。”


    葉明媚跪趴在亂石中,以額觸地,嗚咽的痛哭著,眼淚滴落,還有嘴角的血漬。


    方圓沒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我、我不想這樣的,我也不想。”


    葉明媚的哭聲慢慢停止,慢慢地抬起了頭時,淚水竟然已經幹了,聲音明明是在嗚咽,臉上卻帶著殘忍的獰笑,與躍躍欲試。


    方圓依舊沒有說什麽,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他隱隱想到了什麽:這條奇怪的馳道早就存在了,可能真是當初那個小諸侯國修建的,但卻是被九幽世界所利用的。


    老鼠曾經說過,向前不遠處,就是兩扇緊閉的石門,硬生生隔斷了馳道的去向。


    石門的後麵,會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


    或許還是長長的馳道,一直通往酆都城.


    也許是通往萬裏之遙外的九幽世界。


    也許是一條波浪奔騰的地下河,隨波逐流就能抵達萬裏之外。


    也許--後麵,才是真正的九幽世界!


    石門後麵到底是哪兒,方圓現在還不想去想,因為以後會有探索的機會。


    他現在隻需明白,九幽夫人為什麽要把葉明媚放在這兒就行了。


    泉水斷流後,老鼠在泉眼外麵聽到的雞叫聲,可能就是九幽夫人提前布下的圈套--隻是她可能沒想到,方圓的好奇心並不是太大,要不然就會跟隨老鼠他們一起,來下麵探險了。


    沒有方圓的探險隊,九幽夫人是不屑暴露聲道存在的真正用途的。


    她在等,等方圓有一天會來到下麵。


    她終於等來了方圓走下聲道的機會,然後葉明媚就出現了--


    “葉明媚,我知道你現在依舊無比的恨我。你如果不這樣,你剛才發瘋時,也不會一心想把我撕成碎片。”


    方圓看著那張猙獰的臉,語氣平靜的說道:“但我不怪你,因為你能落到今天這個樣子,確實是我害了你。”


    葉明媚笑著,柔柔的問道:“是麽?小乖。”


    方圓又說:“你可以過來,再撕咬下一塊肉來解恨,我絕不晃動銀鈴。”


    “真的?”


    葉明媚瑩白色的雙眸閃爍了下,慢慢地爬了起來,俯著身子緩步走了過來,鮮紅的舌尖,飛快的舔了下上唇,咯咯的嬌笑道:“小乖,你對我真好,不愧是四舅媽的外甥。”


    “但我要告訴你,在我心甘情願被你撕咬下一塊肉後,你我之間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了。”


    方圓的聲音變冷。


    已經走到馳道邊上的葉明媚,愣了下,緩緩問道:“就此一筆勾銷?”


    “是的,就此一筆勾銷。”


    方圓點了點頭,淡淡地說:“我害了你一輩子,你吃我兩口肉,那我就再也不會欠你的了。我從來都不是個推卸責任的男人,該我的錯,就是我的錯。但我也不是個在償還別人後,還能容忍別人繼續傷害我的男人。我很小氣。葉明媚,你該知道的。”


    “你、你真舍得殺我?”


    葉明媚說著,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氣,把她玲瓏凸顯完美嬌軀,全方位都坦現在了方圓視線中,抬手托著一個凝滯般的玉秋,低低的媚笑:“咯咯,小乖,你舍得?”


    方圓笑了:“葉明媚,你要不要試試?”


    “我當然--”


    葉明媚臉上媚笑消失,雙手抬起作勢要猛撲過來時,身子卻攸地一個後空翻,落在了馳道下麵。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遠去,葉明媚的長笑聲從漆黑中傳來:“哈,哈哈,我當然不會試了!小乖,我知道你是說到做到,言出必行的主。你以為我傻嗎?傻到以你的一塊肉,來換取我的生命?我雖然不再是你過去的四舅媽了,可我還活著!”


    “哈,哈哈!”


    葉明媚的狂笑聲,忽然變成了若有若無的嗚咽:“小乖,隻要是活著的,無論她有多麽的醜陋,讓人討厭,又怎麽會舍得去死呢?嗚嗚……”


    期期艾艾的嗚咽聲,越來越微弱,終於不可聞。


    方圓輕輕晃動了下小銀鈴。


    沒有白光出現,這證明葉明媚真得走了。


    他從地上爬起來揀起軍刺,從高處拿下了手電,望著葉明媚消失的方向,用力抿了下嘴角,低聲說:“忍著點,我早晚會把你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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