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省的酷暑就要過去,在這個隻有夏天和冬天的地方,也就摘棉花那幾天好像是秋天,但也讓人覺得早晚冷颼颼的。


    汪恩冒打開窗戶,夜晚的涼風習習,讓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小範,你跟著我幾年了?”他並沒有關上窗戶,扭頭問跟著自己迴家的秘書。


    隨著子女們逐漸長大,一個個離開自己身邊,家裏也就他和老伴在。


    這個秘書長時間以來一直跟著自己,有些時候就像自己的子女一樣,來照顧自己的生活。


    “書記,二十年了。”範才真渾身一抖,正在擦桌子的抹布差點兒掉到地上。


    他趕緊屏住精神,卻又一不小心把煙灰缸碰落在地。


    陶瓷的煙灰缸發出刺耳的啪一聲,摔成兩瓣,還有些零星的瓷器碎片四處濺落。


    “老頭子,你幹嘛這麽毛手毛腳的?”老伴不願意了,把書房的門打開,電視裏正放著西遊記。


    “我…”汪恩冒卻不知道怎麽說好:“你專心看電視吧,等會兒講給我聽。”


    範才真神色不屬,慌慌張張地拿起笤帚,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幹淨。


    然後,像個犯錯誤的孩子一樣,靜靜站在那裏等著領導的批評。


    二十年前,一群文攻武衛的紅小兵們堵住汪恩冒,當時他的司機挺身而出,被打得頭破血流,送到醫院就沒氣了。


    當時,他放不下的時候就是他唯一的家人,他的兒子,才剛成年的範才真。


    從那以後,汪恩冒就帶著這孩子在身邊,就像對自己的兒子一樣言傳身教。


    事實上。比對待自己的兒子還要好。他的兒子們,哪個沒被自己揍過?即便成年了又怎麽樣?我是他們老子!


    但對範才真,汪恩冒從來都是輕言細語,連大聲說話的時候都很少。


    無他。在中國人的傳統觀念裏麵。救命之恩不可不報。


    既然他為自己犧牲,那就報答他的兒子吧。


    眉宇間。稍微有些當年那中年人的輪廓,少了剛毅,多了圓滑。


    汪恩冒不知道好不好,但明白自己的秘書。本身就應該是一個八麵玲瓏的人物。


    “ 再沒人的時候,就叫我汪伯伯吧。”汪恩冒揮揮手,阻止了他的張口拒絕:“如果你覺得已經習慣接受我的命令,就當這是個命令好了。“


    “好的,汪伯伯!”範才真沒發現,他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


    這意味著什麽?自己和麵前這個老人的關係又進了一步。


    當年父親的死因,範才真不是很清楚。


    即便清楚也不是很在意。那個從小就很少在自己和母親身邊甚至連母親病死都沒難過幾天就又去上班的男人,他沒啥感情。


    相反,眼前的老人,給了他父親般的溫暖。讓從小有父親卻缺失父愛的心靈得到補償。


    “小範啊,這些年來,你生活在我的羽翼之下,對你來說不知道是好是壞。”汪恩冒的聲音有些落幕。


    “汪伯伯,您對我自然是極好的。”範才真感激涕零。


    “不,你不明白的。”汪書記輕輕搖著頭:“總有一天你要離開我,獨自去翱翔。不小了,今年四十歲,你的姑娘都十五了。”


    “汪伯伯,我願意一輩子跟著您!”範才真由衷地說:“您到哪兒我就去哪兒!”


    “去吧,”汪恩冒說這話的時候鼻孔裏有些酸,頭扭向窗外:“在巫山身邊好好學習。”


    “您是說?”範才真有些欣喜更多的是惶恐。


    “是的!”省委書記頭也不迴:“換屆後到歐洛泰去當專員。”


    “老頭我子在維省還有幾分薄麵,”汪書記的聲音越來越低沉:“再說了,一個對敵對派係的人也極力挽留的人,對你肯定也會照顧。”


    “記住了!”汪恩冒的臉倏地轉過來:“你在那邊,既不要拿我的名頭去招搖,又不能事事獨斷傳行,畢竟沒有基層工作經驗是你最大的弊病!”


    看著老人前一秒還溫暖如父的眼光,這一刻已冷若寒冰,範才真呆呆地點點頭。


    一個聲音在心裏呐喊著,我要當專員了!


    內心卻有一些說不出的失落。


    那個曾經在自己麵前畢恭畢敬的年輕人,我要成為他的下屬?


    盡管巫山在梅家國麵前從不曾退讓半分,但這樣的專員與地委書記的關係,在全國估計都很少見到。


    名義上講,書記管黨建,專員管政務。


    在每一級政府,書記都是當之無愧的一把手,行政首腦屈居第二。


    “他們什麽時候開始的?”中南半島的一個山穀裏,一間幽暗的房子,一個全身黑的人沉聲問道。


    “報告影子,開始很久了。”答話的人聲音發幹,每次他在這個人麵前都不由自主想逃跑。


    沒錯,這人才是巫家影子部隊的真正首腦。


    他叫什麽名字,下屬都不清楚,連巫立權都叫他影子。


    在一個春寒料峭的夜晚,一位十五歲的少年,孤身殺入害死父親等大票人的毒梟老窩裏。


    可惜,他沒想到,毒梟的實力並不像表麵上那麽不堪一擊,要不然在當年的金三角早就被人刺殺千兒八百迴了。


    沒等這個年輕人殺幾個人,國際上最先進的武器,十多把,同時對準他。


    他當時已經認命,閉目等死。


    聽到幾聲幾不可聞的槍聲,他有些好奇地睜開眼睛,麵前的一切讓他覺得難以置信。


    圍著他所有的人都躺下了,一群穿著迷彩服的人根本就沒看他,一個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毒梟護衛,被這些人悄無聲息地幹掉。


    他覺得在做夢,一直到隻剩下毒梟一個人的時候,一個人明顯是那群穿著迷彩服的人的頭走了過來。


    “你叫影子?”他的臉上一點都看不出剛剛把這群毒販殺光。笑容和煦:“坤桑是你的了。”


    “你是?”影子心裏流過一絲感動,他沒想到自己會有這種感情。


    “我叫巫立權,神龍部隊的長官。”那人笑起來像個大男孩兒,雖然他實際年齡也不是很大。長著比普通當地人高大不少的身形。


    影子拿起匕首。一下又一下。剛開始曾經威風的大毒梟還在威嚇\怒吼,漸漸了無聲息。


    最後。他的全身都是血,那是眼睛早就失去光彩的坤桑濺出來的。


    “好啦!”巫立權等手下全部抄家完畢,朝這個陰冷的年輕人揮揮手:“我們的任務完成,你的仇也報了。再見。”


    “我……”他囁嚅著,不知道說什麽好,居然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你?”巫立權看了看身形有些弱小的年輕人,皺著眉頭。


    “我很厲害的!”英子解釋著,亮亮剛才用的匕首:“我沒有用槍,一個人摸進來,前後殺了他們四十多個人。”


    匕首的質量不錯。可惜殺了那麽多人,都有些鈍了。


    “也行!”巫立權幹脆地說,伸出有些溫潤的手:“歡迎加入神龍。”


    影子從小都沒名字,他的父親就是為了訓練他來當殺手。


    從那以後。他就成了神龍的一員。


    從坤桑那裏繳獲的資料,他沒有想到,原來自己並不是那個叫做父親的人的兒子。


    其實也很正常,哪個父親會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冷血的殺手?


    坤桑的資料,也是從那個自己一直叫父親的人手裏抄家帶迴去的。


    那人不僅不是自己的父親,相反,當年一個小山村的滅絕就是他下的手。


    影子無所適從,幸好第一批神龍隊員都是當初徐世友送的特戰隊員,對待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從沒享受家庭溫暖的影子,感覺這才是一個家庭,很大的家庭。


    他把神龍部隊當家,把所有的戰友當兄弟。


    而那個帶自己進部隊的人,他當做父親。


    巫立權話不多,卻總能給自己帶來父親般的悸動。


    影子的適應能力很快,在神龍裏得到真正的鍛煉。


    心裏的陰霾盡去,他主動向巫立權請纓,成立影子部隊。


    明麵上的影子部隊都不知道,隻有影子率領的人才是真正的影子部隊。


    每一個進入這支部隊的人,隻有兩個使命:保護巫家人,消滅對巫家不利的任何勢力。


    金春的親事,是巫山親自決定的,影子沒有任何意見。


    但金玲的身邊出現了一個男人,並且對那個男人產生了感情。


    他很憤怒,手下人竟然沒有把這種情況上報。


    要是對巫家不利的人派過來的,那該有多危險?


    影子冷聲發問,所有的情況傻子也看出來,金玲和李連捷已經墜入了愛河。


    以前的金玲對誰都那麽好,影子絲毫沒有感覺到她和任何男性之間有什麽異常,


    而現在金玲對周圍的人都還是那麽好,可是隻有對李連捷,從冷冰冰的資料裏都能感到絲絲的情意。


    “我不知道具體時間,”那人咕噥著說。


    影子眼睛一瞪,那人連忙解釋“我真的不知道。”


    “在拍戲前,我也不知道金玲喜歡李連捷。“


    “就在少林寺剛剛拍完,我知道了金玲是喜歡李連捷的,他們幸福來得如此突然,我一點兒都沒想到。”


    “是日久生情吧,”影子開口到“所有的資料表明,隻有李連捷和金玲相處的時間最長,隻有他總是膩在金玲身邊。”


    “給她說自己的經曆,聽金玲的心事,願意和金玲一起做一些零零散散的瑣事。”


    “隻有李連捷最聽金玲的話,也隻有他,時時刻刻留意著金玲的一舉一動,在乎著她心裏的每一份感受。“


    “這樣的男子,隻要一個女子不是鐵石心腸,總會被感動的。”


    影子內心裏也渴望那種叫愛情的東西,可他知道,自己出了女人的身體,卻不能給與任何女人那種感情。


    “可是以前他們並沒有什麽啊。”屬下的聲音很小,但在這寂靜的屋裏還是很清晰:“主要是她生性善良,對誰都好。”


    影子看著神色有所淒惶的下屬,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膽的說出來,你和我都不知道男女之間的感情,一起來分析下。”


    “以前我想,就是金玲自己,也不確定自己的感情。”下屬的嘴唇發幹。


    “兩人見麵太多,彼此都太熟悉,那份感情反而被蒙蔽了。不過,那不代表他們之間的感情不存在。”


    “他們在一起六年,六年的相處,足以讓金玲看清自己的內心。“


    “天長日久,讓他們這麽些年一直醞釀的感情,再也壓抑不住,爆發了出來。”


    “我也不懂!”影子喃喃著:“走吧,今後這裏棄用了,港島將作為我們的總部!”


    說著頭也不迴,手上的按鈕一閃,身後一片火光。


    影子心裏默默念道:巫立權,父親,我從來沒有這樣叫過你,但你就和我的父親一樣。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來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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