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像瘋了一樣,四處奔走:“我們有水了!”


    坎兒井裏麵有人日夜看守,防止有人破壞、投毒之類。


    明渠的水流到早就修好的蓄水池裏,挨著公社最近的文東大隊和桑布提拜興大隊,已經安上了自來水管。夏孜蓋公社,成了和風縣目前唯一一個用上自來水的公社。


    “書記,剛才肯副縣長找您什麽事?”孟和抑製不住心頭的喜悅,無意間問道。


    “恩?”巫山的眼睛唰地看向他,把這個年輕的公社書記嚇得夠嗆。


    唉,畢竟他還是個年輕人,對事物充滿好奇。不過,隨意打聽領導的秘密,可不是什麽好現象。這一眼看過去,他好像渾身都在顫栗,小懲也就夠了。


    “小孟,好奇心害死貓。”巫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任何事情,不要有太多的好奇心。你最應該做的事情,是紮根於夏孜蓋,踏踏實實的工作。有機會,去看看外麵的世界。”


    “對不起,書記,我錯了。”孟和的頭垂得很低。


    “也不一定有多錯吧,”巫山歎了口氣:“或許是我對你要求太嚴格。”


    聽到這話,孟和心裏一片火熱。書記對自己要求嚴格,那是因為他想提攜自己。在和風,不曉得有多少人排著隊要這個機會呢。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如果今後行為舉止不當,不僅對自己的聲譽有影響,那也給書記臉上抹黑,誰都知道自己是書記的人。


    既然坎兒井已經在和風成功了,肯定有個慶功宴。


    想到吃飯,孟和就犯難了。


    盡管他也是少數民族,卻不太懂得維族的禮節。


    巫山倒是提點了他好多。


    漢族吃豬肉。維族不吃;喝酒時漢族多數先喝後吃,維族習慣先吃後喝;漢族喜歡吃蔬菜,維族更喜歡大塊吃肉。


    漢族習慣用筷子,維族用得就相對較;多數漢族握筷子用4根指頭,維族有不少隻用3根指頭;維族喜歡將菜蓋飯上,漢族則不多;漢族普遍沒有維族吃飯快;漢族細嚼慢咽的多,維族細嚼慢咽的少。


    餐桌喝酒時,漢族喜歡人手一隻酒杯,維族習慣共用2到4隻酒杯。


    小輩在長者麵前不準喝酒、抽煙;親友相見必須握手問候,互相致禮和問好。然後右臂撫胸,躬身後退步,再問對方家屬平安;婦女在問候之後,雙手扶膝,躬身道別。


    在屋內坐下時。要求跪坐,禁忌雙腿直伸。腳底朝人。接受物品或給客人上茶時要雙手。單手接受物品被視為缺乏禮貌的舉動。


    “書記呀,我腦袋都大了!”孟和哭喪著臉:“你說艾尼大爺和老蘇他們這些人都是維族。我愁大了,一不小心就把他們的民族的禁忌犯了咋整?”


    “嗬嗬,多簡單啊。”巫山伸出兩根手指在空中搖了搖:“各吃各的不就行了嗎?”


    吃飯的時候,艾尼大爺沒有過來,估計他想到自己在這裏。蘇皮他們喝酒不爽吧。


    巫山這一桌,還是簡單的工作餐,維族的那一桌,相對就要豐盛得多。


    畢竟他們辛辛苦苦這麽多日子。孟和也大手一揮,破例一次。


    這也讓巫山看到這小子做事情不拘一格,反正在夏孜蓋,自己就是一個打醬油的,看著他表演。


    吃過飯,維族人那一桌也完事兒了。


    看到天邊的黃雲更甚,巫山就準備早點兒趕迴縣城,反正天都要黑了。


    臨上車前,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把孟和招手叫到身前:“小孟,怎麽這裏的社員們對可拉馬伊的人好像抵觸情緒很深呢?”


    “可拉馬伊?”孟和愕然:“書記,我們和可拉馬伊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怎麽會?再說了,就是離我們最近的烏爾禾區,也在兩百裏開外呢。”


    “啊?不會吧?”巫山把起先看到那些老百姓看到挖石油的笑話講了出來:“你看看,他們對石油人的態度不對喲。我們和風與可市毗鄰,千萬不要弄出什麽麻煩來。”


    “噢,書記您誤會了!”孟和失笑:“他們是因為老書記的事情,對可拉馬伊那邊的人不友好。唉,文東的老支書鍾大能就是被可拉馬伊那邊趕迴來的。”


    “恩?”巫山覺得孟和想得太簡單:“你詳細說說,群眾的事情無小事。下一步,可拉馬伊工行和建行,就要把營業點開到夏孜蓋,這可是不好的苗頭。”


    這個年代,農民本身就沒有多少錢需要存到銀行去,而銀行也基本上不提供私人貸款業務。和風農行和政府鬧僵以來,新的主任到現在都沒人敢來上任,估計是怕在這裏受到打擊報複吧。其實他們來人也基本上沒有業務。


    反正目前在和風,巫山一句話,全縣的資金都不會往農行存儲的。


    車子外麵,風又開始刮了起來。


    “你進車子裏說吧,小孟。”縣委書記招唿著。


    鍾大能,就像他這個名字一樣,是文東大隊乃至夏孜蓋公社有名的能人。


    在那個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的年代,硬是領導文東大隊的人,向沙漠戈壁要土地,把文東大隊的麵積,硬生生擴大了一倍還多。


    農民,在那個年代轉成城鎮人口,還是很不容易的。


    機會很快也就來了,可拉馬伊油田擴大規模,因為占用了和風的資源,在和風境內招工。


    身強力壯的大隊書記鍾大能很幸運被選上,成了一名石油工人。


    在鑽井隊裏,那個年代,還有很多蘇聯專家的身影。


    聰明好學的鍾大能因為俄語不錯,一有空就和那些專家打交道。


    在和那些蘇聯人交談的過程中,他問到沙漠治理的問題,並托那些蘇聯人從他們國內帶來沙漠裏的植物。盡管人在可拉馬伊,他的心裏還裝著文東大隊,還想著怎麽樣讓沙漠變成綠洲。


    蘇聯專家也對這個懂事的年輕人很喜歡。不時托人從蘇聯的中亞地區帶過來一些沙漠地帶生長的植物。每次一拿到手,鍾大能就盡最快的速度,把這些植物送迴老家。


    一夜之間,中國和蘇聯的關係降到了冰點,蘇聯專家全部撤走。


    特別是蘇聯人在邊境挑起一係列事件之後,維省人對蘇聯恨之入骨。


    他們在國內找不到發泄的目標,就把以前那些和蘇聯人交往過的人抓起來批鬥。很不幸,鍾大能從人人眼中的紅人,變成了裏通外國的狗特務。


    可惜,克拉瑪依人低估了鍾大能在文東大隊甚至在夏孜蓋的影響力。鄉親們自發地組織起來。跑到可拉馬伊去要人。


    去了一千多老百姓,他們用雙腳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走過去,把可拉馬伊石油管理局都嚇了一大跳,交出了鍾大能。


    社員們都曉得鍾書記和蘇聯專家交往是為了什麽,一迴來就重新選他當上大隊書記。


    二十多年來。隻要有一絲空閑,鍾大能就會跑到地頭田間。研究植物的生長狀態。總想找一些適合在戈壁地帶生長的植物。


    “哦?你現在忙不忙?”巫山邀請到,他看了看時間:“才五點多,等會送你迴來吧。我們一起去看看這個一心為了百姓的書記。”


    鍾大能的家裏,在大隊的東頭。可是人卻沒在家,他的小孫子自告奮勇,說帶工作同誌去找爺爺。可能這個膽子大的小孩子,就是為了坐一坐車子,好向小朋友吹噓吧。


    “爺爺爺爺,”小家夥一到院子門口。從車子裏跳下去撒丫子就跑。


    從車子上可以看到,靠著戈壁的那一麵,是一排低矮的房屋。


    其他三麵,都是土牆。而院子頂上,蓋得嚴嚴實實。


    “小石頭,這樣的天氣你怎麽到這裏來了?”裏麵出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


    他看到車子,就是一愣。這時,車子裏的三個人已經下了車。


    “老書記,縣委巫書記來看望你來啦!”孟和微笑著喊道。


    “孟書記你好!這麽冷的天怎麽過來啦?”鍾大能幾乎在同一時間也在問候,聽到公社書記的話,他訝然看到一個高大的年輕人已經走向他。


    “老書記你好,我是巫山!”他說著伸出雙手。


    鍾大能懵懵懂懂地把手伸出來。


    這雙手上,滿是繭子,手指縫裏還有不少泥巴。


    “巫書記!”鍾大能的眼睛有些濕潤,他還以為縣委書記是專程來看他的呢。


    這裏是一個寂靜的小院,院子裏,讓巫山感到非常驚訝,居然是溫室。


    溫室裏,種著各種各樣的花草。


    地上鋪著的,全部都是外麵的沙子。


    “老書記,這些都是你的實驗?”巫山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鍾大能不好意思地搓著雙手:“巫書記,我這都是在瞎搞。唉,還是文化水平低了,雖然自學了很多植物學的書籍,好像對沙漠裏的植物沒有多大幫助。”


    旁邊的凳子上,也有一本書,封麵上是俄語。


    “這些沙漠的產生,本身就是人類的原因。”巫山摟過他的肩膀:“首先,我對你的勤奮好學和幾十年如一日,為治理沙漠做出的貢獻表示感謝。其次,今後我想邀請你到縣裏,給農業局的人提供一些思路。”


    “巫書記,咱縣裏準備治理沙漠?”鍾大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眼裏流出了熱淚,抽泣著說:“我不知道多少次跑到和風縣城,想讓政府出麵。我......”


    巫山默然無語,輕輕拍著他的背:“老書記,所有的一切都已經過去,我們應該向前看,好嗎?忘掉那些不快。”


    “好!”鍾大能像個孩子一樣破泣為笑:“巫書記,我不是傷心,是高興的。”


    巫山看看角落裏,還有幾株泡桐,他感概地說:“老書記呀,泡桐,適合生長在濕潤的地方。在咱這裏是不宜栽種的。”


    “巫書記,我記得葉帥說過:攻城不怕堅,攻書莫畏難。科學有險阻,苦戰能過關。”鍾大能迷惑地說:“我多多實驗,或許就可以了呢?”


    “老書記,植物的習性,是改不了的。即使要改變,都隻能通過歲月一點點改變。”巫山慨歎,遇到一個鑽牛角尖的了:“譬如說很多植物,以前都生長在這片土地上。隨著人類的砍伐加劇,沃野一天天變成沙漠,而植物就慢慢地適應了環境。”


    “焦裕祿同誌在豫州能進行的,在和風怎麽就不行了呢?”鍾大能的眼睛盡是迷茫。


    “這樣吧,老書記,農業局不少人對這方麵比較擅長。”巫山不想打消老人的積極性,何況他說的也是真的,因為早就讓秦培忠安排做這方麵的研究:“你去和他們探討下好嗎?”


    “行!”鍾大能滿心歡喜。


    他的身上,穿著滿是補丁的衣服。而屋裏的陳設更是簡單,一個爐子麵前,全部都是秸稈樹枝之類。房間裏沒有燈,還好,趙明山把手電拿了進來。


    看到屋裏的情況,連孟和都驚呆了。


    一堆秸稈鋪在地上,露出了大朵小朵棉花的被子,就是他的褥子和被子。


    大家在觀察的時候,鍾大能趕緊往灶裏塞進去一小把秸稈。


    他尷尬地笑笑:“沒有錢買火柴了,不添東西進去會熄。”


    這一刻,巫山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想起了他說的那句話:“我死後就把我葬在蘭考的沙丘上,活著沒有治好蘭考,死了要看著蘭考人民把沙丘治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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