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說,曹學友這個智將不是白叫的。


    在戰鬥中,隻要有一絲危險,他就會規避。


    其實,很多人都有自己的直覺,他們往往能夠根據蛛絲馬跡,迅速作出判斷。有些事情,也會被越傳越神,經常會被老百姓賦予神秘的色彩。


    曹軍長在高麗戰爭中,就是說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也不為過。對於戰爭,戰場形勢的瞬息變化,他立刻能做出最佳判斷。剛才,隻是楊征權一提醒,他就知道自己心底的陰影是什麽了。在地圖上,從豪康大隊那邊到廬豐確實沒有路,不過是中間有山丘橫亙。這樣的山丘,算什麽?當年在高麗戰場,曹學友不止一次攀爬過比這險峻高大十倍不止的山嶺,突然出現在敵人身後。有多少次,看到戰友們在攀爬的過程中,一個小意外就摔下去就粉身碎骨。


    他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罵自己:曹學友啊曹學友,是不是被人們的稱讚迷昏了頭,飄飄然了?這麽大的一個破綻,要是以前早就發覺了。這次是演習沒錯,但到目前為止,比正式的戰役還要兇險。劉太蒙在他心中,原本不過是一個不屑一顧的對手,心裏開始重視起來。貌似這個第一次指揮作戰的軍二代,總能抓住最好的時機,拿出最佳的方案。


    形式對於曹學友來說,相當危險。大部隊一直到現在,都還沒到中都公社。該死的大炮,他心裏暗暗咒罵著。當初就不應該聽從楊大哥的建議,攜帶笨重的山炮。我們都知道,隻要有炮兵的隊伍,都是以大炮的轟鳴作為戰鬥開始的信號。但是,從小路抬那幾門重炮,費老鼻子時間了。


    關鍵的關鍵是,自己還不知道劉太蒙在哪兒。山地旅擊垮張好古的部隊,是偏師還是主力部隊?哎喲,曹學友使勁一拍腦袋。對方的偵察部隊,還有一支小分隊活躍著。自己部隊的偵察營呢?他們在幹嘛?


    俗話說:人倒黴了,喝涼水都塞牙。這可不,曹學友心不在焉地返迴自己的寢室收拾東西,一不小心,差點兒一個趔趄。眼看就要倒在地上,被一股大力使勁拽住。下一刻,一個人影噗通一聲倒在自己身前。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始終不滿意的警衛員周有孝!曹軍長的鼻子有些酸。這小夥子還是挺不錯的,關鍵的時刻用得上。想到這裏,腦子裏有浮現出巫山那堅毅的臉龐,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


    周有孝有一刹那的愣神,他感覺到首長好像突然間對自己不再是冷冰冰的,柔和不少。從自己當警衛員以來,一直都是戰戰噤噤,如履薄冰,生怕做不好。他的心中頓時多了些許暖意。


    “首長,”小周有些哽咽:“您沒事兒吧?”


    “傻孩子!”曹學友一把把他拉起來:“我能有什麽事?有沒摔壞?”


    作為建國以後成長起來的軍中將領,曹學友和其他人一樣,少了不少文化底蘊。到了部隊以後,利用一切時間學習。隨著年紀的增長,他看書的範圍也越來越廣。智將,本身就說明這個人有文化,而曹學友的文化,都是自學的。閑暇之餘,除了軍事書籍,他還看了很多小說。在小說中,曹學友經常看到:說時遲那時快,不過他總是嗤之以鼻。今天,他明白了,如果一個人把你放在心上,隨時關注你,總能在危險的關頭出現。


    “我沒事兒!”周有孝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借著曹學友那隻手的勁兒,嗖得站起來。


    他使勁拍著自己的胸脯:“首長,您放心,我壯實著呢。”


    “沒事兒就好!”曹學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確實很厚實,能感覺到這孩子身上有一股爆炸性的能量:“收拾下東西,馬上走!”


    “好的,”什麽?馬上走?周有孝鬼使神差來了句:“我們撤退嗎?”


    想不到,曹學友居然耐心地停下來解釋:“撤退?往哪裏撤退?我們撤退就意味著失敗!這裏可能很快有山地旅過來。要是不走,我們就要當俘虜了。我們是轉移。”


    曹學友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小周,你是初中畢業?”


    “首長,我是初小,”周有孝憨厚地笑著:“我們家窮,上了一年級再也沒能力供我讀書。”


    “什麽?你是初小?”曹學友很詫異,點點頭:“你的字寫得挺好。”


    確實,在警衛連裏,周有孝的字能排得上前五。想不到,一個小學一年級出來的人,寫的字比好多高中畢業的人都好。各位別見笑,這可不是幾十年後知識爆炸的年代,閉著眼睛尿尿,說不定就能尿到一個大學生身上。


    這個年代,是一個很矛盾的年代。雖然沒有說知識無用,但太祖一聲令下,社會上開始打到孔老二,就是以往民間所說的孔夫子孔聖人。其實,太祖的原意,隻不過覺得孔子的年代,距今太遙遠了。要是憑借著孔子兩三千年前的東西來管理國家,簡直就是開玩笑。到了下麵就變了啊,孔老二,不是老師嗎?於是,老師們成了臭老九被打倒。


    後來人,總是對這個年代不理解。其實,太祖硬是被一幫人的造神運動,推上了神壇。後來更有他指定的接班人,規定了兩個凡是:凡是太祖作出的決策,我們都堅決維護;凡是太祖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地遵循。太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隻要是人,隻要做事情,就會犯錯。誰不會犯錯?不做事的人!


    太祖提一句要糧食提高產量,下麵就開始放衛星。你說你的畝產一千公斤?那我就一千二!一千二?太少了吧,我的三千。後來,愈演愈烈,甚至有了畝產幾十萬斤的數據。迎接檢查的時候,把所有的莊稼堆在一個田裏帶著檢查隊伍去看。要過稱是吧,好說,早就想好了套路。在倉庫開個後門,前門進去,後門再挑迴來,繼續過稱。太祖當然察覺了,又能怎麽樣呢?法不責眾,幾乎全民都參與了。總不能把全國的人都槍斃了吧。


    因此,在太祖的後期,我們基本上很難發現,太祖在公開場合有什麽言論。因為他不管說什麽話,都會有人去歪曲,然後到了基層,變得麵目全非,對太祖,對那些先輩,巫山一直懷有崇敬。各位,那個年代,沒有電視,沒有電腦。太祖能得到的信息,就是下麵的匯報,還有報紙上的內容。但報上去的東西,都是報喜不報憂,形勢一片大好。


    所以,大家在批評咒罵特殊時期的時候,能不能用腦子想想問題,真沒有那場運動,社會啥樣?浮誇成風。但巫山也不是說,支持特殊時期,因為到了下麵,都變得完全走樣。親,看待問題,要辯證地去看。正如平大所說,曆史,是中國人民自己創造的,是人民的選擇,是不可逆轉的。很多文青,認為自己牛逼無比。哥隻能告訴你,越不是那麽好穿的。在那個年代,偉人同誌等夠偉大吧,這些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連老薑和米國都幹趴下,多國部隊照揍不誤。但他們也隻能偃旗息鼓,適應時代潮流,靜待其變。假如您要是去了,可能隻是為茶幾上多了一樣——杯具。


    那個年代的高中生,和今天的名牌大學畢業生分量差不多。雖然也有所謂的工農兵大學,大家都明白,那些人大部分隻是拿了個文憑。因而,高中生要是當兵,那就是預備軍官。一進隊伍,當個班長和文書什麽的輕輕鬆鬆,隻要你的iq和eq稍微過得去,提幹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曹學友把周有孝和高中生相提並論,那就是對他莫大的肯定。


    同誌哥,時代不一樣,對人才的標準也不一樣。幾十年後,電腦上隨意設計簽名。真正寫出來的字,連小學生都比不上。這個年代,能寫一手好字,在什麽地方,都是一把手的寵兒。要是你在縣政府市政府省政府,各位書記大佬都會把你當成寶貝疙瘩。本書的主角巫山,在另一個時空,念大學的時候,講究三字一話:粉筆字、毛筆字、鋼筆字和普通話。他的字,你說呢?經過軍營的洗禮,巫山的字看上去,多了一份殺伐之氣。


    當下,小周聽到,驚呆了。他使勁掐了自己的大腿,很疼,原來是真的啊。


    “首長,有句話藏在心裏很久了。”曹學友已經走到了門口,聞言停下了腳步。周有孝決定豁出去了:“首長,我這個人呢,沒有什麽文化。我知道,自己神經大條。自己從當了您的警衛員以來,老是不停犯錯誤。我想好了,下基層去,您再找一個更好的警衛員吧。”


    說完這些話,周有孝覺得一身輕鬆。


    聽到這句話,曹學友有一絲意動,眼前閃現出巫山那張臉,又頹然歎口氣。再說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小周從當了自己的警衛員以後,沒少被自己嗬斥。也許是自己的標準有問題吧。畢竟,這不過是一個剛從農村走出來的孩子,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啦。


    他馬上有了決定,曹學友爽朗地一笑:“你心思咋這麽複雜呢?怎麽啦,不想在我身邊呆,厭煩了?少廢話今後就當老子的叫警衛員,哪兒也不許去。對了,楊政委的知識,在整個軍區排得進前三。我去和他說說,有時間你就去找他學習。行了,快去收拾!”


    曹學友的背影消失在門裏,周有孝先是一怔,接著狂喜,一溜煙跑迴警衛連的宿舍。不小心,和一個人撞在一起。


    “對不起,”周有孝手一撐地爬起來,看到那人一個踉蹌,扭迴頭來:“你?不是那個,那個,恩,我想想,小阮,阮遠軍,你是阮遠軍!對了,快收拾,部隊馬上轉移!”


    說完,自顧跑走了,留下滿頭霧水的巫山。


    啥情況?巫山看到司令部裏雞飛狗跳,到處有人在搬東西。


    他一拍腦袋,偶嘞個去,看來咱的隊伍馬上要來啦。不愧為狡猾如狐的曹學友啊,巫山隻能苦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總不能一個人拿著一把衝鋒槍,守在司令部門口攔截吧。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肯定不會和司令部一起走。想到晚上還得解決夥食,他快步溜進食堂,抓了十多個饅頭丟進玻璃絲袋裏。


    得,趁兵荒馬亂,偷偷跑出去吧。


    正低頭急匆匆走著,後麵傳來一個聲音:“是指導員嗎?”


    巫山一愕,扭迴頭:“刀...刀超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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