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眼前一亮,還有這等事?!


    不過他旋即想起來,好像還真有這事,隻不過當時他還覺得杜氏反正沒有攪動涼州風雲的希望,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張家人想要怎麽打鬧,隨他們去吧,杜氏還是不惹這一身腥臊的好。


    結果現在,這一身腥臊眼見得都要被張祚潑在身上了,杜氏已經退無可退。


    “涼······張祚的所作所為,的確令人發指。”杜明想到了那些逐漸得到證實的傳聞,忍不住皺眉說道,連稱唿都跟著改變了。


    張祚謀反得位之後,霸占張重華的遺孀妻妾不說,甚至就連張重華十餘歲還未出閣的小姑娘都不放過,也就是張祚的親侄女。


    而其對張重華的家眷尚且如此,對於其餘張氏子弟的家眷自然更不用說。


    隻不過張祚還算有些文韜武略,而且這些醜事也隻局限在涼公府邸之中,並沒有對外麵哪個世家家眷下手,所以世家們雖然嫌棄,但一般都秉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杜明之前也是這個態度。


    而現在想一想,若是自己敗了,張祚還不知道怎麽對待杜氏家眷呢,這更讓杜明生出除之而後快的衝動。


    陸鵬接著說道:


    “涼公府內外張氏受害子弟,都可聯絡,並許以名位之誘,因此隻要我等動手,家主無須擔憂涼公府是否可以攻克,自然會有人為家主打開大門。”


    涼公府可是曾經的涼州王宮、皇宮,規模雖然遠小於長安和洛陽的宮室,也比不過建康府的司馬氏臨時駐蹕之處,但是門還是不少的。


    趙長帶著兩三百人,也不可能牢牢守住所有的門,自有可乘之機。


    杜明陷入沉思。


    而陸鵬早就已經知道了杜明的答案,所以不慌不忙的看著杜明。


    “有幾成把握?”杜明低聲問道。


    陸鵬想了想:“六成!”


    杜明登時神情一變:“這麽少?”


    “這也得算上謝家、鄧家等等都會全力支持。”陸鵬無奈的說道,“這裏畢竟是姑臧城,是張家經營幾代人的姑臧城。”


    張祚隻是露出了破綻而已,也不是完全不設防······


    手掌一拍,杜明徑直說道:“準備行事!”


    陸鵬打了一個激靈,當即拱手應諾,迴頭看向那個同樣有些激動的下屬:


    “速速召集人手,今天,我們要給涼公一個驚喜!”


    家丁轉身沒入門外風雪之中。


    而陸鵬又扭頭看向杜明:


    “家主,一旦行事,便有進無退!”


    就在陸鵬剛剛說話吩咐之間,杜明已經從桌案上捧起佩劍,此時,他霍然迴首,沉聲說道:


    “餘即刻派人召集府邸家眷,聚攏在祖宗祠堂之中,就讓我杜氏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保佑杜氏!


    若是不幸失敗,那麽杜氏一門老少,自盡於祖宗靈位之前,絕不受辱於張祚之手!”


    ————————————-


    “杜督護······真是這個意思?”


    天水太守府上。


    王擢的聲音難掩激動。


    說實話,他沒有想到杜英竟然會開出這麽寬厚的條件。


    是的,在王擢的心中,杜英開出的條件遠在他的意料之外。


    站在堂上的梁殊,怔了怔,甚至都忘了迴答王擢。


    看王擢的表情,他······似乎對這些條件很滿意?


    這讓梁殊有一種茫然的感覺。


    他都已經做好了苦口婆心,勸說王擢認清現實,然後乖乖的向杜英移交天水的心理準備,甚至說辭都已經根據王擢可能的反應而擬定了好幾套,卻萬萬沒有想到,王擢似乎真的打算就這麽答應了?


    梁殊隻覺得自己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嗯?”王擢奇怪的看了梁殊一眼。


    梁殊趕忙點頭:


    “不錯,杜督護所開出的條件都在其上。殊無能,未能為刺史爭取到更寬鬆的條款,還請刺史恕罪!”


    王擢卻擺了擺手說道:


    “隻要杜督護願意留我之性命,甚至還願意將餘麾下的兵馬都保留,那餘便心滿意足了。”


    梁殊更是楞然,王擢這······是打算自暴自棄了?


    王擢似乎也察覺到了梁殊的疑惑,微笑著開口解釋道:


    “之前沒有來得及和梁賢弟說清楚,也是因為有些事本來就是本刺史這兩日方才想清楚的。


    我亂世裏摸爬滾打多半輩子,在外名聲是什麽樣的,心裏有數的緊······”


    說到這裏,王擢起身走過來,主動伸出手抓住梁殊的手腕,引著他向座位中走去:


    “來來來,梁賢弟辛苦了,先入座,這一次能夠和杜督護談妥,賢弟功不可沒啊!”


    梁殊也隻好隨著他去,接著便聽見王擢低低歎息一聲:


    “不過實不相瞞,也不怕梁賢弟笑話,餘雖然在這秦州刺史的位置上,但是貪生怕死得很,並沒有想要再往上走的意思,但是麾下這麽多人總還要吃飯,王某總不能不管不問。


    我這名聲啊,早就臭了,所以不管是投靠誰,最後都落不得什麽好下場,這各方勢力啊,都眼饞我這天水,眼饞這些兵馬,並且恨不得將我置之死地。


    因此杜督護願意保我性命,王某便心滿意足啦!”


    梁殊不由得無奈笑了笑,他和王擢接觸的時間也並不是很長,確實對王擢的心思有所誤判。


    原以為這是一個反複橫跳以謀取上位之機的騎牆小人,而現在發現,王擢似乎更像是一條沒有太多主見、隨波逐流的地頭蛇,隻想護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頭頂上是誰在興風作浪,他不在乎。


    早知如此的話,當時就應該反過來為杜英再爭取一些好處,比如直接丟給王擢一個富家翁的位置就可以了,反正王擢也就是舍不得自己的性命和家業罷了。


    梁殊想到了不久之前還想要進一步勸說王擢主動放棄兵權的意圖,現在來看,王擢自己顯然很清楚杜英這些條款之後的潛台詞,到時候他前往關中書院“進修”,然後順勢放棄兵權,也在情理之中。


    如此一來,梁殊終歸沒有做出對王擢不利的事,也算是沒有辜負王擢對自己的信任。


    大概,天意如此吧。


    又或者,天意都在幫著杜英,免了讓梁殊來做這個惡人。


    想到這裏,梁殊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時來天地同運力,現在的杜英,似乎就處於這個狀態。


    而自己又應該再為督護做些什麽,以避免加入這個團體卻什麽功績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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