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大晚上無人出門,韓山秋方才出來祭奠恩人燕叢霖,不想被百裏尋梅一聲嗬責,他一看二人,也是認識,這不是白天和官軍一起監斬的官軍麽?他一陣害怕,竟不自覺跪了下去,瑟瑟發抖,許是白天看到人頭滾滾,懼怕官軍的緣故,此時連話都不敢說出。


    封玉婷心頭差點噗嗤笑出,就這小膽,還敢出來祭奠賊人燕叢霖,這人挺好笑的,不過倒也奇怪,她說道:“我家小姐問你呢,還不如實迴答!”


    見到他這窘樣,百裏尋梅倒有些不忍,她說道:“你不要害怕,先起來,說說,你是誰,怎會來祭奠大賊燕叢霖的?”


    韓山秋這才緩了一口氣,看這兩個女子麵善,說話也和氣,不像是兇狠之徒,之前也有一麵之緣,他才大膽地說道:“小的是此地村民,我叫韓山秋,在外人看來,燕首領可能真的無惡不作,然對我等卻有活命之恩,外人罵他,我們卻不能,多年前,若是沒有他,我等早已是塚中枯骨了,小的此舉,或許犯了朝廷忌諱,但,小的不後悔……”


    這一番言語,震驚了百裏尋梅,大丈夫就是要無所畏懼、恩怨分明,這個叫韓山秋的,真真做到了,有如此胸懷,有如此見識,料想也不是一般人,而且此人,之前似乎見過,百裏尋梅說道:“記起來了,之前你曾替那燕叢霖求過情,你很不錯,走,隨我去見將軍。”


    “啊?見……見將……將軍?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自己雖讀過書,有些見識,但從來也沒有和大官有過接觸,韓山秋慫了。


    見他如此模樣,封玉婷笑出了聲,道:“二小姐,你看他……”


    百裏尋梅白了她一眼,又對韓山秋說道:“你不要緊張,將軍又不是洪水猛獸,至於如此怯弱?實話告訴你吧,將軍便是我大哥,他很好說話的。”


    一番解釋,韓山秋才點點頭,說道:“那好吧,小人這就去見將軍……”


    三人走了一會,才到將軍大帳。


    此時,軍中大帳燭燈還亮著,不過已無外人,裏麵隻有百裏宸在休息,百裏尋梅到大帳門邊,輕聲問道:“大哥,睡了嗎?”


    裏麵傳來聲音,“是尋梅來了,這麽晚了,何事不能明天說?”


    許是累了,百裏宸也不想起身,百裏尋梅說道:“有一個事,要與你說明,我進來了啊!”


    還不等裏麵之人答應,百裏尋梅便闖了進去,百裏宸隻好起身,坐了起來,白了她一眼,說道:“你這丫頭,冒冒失失的,我都沒答應你便闖進來了,要是看到不該看,你說你有多尷尬……”


    百裏尋梅道:“來大哥這裏,小妹尷尬什麽,是這樣的,剛才我和玉婷看到一個人在祭奠那個賊首燕叢霖,好是奇怪,上前一問,才知此人乃高義之輩,大哥,你看,要不要見一見他?”


    這倒是新鮮,一個賊寇,竟有人感念其人,百裏宸也來了興趣,說道:“人呢?可有帶來?”


    百裏尋梅點點頭,便朝帳外喊道:“玉婷,你們進來!”


    封玉婷便將韓山秋帶了進來,她先施禮道:“見過大少爺,見過二小姐。”


    二人點點頭,示意她到一旁站著,又見那韓山秋下跪拜道:“草民韓山秋,拜見將軍大人。”


    審視了一眼韓山秋,百裏宸才說道:“你就是韓山秋,聽說你竟然祭拜一個無惡不作的賊寇,莫不是你們也是同夥?”


    這一語,倒讓韓山秋心中一凜,若是同夥,便有殺頭之禍,他慌忙解釋道:“將軍冤枉啊,草民並非其同夥,草民隻是……隻是……”


    一聽這話,這一刻,韓山秋又是緊張了,這麽大的帽子扣下,那還了得?他急於辯解,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見他如此,百裏尋梅道:“你不要怕,我大哥嚇你呢,具體說說,什麽迴事?你不是說之前燕叢霖於你有恩嗎?”


    經百裏尋梅的提醒點撥,韓山秋總算緩個神來,他說道:“啟稟將軍,多年前,我等到此避禍,那時,我們沒有糧食吃,是燕首領他們帶領眾多鄉民四處去……去奪富戶之糧,分發到鄉民之手,我們才得以活下去,他所為,雖是不妥,然卻活命無數,我們此地鄉民,人人受其恩惠,也是無以為報,草民眼見其作惡,也曾有勸解,隻可惜未能如願,今其梟首,也是罪有應得,然滴水之恩,草民不得不報,生前不能勸其向善,死後隻有一炷清香,聊表心意,草民此舉若是觸犯國法,將軍依法處置就是,即使身死,草民亦不後悔……”


    “說得好,為人處世,有恩當報,此為大丈夫所為,你很好,隻是本將軍想不通一點,燕叢霖乃賊寇,你們不怕他?”


    韓山秋道:“將軍有所不知,他雖為禍地方,卻不曾對我等有絲毫侵犯。”


    百裏宸道:“明白了,你迴去吧,明天,本將軍允你收斂燕叢霖屍身,將其擇地好好安葬!”


    韓山秋很是震驚,真的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好事,他說道:“將軍,您這是?”


    “就衝剛才你之所言,燕叢霖既已梟首,死者為大,他是你等恩人,本將軍就將他交給你等安排,好了,去吧……”


    韓山秋立馬下跪,激動地說道:“多謝將軍大恩,草民也替燕首領謝謝將軍!”


    說完後,他便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百裏宸感歎道:“好一個高義之士!要是尋常人,定是撇開與燕叢霖的關係還來不及,他倒好,還敢祭奠一個賊人,這得有多大的勇氣才對。”


    百裏尋梅也歎道:“是呀,此人算得上是忠肝義膽之輩,看其談吐,也是讀過書之人,大哥,你何不向朝廷舉薦於他?”


    百裏宸一聽,也是突然想起,說道:“是呀,如今大多數的官員,簡直就是屍位素餐,盤剝百姓者無以計數,為民做主者寥寥無幾,此人如此高義,想必也能成為國之廉臣,你說得好,如此人才,埋沒鄉裏確實可惜了,迴去之後,我會給朝廷好好舉薦的。”


    因這一決定,後來韓山秋接到聖旨,要他去做一縣之尊,他還一臉疑惑,怎無緣無故得到了官身?一聽傳旨之人說是百裏將軍舉薦,他才知曉因是今日之舉,才有如此之果,他當時便朝京城拜了幾下,算是對百裏宸的感謝了,當然,這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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