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相親就是為了騙錢,哪裏想到還未開場便殺出來一個周少銘,一時眼裏頭都要射出刀片兒來。隻怪那金媒婆,說什麽京城裏不姓周不當官又不清高不納妾的就隻剩下這麽些活寶,太給她丟臉了。

    周少銘表情一貫的冷冷淡淡,像是才發現阿珂的存在,隻是挑眉掃了她一眼,便默默在對麵的桌上坐下來。

    小二連忙上前殷勤招唿:“周將軍今日要吃些什麽酒菜?”

    “照尋常隨便上點兒便是。”周少銘將一柄長劍在桌上一放,自端起酒杯淡飲。窗外暖暖陽光照在他精致五官上,英武中自帶了一股說不出來的文貴之氣,那形容頓時將一屋子爺兒們將將比了下去。

    該死,還要故意坐在她對麵。

    阿珂眯著眼睛,她才不信周少銘是恰好來吃酒的呢,分明就是來砸場子的。

    算了算了,都說了不要理他。

    便瞥過頭,朝人群後那個腦袋都快頂到天花板上的大壯漢子指了指:“就你了,你先來!”

    那漢子愣了半天才知道叫的是自己,趕忙惴惴坐到阿珂對麵,碩大的個子將一張木椅坐得咯吱咯吱直搖晃。早先來之前,隻聽眾人說這妞是個刁蠻愛財又會拳腳功夫的妒婦,哪裏想到竟是這樣一個清俏俏的俊丫頭,瞅著阿珂白皙紅潤的臉頰,饞得他都說不出話兒來。

    阿珂仰著頸兒,將那漢子好容易上下一瞟,隻見他一身亮布新衣,目光渾濁,然而指頭上閃閃發光五個大金戒指……是個有錢的貨色。

    嘴角便堆起笑意:“你姓甚名誰?”

    “姓屠。”

    “名字?”

    “傅。”

    ……連名字都帶著殺豬的氣息。

    “那你每日進賬多少?平日裏都去哪裏閑逛?”阿珂揉著額頭說。

    屠傅卯著厚唇,自豪又羞澀:“俺十三歲起每日殺豬不下五隻,每隻豬淨賺三兩銀子,每日進賬最少十五。俺爺說俺天生和豬有緣,養的豬又肥又大,俺自小就喜歡呆在豬圈裏玩耍……”一說到豬來立刻唾沫橫飛,臉上盛滿濃濃愛意。

    阿珂好似看到一個男人紮著圍裙、滿臉母愛地踩在豬糞上給群豬喂食的綺麗畫麵,這樣辛勤勞作之人的銀子是不能騙的,便揮了揮手,讓他交了一兩銀子見麵費,差人領他下去。

    屠傅訕訕的,不知道自己哪裏說得不對了,想了想又不甘心的提醒道:“姑娘姑娘,我不姓

    周不納妾祖宗十八代都隻殺豬不做官……”

    噗——

    說得真好呀,掃見對麵某人瞬間陰沉下來的臉色,阿珂差點兒忍不住都要把二兩銀子還給屠傅。

    阿珂說:“且先迴去等我消息罷~你最是實誠的,不像某些人那般不識趣兒,無端端的攪擾人姻緣……”一麵說一麵意味深長地瞥了周少銘一眼。

    一屋子人便將眼神同時往周少銘身上看去,亦都覺得他十分礙眼。明明自己不好女色就算了,幹嘛還要打扮得這麽玉樹臨風的跑來影響他們相親?

    周少銘隻微凝了眉頭,將一盞青花酒杯在手心裏轉了轉,精致唇角往下一抿。

    阿珂心中偷笑,越發對著眾人彎眉嬌笑:“方才那位哥哥太實在,本姑娘還是喜歡風趣點兒的~那麽就請下一個吧~”

    一名二十上下的倜儻公子搖著花扇子走上前來,眯著眼睛將阿珂上下一掃,嗯,夠味兒。便在阿珂麵前的碗兜裏扔下十兩銀子見麵費,貼近她耳畔幽幽歎息道:

    “爺是家中老母逼著來的,說隻有妒婦才能治住爺的心~~本來爺還不信~好色乃男人之天性,男人不好色,哪裏還算是個真男人……不過今日這樣一看,若是果真娶了姑娘這樣的美人兒,便是送我一百朵花魁,我也不稀得看上她一眼了~”

    說著在阿珂對麵坐下來,一雙眸子裏流露出的全是欲望,滿身脂粉味兒飄香,心思不遮不掩。

    阿珂雙眸一亮。對了,訛的就是你這種蕩漾的貨色。

    便拿筷子彈彈那風流子的小白臉:“說得好極了,本小姐就是喜歡你們這些直爽的公子哥兒,收起心來反倒比那從來不近女色的痛快得多,亦不用擔心他輕易被人引誘。”

    那動作看進周少銘的眼中,周少銘便又想起張葛的話來——“此女近日時常混跡於香街粉巷,同那伶人小倌喝酒嬉戲,言談間甚是放浪無形……”年輕的將軍清雋五官上終於掠過一縷陰雲。

    “是啊是啊~還是姑娘開明~”風流公子嘻嘻諂笑,這樣懂事的女人哪裏算是個妒婦?當真是被自己撿了個便宜。因想到不久之後的洞房春色,巴不得立刻就上門提了親去。

    上鉤了~

    阿珂便又話鋒一轉:“不過公子你這會兒說得甚是好聽,誰知將我娶進門後是個什麽狀態。空口無憑的,我可不能白白信服於你~~杜鵑,你還是叫下一個過來吧~”

    那公子瞅著阿珂明眸善睞

    的模樣,心裏頭早就酥了,到手的寶貝哪裏容得再開溜,當下便從懷中掏出一紙銀票:“姑娘請看,本少爺最不缺的便是銀子,這是一百兩~!今次既對姑娘動了心,姑娘盡可以用這銀子悄悄往那那花街柳巷裏探尋,一月內若是一次也未被你逮到,屆時再應了爺不遲!”

    哦呀,原來京城裏的銀子這樣好騙……

    阿珂伸出蔥白二指,將那黃橙橙的銀票小心夾進指間。內裏心花怒放,想了一想,又想起柳眉的提醒——矜持啊矜持!

    那清俏眉眼便又生出不情願來:“若公子月末才被我逮到一次,那我又要還你銀子,又要空等你一月,豈不是白白虧了數日青春~”

    一副楚楚婉婉萋萋哀怨,讓那公子心中頓憐:“那就隻怪本少爺與姑娘無緣,情願將銀子奉送,絕無二話~!”

    “……好。那公子請迴吧,我不日將會隨時抽查,公子你可要守身如玉呐……”阿珂咬著唇兒。一邊說一邊向杜鵑遞去眼色,讓她命人悄悄後麵跟隨。

    這樣的風流敗家,不怕他不冒頭。

    公子戀戀不舍離開。

    阿珂收起表情,咳了咳嗓子:“下一個……再有五個今日便歇了吧。”

    慣是個坑蒙拐騙的角色,最是懂得拿捏人心腸。那一雙眸子月牙兒彎彎,風情流轉其中,看得眾漢子不知所措,哪裏想到金媒婆口中的妒婦竟然是這般一個美妍嬌俏的女子,一時人群便開始煽動起來,各個你推我擠,巴不得自己先來。

    胡鬧,原來她竟是打著相親的幌子騙吃騙喝。

    眼看著阿珂渾水摸魚、學弄風情,周少銘的臉色愈加沉冷了。他幾乎有九成的肯定,眼前這個毫無善惡常理的女子便是昔日那個泯頑不化的小和尚,她越是這樣不理他,越在他麵前做著女匪之相,他便愈發覺得她是。

    周少銘冷冷地凝了阿珂一眼,拂起玄色衣擺站起身來。

    阿珂巴不得他被氣走呢,對著最後一個浪蕩小子道:“阿宇啊,你後日帶上荷包,我與你去青樓考上一考。你若果真收了心,再與眾人比拚那第二輪罷。我家中有事,這就……”話還沒說完呢,脖子上已橫來一柄森森長劍。

    抬起頭,是那一身冷氣逼人的年輕武將。

    ……終於沉不住了啊。

    阿珂便問:“做什麽?可是我又得罪了你?”

    周少銘凝眉不語。已經習慣了這種倒打一耙。

    一旁小子便吃吃低笑:“怕是看上本少爺了~。姑娘你不知,這位可是京城出了名的不好女色男~”

    少年不知深淺,言語中都是戲謔。

    “哦嗬嗬~~原來如此啊……”阿珂亦笑嘻嘻的跟著他笑。

    可惡,對著別人那樣嬌嬌軟語,獨獨對著自己這樣頑劣不羈。

    周少銘心中生惱,隻覺得像是有無數小蟲兒在爬,恨不得將阿珂抓起來淩虐,隻是沉著嗓音道:“你下來,我有話問你。”

    阿珂不去。

    那少爺英雄救美,想要護著阿珂離開。將軍刀鞘一伸,又嚇得他荷包都來不及收起,趕緊啪啪地奔下樓去。

    “姑娘你好自為之……”

    刀鞘內寒光冷冽,瞅著年輕武將咄咄逼來的森冷之氣,阿珂這會兒亦生出了緊張。昔日少年還未長成時阿珂就已經知道,這廝表麵看起來雖然文氣淡漠,內裏卻冷酷而固執,心思都在深處潛藏。

    然而誰讓他閑得無事偏偏跑來看戲呢?反正不能輸了氣勢。

    阿珂氣洶洶道:“周少銘,你堂堂一國重將,竟然對我們平民老百姓這樣拔刀恐嚇!”握緊拳頭往那劍柄上一劈,抬腿就要往窗外躍下。

    “撕拉——”

    哪兒想,被柳眉那隻妖精裏裏外外套了幾層的裙子卻在窗沿上一勾,裙葉子扯碎了半邊兒,頓時一片姹紫嫣紅四下飛舞,如繁花墜落。阿珂腳下一空,整個兒就要栽下樓去。

    “小心。”周少銘修長雙腿騰空而起,就勢在少女纖腰上一攬:“隻是問你幾句話就好,再動休怪我不客氣。”

    阿珂迷蒙間整個兒便被他裹進懷中。

    那男子生氣,大手將她緊攬,再不容她反抗半分,隻將她攔腰橫在門前大馬之上,一匹駿馬便往城外蹬蹬奔走。

    幾時見過驍騎將軍與女子親密?那富春正是京城最豪華的街道,路上行人攘攘,見狀紛紛捂嘴竊笑。

    “姓周的,拜托你給我留點麵子——!!”阿珂好不丟人,她寧可與一群風流少爺在花街暢笑,也不要和一個從來不近女色的男人一起被圍觀,會被當成怪物的好不好?

    然而任她雙腳在馬背上踢打,那年輕武將亦隻當做沒聽見。分明嘴角噙著一抹玄月弧,眉宇間卻都是肅冷,被她嚷嚷得急了,幹脆一襲披風往她頭上一蓋,將她那一身匪氣悉數蓋住。

    作者有話要說:讓親們久等

    了,180°先鞠躬一個~!竟然前兩天卡文鳥,嚶嚶。。這章若是寫得不好,親們表拋棄我好咩,後麵會好滴tt。。群麽麽噠,立刻遁去碼下一章!!

    ps:蘇紫醬,一開進來竟然看到乃又扔了一顆雷,小心肝軟軟滴好驚喜,謝謝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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