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看到有淚珠從下頜滴落。

    “軒轅和西南的滇族打仗,你父王本來要派青陽出征,雲澤知道青陽最煩這些事情,主動請纓,你父王為了鍛煉軒轅揮,就讓雲澤帶上了他。雲澤在戰場上大捷,滇王投降,在受降時卻出爾反爾,爆發動亂。滇地多火山,軒轅揮說雲澤在帶兵突圍時,不小心跌入了火山口。青陽不相信,找到了雲澤的屍骨,說是軒轅揮害死了雲澤,要求黃帝徹查。黃帝派重兵守護指月殿,禁止青陽接近軒轅揮,青陽強行闖入指月殿,打傷了軒轅揮。黃帝下令將青陽幽禁於滴水沒有的流沙中,關了半年,直到青陽認錯。青陽出來時瘦的皮包骨頭,不成人形。”

    螺祖說到此處,已經泣不成聲。

    昌意說:“母親,後麵的事情,我來告訴阿珩。大哥從流沙陣中被放出來後,性子大變,不再四處流浪,而是迴到軒轅國,規規矩矩地做軒轅青陽。軒轅青陽的名聲越來越大,和早已成名的高辛少昊被大荒的人稱為‘天下雙雄,北青陽,南少昊’。”

    螺祖說:“雲澤死後,我才真正看清楚這麽多年一直不能放手的男人,我拋棄了精致的玉簪,脫下了美麗的衣裙,隻想做一個母親,守護好我的兒女。但老天好像已經不給我機會,也許當我殘忍地讓那個孩子未見天日地死去時,一切惡果就已經注定,可這都是我做的啊!所有的錯事都是我做的啊!為什麽要報應在我的兒女身上···”

    螺祖痛哭流涕,狀若瘋狂。

    昌意雙手握住螺祖的手,將靈力輸入母親體內,螺祖昏睡過去。

    茱萸不滿地說:“彤魚娘娘太過分了,我要是她,最恨的人應該是黃帝,是黃帝辜負了兩個女子!黃帝為了天下,背棄了青梅竹馬的情意,得了天下,又開始遷怒王後令她死去戀人和孩子·····”

    昌仆拽拽茱萸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了,不管對錯都是前代的恩怨糾纏,昌意和阿珩畢竟地黃帝的兒女。

    昌意讓昌仆畢竟是黃帝的兒女。

    昌意讓昌仆和茱萸送螺祖去寢殿休息。

    昌意對阿珩說:“母親的心神已亂,如果再被彤魚氏鬧幾次,隻怕就會徹底垮掉。我們現在怎麽辦?”

    阿珩捧起盒子,凝視著盒子中的屍骨,真難以相信曾經鮮活的生命隻化作了這麽幾片焦黑的骨頭,“二哥是什麽樣的人?”

    昌意的眼眶紅了,“從我記事起,二哥就和你記憶中的大哥一樣忙,我很少見到他

    ,倒是常常跟著大哥為我選擇的封地,因為若水地處偏僻,民風還未開化,在眾人眼裏是窮困之地,根本沒有人願意去,二哥卻叫我去上書,求賜封若水。如果不是二哥把我安置到那麽荒遠的地方,也許我早就···”、

    阿珩滿臉自責,痛苦地說:“我曾因為軒轅揮的死,責罵過大哥。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二哥的事情?”

    昌意含淚道:“大哥不會往心裏去的。”他剛開始恨不得立即去殺了夷彭,可現在了解了前因後果,仇恨化作了無奈的悲傷,“我想向父王上書,求父王允許我接母親去若水奉養,彤魚氏想要朝雲殿,那我們就把朝雲殿讓給她吧!”

    阿珩搖搖頭,“若水難道就不是父王的領土了嗎?樹欲靜但風不止,又有何用?如果彤魚氏真入住了朝雲殿,我們即使躲在天邊也沒用。”

    “難道這就真是一個死結了嗎?彤魚氏雖然可恨,卻也可憐。”

    阿珩說:“我也知道彤魚氏很可憐,但就算是亂麻糾纏到一起都會解不開,何況親人的屍骨重疊到了一起呢?到如今早就沒有了對錯之分,卻隻能死方休。”

    昌意默不作聲,阿珩對四哥的善良最是擔心,叮囑道:“四哥,夷彭遲早要把魔爪伸向你,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看著昌意和阿珩長大的老嬤嬤端著一碟子冰葚子進來,笑著說:“可惜大殿下不在,沒有新鮮的,味道肯定差了許多,湊合著吃點吧。”

    昌意和阿珩拿起一串冰葚子放進嘴裏,本來應該酸酸甜甜的味道全變成了苦澀。他們第一次發現,這麽多年,隻要大哥在,每一次迴軒轅山,不曾任何季節,吃到的都是最新鮮的冰葚子。

    不惜耗費靈力讓滿山飄雪,竟然隻是為了幾竄新鮮的冰葚子,他們卻隻看到大哥的冷漠嚴厲,居然從來沒有留意到大哥冷漠嚴厲下的體貼關愛。

    昌意盯著阿珩,一字一字地說:“大哥的死不是蚩尤一人所為,可畢竟是他親手打死了大哥,母親絕不會同意你和他在一起!”

    阿珩的眼淚湧進了眼眶,“你呢?你曾說會給我們祝福。”

    昌意咽下滿嘴苦澀,站了起來,一邊向外走,一邊低聲說:“我不會尋他複仇,可我也沒有辦法祝福一個殺死大哥的人。蚩尤若死了,一了百了,若他沒有死,我永世也不想見到他,你如果想和他在一起,就永不要來見我!”

    阿珩手裏捏著一竄冰葚子,淚珠在眼眶裏滾來滾去,眼看著就要落下,可如

    今,母親病弱,四哥良善,她已經不能再是那個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女子了。

    牙關緊咬,眼淚終是一顆沒有落下,隻是冰葚子被捏的粉碎,紫紅的汁液從指間滲出,猶如鮮血,蜿蜒而流。

    等眼中的淚意散去,阿珩站起,去探視母後。

    寢殿內,母後正在沉睡,昌仆和茱萸都守在榻邊,茱萸的頭發依舊亂七八糟,阿珩說:“我來陪著母親,你們去休息吧。”

    “那也好,你有事時叫我們。”昌仆拖著茱萸走到殿外,坐在鳳凰樹下,拿出一把若木梳子,一邊為茱萸梳頭,一邊低聲交談。

    “你在大哥身邊多久了?”

    “不知道,隻知道很久很久,比我知道的還久。”

    “怎麽會比你知道的還久?”

    “有一次我看到一個人族的女子因為丈夫死了,要上吊自盡,我怎麽想都想不明白,少昊打趣我,說我是爛心朽木,當然不懂得傷心,心痛的滋味,我不停地追問,他才告訴我,我本來是一株枯朽的茱萸,生機將絕,可因為他和殿下一個玩笑,殿下就把我放在懷裏,而我竟然借著殿下的靈氣有了靈識,後來還修成了人形,那不就是在我知道之前就已經跟著殿下了嗎?”

    “你見過二哥雲澤嗎?”

    “我沒有見過他,但我知道他。那時候我還是一截木頭,隻能聽到外界的聲音,我聽著雲澤一點點長大,又聽著他···他死了。我在大殿下的懷裏,時時刻刻都能感受到他的難過,就很想安慰他,可是我一動也不能動,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後來、後來···我一著急,突然有一天就變成了人,當時大殿下正在睡覺,我突然出現在他的榻上,還把大殿下給嚇了一跳,嚇得大殿下直接從榻上跳到了地上,臉色都青了,大殿下膽子可真小···”茱萸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若水族的祖先是神木若木,對木妖化人還比了解,昌仆遲疑著問:“你當時是不是沒有衣服?”

    “衣服?哦···後來殿下就把自己的衣服借給我穿了。”

    昌仆看茱萸一派天真,那句“大哥可不是因為害怕才跳下榻”終是沒有出口,想到一貫冷漠的大哥竟然也會“被嚇得跳起來”,嘴角忍不住透出了一絲笑意,笑意還沒有完全散開,已全變成了心酸,“那你後來就一直跟著大哥了?”

    茱萸扁著嘴,沮喪起來,“唉!我雖然能說、能動了,,卻笨的要死,殿下很是厭煩,幾次都要把我轟走。”

    “那你怎麽能留下來的呢?大哥一旦做了決定可很難改變。”

    “我不知道,那時我的靈力不穩,隻要一緊張就會變迴木頭,每次他一趕我走,我就會變迴木頭。殿下氣得警告我,如果我再變迴木頭,就一把火燒了我,我很想聽他的話,不惹他生氣,不變木頭,所以,我就很努力很努力,隻有一半身子變迴了木頭,沒想到殿下更生氣了,說你還不如全部變成木頭····”

    阿珩聽到他們的談話,不知不覺中走到了窗戶,側耳凝聽,隻盼著茱萸再多說一些,她的大哥,一直守護在她身後的大哥,她卻從沒有真正了解過。

    那麽漫長的幾百年啊,她急急忙忙地好奇著外麵的世界,為什麽從來沒有關心一下身邊的大哥呢?是不是因為親情得來的太容易,,她才從沒有想過會失去?為什麽隻有在失去後,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愛大哥呢?

    自冰月自盡後,諾奈就終日抱著酒壇子,昏醉不醒。

    炎帝榆罔慘死的消息傳到高辛,驚醒了宿醉的諾奈。他連夜趕往神農,可到了神農山下,到處戒嚴,他又不方便表明身份去見雲桑,正無計可使的時候,忽然想起當年自己私下約見蚩尤,蚩尤讓他在草凹嶺等候,後來他才知道草凹嶺被前代炎帝列為禁地,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所以也沒有侍衛守護。

    諾奈琢磨著也許能從草凹嶺找到一條通往小月頂的小路,於是悄悄潛入兩人草凹嶺。

    山崖頂端的茅屋仍在,隱隱透出一點亮光。諾奈心中一喜快步上前,從窗戶外看進去,隻見沐槿身披麻衣,手中舉著一顆東海夜明珠,一邊走動,一邊仔細凝視屋子裏的每個角落,手從榻上、案上輕輕撫過,臉頰上淚痕斑斑,眼中柔情無限。

    沐槿坐到榻上,拿起一件蚩尤的舊衣,貼在臉旁,忍不住失聲痛哭。“蚩尤,你究竟是死是生?為什麽我派人找遍了大荒都不找不到你的下落?即使你真死了,也讓我看一眼你的屍骨啊。”

    諾奈心下淒涼,根據他聽聞的消息,神農、軒轅,甚至高辛都在尋找蚩尤,找到現在都沒有任何消息。蚩尤隻怕已死,他冰冷的屍骨可能感知沐槿臉上滾燙的淚?

    諾奈在外麵站了半響,沐槿一直捧著蚩尤的衣服低聲哭泣。他輕輕敲了下窗戶,“死者已矣,生者節哀。”

    沐槿霍然抬頭,見是他,柳眉倒豎,“你個負心賊還敢來神農山?我這就殺了你為雲桑姐姐出口惡氣!”一道七彩霞練飛出窗戶,纏到諾奈

    脖子上,諾奈不言不動,臉色漸漸發青。

    眼見諾奈就要昏死,沐槿手一揚,霞練飛迴,惱恨地問:“為什麽不還手?難道你真是跑來送死的?那你也應該去雲桑姐姐麵前求死,你辜負的是雲桑,不是我!”

    諾奈行禮,“求王姬設法讓我與雲桑見一麵,不管生死,都聽雲桑處置。”

    “你早幹嘛去了?你以為雲桑姐姐如今還有精力理會你嗎?”

    諾奈默不作聲,眼神卻是說不出的哀傷,綿綿不絕,比起出聲請求,更有一種難言的力量。

    沐槿狠狠瞪了諾奈一眼,“我帶你走一趟吧。”雲桑在她麵前一直是最堅強的大家,從不表露絲毫軟弱,可她知道雲桑心裏很苦,也許這個負心漢能給雲桑一點點慰藉。

    小月頂上,夜風襲來,吹得林木發出嗚嗚咽咽的蕭索悲鳴。

    毛竹屋內,幾截正在開花的影木(注:影木,《拾遺記》中記載的植物,白天一葉百影,晚上花朵可以發光,猶如星星。)掛在屋梁上,每朵花都發出幽幽寒光,猶如漫天繁星,照亮著屋子中央擺著一具棺材,棺內躺著一個身穿帝王華服的屍體,卻沒有頭顱。

    雲桑頭戴荊釵,穿著麻衣,跪坐在席子上,在影木的寒光下雕刻著一塊建木,五官已經略具形狀,看上去很像榆罔。

    她聽到腳步聲,停止了雕琢,看向門外。

    沐槿領著一個男子悄悄過來,男子身材幹瘦,神情哀傷,卻難掩五官的清逸,正是與雲桑曾有婚約的諾奈。

    沐槿對諾奈低聲說:“雲桑姐姐就在屋內,我在外麵守著。如果有人來,我就大聲說話,你趕緊躲避。”

    “多謝四王姬。”

    諾奈迎著雲桑的目光,走進了屋內,千言萬語湧到了嘴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雲桑對他的到來沒有絲毫意外,笑著點了點頭,“請坐。”

    諾奈跪坐了下來,雲桑凝視著榆罔的頭像,“你來得正好,眼睛和鼻子這裏我總雕不好,你的手藝冠絕天下,能幫我一下嗎?”

    諾奈接過刀子,想要雕刻,卻發現因為終日酗酒,手竟然不再穩若磐石,不受控製地輕輕顫抖。越是緊張,越是想要做好,越是抖個不停。

    諾奈正又羞有愧,雲桑握住了他的手,不知道是她源源傳來的靈力,還是她手掌間的溫柔堅定,他的手漸漸地不再顫抖,兩個人一起把最難雕刻的眼睛和鼻子雕刻得栩栩如生,

    就好似榆罔複生,真的凝視著他們。

    諾奈看向雲桑,滿麵愧疚,“雲桑·····”

    “不要在酗酒了。”雲桑溫柔地看著他,眼睛內沒有一絲責怪,有的隻是理解和寬容。

    諾奈鼻子發澀,“好!”

    雲桑微微而笑,“你的心意我已明白,神農如今的形勢,不方便留客,你迴去吧!”

    “你呢?你怎麽辦?”

    “我?我是神農的長王姬,神農國在哪裏,我就在哪裏。”雲桑的肩膀很瘦弱,語氣卻異常的平穩堅定。

    諾奈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跟我走!還記得凹凸館裏的水影嗎?我不做諾奈,你不做雲桑,我們不要身份,不要地位,什麽都不要,就做我們自己!天下之大,總有一塊隻屬於我們自己的地方!”

    雲桑凝視著諾奈,眼中漸漸有了蒙蒙淚光,半響後,說道:“聽說冰月懸屍自在城樓的消息後,我知道,你作為高辛羲和部的大將軍諾奈,不可能再娶我這個異族的王姬了!可是,我以為那個設計出了水凹石凸的男兒會明白一切,能看見本心,遲早來找我。我等著他,日日夜夜地等著他,一直等著他來找我,來告訴我,‘諾奈不能娶雲桑了,但我來了,你願意放棄一切,背負罵名,跟我私奔嗎?’我會緊緊抓住他的手,告訴他,‘讓諾奈和雲桑被世人咒罵唾棄去吧!’跟隨著他去海角天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等得我眼裏和心裏長滿了荒草,你卻一直沒有來!”

    諾奈神色淒傷,他害怕一睜眼就看見冰月的屍體,害怕看見雲桑的淚眼,所以他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地沉睡在酒壇子中,嫌一般的酒不夠迷醉,甚至特意搜尋玉紅草酒(注:玉紅草,《屍子》中記載的植物,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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