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個兒不正常,非常不正常——你要說喜歡爺們兒也就算了,還他媽好死不死看上了自個兒親哥哥,我覺著我真他媽是沒救了。


    我叫馮歡,我媽生我那年電視上正熱播《小李飛刀》(絕對不是後來紅遍大江南北那一版,那會兒我都念初中了),然後我這名兒就是這麽來的。想想看我媽也算是一奇葩了,我得慶幸她當時看的不是《上海灘》。


    我哥叫馮禹,他比我大兩歲,長得比我好看,其實我不知道桃花究竟是什麽模樣,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他一衝我笑的時候我就會莫名其妙想起桃花這兩個字,心裏邊既暖和又踏實。而且我媽說我小時候特別樂意哭,餓著了哭吃飽了也哭睡醒了還哭,偏偏怪了,我哥一過來我就消停了,張著嘴“嘎嘎”跟那兒樂,小鴨子似的。


    我猜,估計那個時候我就愛上我哥了也說不定,嘶,“愛”這個字兒打我嘴裏吐出來怎麽聽怎麽覺著惡心呢?


    實話實說,我不是個好學生,因為我叛逆,你要問為毛叛逆?我哪兒知道!我就是喜歡!


    早就不記著第一次打架是為了什麽了,就記著當時被揍得不輕,胳膊上到現在還有兩塊被煙燙過的痕跡,迴想起來簡直他娘的慫到家了。


    當時因為不敢讓我媽看見,就大半夜摸黑迴了家,結果跳進院子的時候倆腳剛著地,屋門口“嗖”地立起一白影兒,我當即就腿一軟差不點兒嚇尿了。可定了定神,等半天也沒見對方動彈,我就心一橫,頂著倆熊貓眼壯著膽兒過去了,還順手拎過大門口的鐵鍬。


    然後走到跟前的時候我舉著比我高了一大截的鐵鍬杵在那兒他媽整個一聖鬥士星矢,傻愣愣地看著我哥隻穿了件寬大的白背心和短褲站在房簷底下,我這點兒文學水平肯定是形容不出來他什麽眼神,但有一點我還是明白的,我哥他關心我。


    所以雖然胳膊腿疼得要死,我當時還是打心眼裏高興地衝我哥呲牙一笑,小聲問了句,你還沒睡呐?


    我哥沒說話,轉身就進屋了。我以為他不高興,趕緊扔了鐵鍬就要跟進去,剛拉開門就見我哥拿了條毛巾出來,從水缸裏舀了盆水,輕手輕腳地蹲在地上擰幹了,也不敢開燈驚動我媽,就著月光一下下擦我臉上的鞋印子,擦完臉擦胳膊,擦完胳膊擦腿,認認真真的,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也沒罵我。


    我哥話少,學習好,一舉一動都特別有大家風範那股勁兒,跟我比起來一個天上一個地底下,我就是那種穿校服戴紅領巾也能走出一身痞味兒的小嘍囉,沒事兒就跟高年級的小痞子們混在一起,流氓著呢。


    別的不多說了,反正就是從那天開始我更加堅定了自個兒對我哥的不靠譜念想,有時候趁他睡著的時候還能偷著吃兩口豆腐,蹭蹭臉蛋兒什麽的,其實我那會兒也就八九歲,也不敢做特別出格的事兒,再者說也沒那個覺悟是吧?


    所以說老實話我有一陣還挺滿意自個兒的生活現狀的,因為我發現在我哥心裏最重要的是學習,排第二的就是我,再往後才是我媽,然後就沒了。


    ——忘了說了,我沒爸,打從出生開始就沒見過我爸,據說是……死了,我也不知道怎麽死的,也不關心。我有我哥足夠了。


    後來念了初中,我那點兒猥瑣的心思終於開始萌芽壯大了,我是個爺們兒,看見喜歡的人想親熱親熱簡直太正常了,可我又不敢碰我哥,而且也不像小時候睡在一張床上了,搬家之後我媽特意把我倆給分成兩個房間,就怕我沒正事兒把我哥給耽誤了,也是那時候我第一次從她嘴裏聽見關於我爸的事。


    她說,你再這麽不靠譜遲早跟你爹一個下場,到時候愛哪兒去哪兒去!別拖累我跟你哥!


    我就問她,我爸什麽下場?


    然後她就突然不說話了,橫了我一眼,手裏還拎著炒菜的勺子,“當”一聲敲在我腦瓜殼上,轉身迴廚房了。


    我撇撇嘴,也就再沒問過,架呢,照打無誤。


    結果就在那一年,我闖禍了,闖了不小的一個禍。


    其實事情起因挺他媽幼稚的,就為了一個女的,我老大喜歡她,偏偏她跟另一個人好上了。於是兩夥人罵著罵著自然而然就掐到了一起去。


    我覺著挺無聊的,可礙於老大的麵子我還是往死裏衝了,我打群架吧,專可一個人打,上來就挑個看樣子應該是最慫的,算丫倒黴,從頭到尾全往他一個人身上招唿,差點兒被我踢斷氣兒了。


    等老大發現不對勁兒的時候那人肋骨估計都斷了好幾根了。


    馮歡!


    我那是第一次看見老大嚇成這樣,隻好意猶未盡地補上一腳,轉頭看著瞬間熄火的兩班人馬,一臉迷惑。


    最後在老師辦公室,我知道,我的學生生涯算是徹底結束了。


    那慫蛋竟然是教育局局長家兒子,古惑仔看癡迷了專門跑出來揚言加入“黑社會”,結果加入“組織”第一天就被我給盯上了,我x我真他媽有眼光!我真他媽崇拜我自個兒!


    我記得那天迴到家,我媽拿根鐵棒子從一樓把我攆到七樓,我抱著腦袋往走廊窗戶框子上一橫,說你打吧,你打我就跟這兒跳下去!


    然後我媽毫不猶豫就衝上來了,給我打得花花綠綠的,我也沒往下跳。


    最後是我哥跑上來了,腦門兒上還帶著汗,喘著氣拉開我媽,把我從窗台上扯下來,摟著我一邊摸我的頭,說了句,嚇死我了你。


    我媽就在後麵喊,鐵棒子直往我鼻尖兒上杵,她說你讓他跳!死了我就省心了!


    我衝她擠眉弄眼,媽我錯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要知道他什麽來頭我肯定躺平了讓他踹,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瞎說什麽呢?我哥拍了我後背一下,然後迴頭跟我媽說,迴去吧,迴家說。


    最後,那天我竟然如願以償的和我哥又一次在同張床上睡了覺。臨睡前我哥抱著我,閉著眼睛跟我說,以後別打架了。


    我聽了之後沒別的想法,我也不知道我當時怎麽了,就瞪著眼睛看他,問,哥我親你一下成麽?


    其實要擱小時候吧,弟弟親哥哥一口是多正常點兒事,可無奈我小時候做賊心虛,還什麽都不懂,活生生錯過了吃豆腐的最佳時機。


    我哥就睜開眼,看我一會兒,突然笑了,湊過來親了我腦門兒一下,多大了你?睡覺吧啊。


    我知道我哥那就是親人之間純粹的一吻,可我還是不爭氣的思想齷齪了。


    然後稀裏糊塗地,第二天起來就把我哥之前那句話給忘腦後去了,還從此正式踏上了小混混這條不歸路,有事兒沒事兒腰上掛一堆破鐵鏈子,走起來叮叮當當的,往道邊兒一站傻x兮兮地覺著自個兒真他娘的閃。


    我當時特意跑發廊染了個金燦燦的腦袋,其實我覺著我長得不咋地,頂多算是個五官端正,但有一點不可否認,我長得白,不是白裏透紅的白,是病態的白,x,大夫說我貧血。所以染了頭發之後哥們兒都說我更白了,白得跟他媽小姑娘似的。有一臭小子還說讓我沒事兒離他遠點兒,整不好哪天酒後亂性就地辦了我。


    我差點兒笑抽過去,我知道他們都是開玩笑,我就是冷不丁冒出一想法,哪天把我哥灌醉了然後我就這麽去引誘他我能成功麽我?


    抖了抖腿,我覺得我這想法……靠譜!


    我那會兒14歲,對男女之間的事兒早在眾兄弟之間略有耳聞,可爺們兒跟爺們兒的事兒我還真就沒好意思舔著臉張口討教。


    等我偷偷摸摸東跑西顛兒總算搜集來一些這方麵的細節,並且對gay這個圈子熟悉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哥都念高中了。


    我哥念的是重點高中,那種要麽塞錢要麽成績往死裏好才肯讓進的高中,別瞎猜,我哥肯定是後者。


    然後我又猶豫了一陣,我心裏一點底兒都沒有,我怕我哥知道我是個gay嫌棄我。


    結果,我他媽還沒猶豫夠呢,情敵倒先冒出來了!還他媽是個男的!我x!


    當時在我眼裏吧,我哥要是喜歡女的那挺正常,大不了我死磨硬泡把他給掰彎了,掰彎了之後——x,掰彎了之後?


    哪兒他媽有之後啊,他要是個gay就必須也隻能得喜歡我!


    所以我發現我哥跟我一樣喜歡爺們兒,而且還是除了我之外的另一個爺們兒的時候,我連殺人的心都有。


    真的,我當時真就揣了把刀上我哥學校附近去溜達,利用我強大的“人脈”去打聽那人的來頭。


    等打聽完了,我那點兒壯士斷腕的氣勢可也偃旗息鼓了。


    我自卑。


    其實乍一開始看見那人的模樣之後我就知道我肯定完了,一丁點兒念想都別指望有了。


    那人長得……怎麽說呢,我本以為會是個細皮嫩肉的娘炮來著,結果陽光底下,我順著我哥緊盯不舍的視線看過去,心裏一沉,別提多難受了。


    我覺得如果我跟他站在一塊兒,他跟我就是兩個極端,一個幹淨明亮,一個陰暗肮髒。


    毫不誇張。


    而後不死心地找哥們兒打聽了那人的背景,我仍舊自我摧殘地做了個鮮明對比,他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我呢,頂多算含著一大勺,我媽炒菜用的那種,一生下來就是窮折騰的命。


    換了誰都得喜歡他。


    那人還有個挺好聽的名兒,叫許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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