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驍哭完了,就依舊保持跪在地上的姿勢,擰著臉抬頭望向許沐,啞著嗓子低聲說了句:“許沐,我錯了。”


    可惜一反常態地,許沐對顧驍的話壓根兒沒什麽反應,目光裏是顧驍讀不懂也不敢懂的冷漠,低下頭,平靜地開口:“你錯哪兒了?”


    顧驍怔了怔,似乎沒想到許沐會反問迴來,一時也答不上來,就直著眼睛,下意識地伸手握住眼前被許沐攥緊了的拳頭,手心一陣冰涼,小同誌機械著動了動嘴:“對不起,對不起許沐。”


    許沐繼續無動於衷,不躲也不掙紮:“……起來。”


    “……”


    顧驍盯著許沐麵無表情的臉,眉頭緊皺,過了一會兒總算是站起身,踉蹌著往前湊了兩步,手卻突然一緊,扯著許沐扭頭就走。


    “顧驍!”


    眼看就要到了顧驍停車的地方,許沐稍微提高音量,破天荒地成功止住了那人急火火的腳步。


    顧驍轉過身:“許——”


    話沒說完小同誌就忽然愣住了,剩下的字卡在喉嚨裏張著嘴巴說什麽都講不出來,而不遠處的聞家銘眉頭微皺,靜靜地看著許沐。


    許沐就用力抱住顧驍,一聲不吭。


    顧驍不知道為什麽一動都不敢動,也不敢說話,大氣兒都不敢喘。


    而幾分鍾之後,察覺到許沐要離開的動作,顧驍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抬手迴抱住對方,小孩兒似的說什麽都不肯鬆開。


    “放手,驍。”


    結果許沐毫無波瀾的幾個字,顧驍莫名其妙地立馬鬆了手。


    從小到大顧驍沒被人這麽叫過,其實念初中那陣情侶之間特別流行這種叫法,就是隻叫對方姓名的後一個字,當時許沐那個小女朋友就這麽叫許沐來著,顧驍每次聽見都一身的雞皮疙瘩,整張臉都擰巴到一起去了,說以後哪個女的要敢這麽叫他他肯定拿雞皮疙瘩砸死丫。許沐說他那是典型的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羨慕嫉妒心理,以後要真有人這麽叫他指定美得找不著北。可惜這稱唿漸漸不流行了,還真就一直沒人這麽叫過他。


    不過眼下看來還真應了許沐當時那句話了,有那麽一瞬間,顧驍的確是有點兒找不著北。


    但接下來許沐的話明顯將人又瞬間拉迴了現實。


    “顧驍,”許沐垂下眼,指尖動了動,抬起右手緩緩捂上心口,“我這兒……好像不疼了。”


    “……許沐?”半晌,顧驍抬起頭,努力不去想這句話的含義。


    許沐卻突然哼笑一聲,偏頭罵了句娘,轉過臉的時候嘴角微微揚起,看著顧驍笑嗬嗬地開口:“我他媽就說麽,這麽文藝著講你肯定聽不明白,我還是通俗點兒——”


    “許沐!”


    顧驍猛地打斷他,特別害怕許沐繼續說下去似的,胸口起伏著語無倫次:“許沐,我喜歡你,我就喜歡你,我不要關玥,我他媽的誰都不要,咱倆在一起吧,求你了,我不用你再等了,不用了,真的,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咱們就這麽在一塊兒多好啊,許沐,我難受,難受死了,你他媽什麽都別說我求你了……”


    “顧驍,”腦子裏卻莫名其妙浮現馮禹的臉,細密的汗珠掛在額頭上,許沐臉色發白地看著顧驍,“我不愛你了。”


    “顧驍,我不愛你了。”


    巧了,正好一大片兒雪花不偏不倚落在顧驍嘴巴上,顧驍下意識舔了舔,然後怔怔地小聲說了句:“許沐,我冷。”


    “……x。”


    許沐笑了,笑得直咳嗽,鼻尖兒通紅,等笑完了跟顧驍說:“你他娘的別裝了,我一點兒都不心疼你,顧驍你懂什麽叫心死了麽?x,你肯定不懂。”


    顧驍被許沐幾句話壓得有些透不過氣兒,就訥訥地順口接道:“我懂,許沐,我懂。”


    可許沐就繼續笑著看顧驍:“你不懂,你他媽什麽都不懂。你說你喜歡我?喜歡我哪兒啊?喜歡跟我上床是吧?”


    顧驍一僵,緊接著黑了臉:“許沐你閉嘴。”


    許沐是一幹淨的人,出了什麽事兒他都是一幹淨的人,俗氣點兒說丫就是泥巴裏那蓮花,幹淨!忒他媽幹淨!


    隻是許沐好像跟顧驍杠上了,或者說他是跟自個兒杠上了,歎口氣,說得可認真了:“其實你要上床倒也不是不行,用不著扯些有的沒的,關鍵就是你也知道了我現在挺髒的,你要不嫌——”


    “你他媽——”顧驍一揚手,卻又在半空中硬生生收住差點兒掄過去的拳頭,就順勢將人一把攬過來,死死圈進懷裏,“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於是,許沐還真就突然沒動靜了。


    顧驍揉著捏著好一會兒,也不顧是不是有人看著,一丁點兒放手的意思都沒有。


    “顧驍,我累了。”


    而毫無預警地,許沐的聲音突然響起來,疲憊的、倦怠的,他說:“我想好了,咱倆還是做好哥們兒吧,一輩子的好哥們兒。”


    說完,沒怎麽用力就推開呆愣的顧驍,許沐轉過身,大滴大滴的眼淚兒砸下來,卻直了直背,幾步迴到聞家銘跟前:“走吧,去哪兒都成。”


    “好。”


    將許沐的表情盡收眼底,聞家銘毫不猶豫地轉身,大步走向秘書開過來的車。


    許沐沒迴頭,也沒擦眼淚兒,就跟在後麵上了車,絕塵而去。


    他曾經就覺著顧驍是他無論如何都戒不掉拒絕不了的一種癮,除非自個兒死了,不然誰都沒法將他從自個兒心裏邊剝奪掉。可坐在聞家銘的車裏,等眼睛幹澀到幾乎睜不開的時候,許沐突然發現,人吧,其實沒什麽絕對放不下割舍不了的東西。歸根結底人的本質都離不開自私兩個字兒,疼了累了怕了,自然就不敢再期望了。


    這樣其實挺好,真的。


    眯起眼,許沐輕喘了口氣兒,餘光卻不經意掃到車後座的報紙,麵色一滯,伸手抓到跟前。


    聞家銘從後視鏡裏看見許沐的動作,神色暗了暗,他當時的確是太著急了,報紙隨便扔到後麵忘了收起來。


    許沐盯著報紙上雖然打了碼卻仍舊不堪的照片稍微有些失神,可出乎聞家銘意料地,他也隻是一愣而已,絲毫過於明顯的情緒都沒有,就看了一會兒,抬抬手翻到後一頁。


    ——整個版麵的內容幾乎都關於許濂成。


    許沐的眉頭逐漸擰緊,上麵的大概意思就是說,許濂成曾經逼迫其公司旗下某個女演員服食大量毒物,事後卻偽裝成自殺,時間呢,十九年前。


    十九年前,許沐九歲。


    毫無疑問了,小演員的事兒不知道被哪路神仙給捅了出來,捅得那叫一個高調,高調到警方已經開始著手調查。


    聞家銘不動聲色地看著許沐,對方一直不說話,低著頭,看不清什麽表情。


    而收迴目光,聞家銘對旁邊的秘書說了一個地方,沒去理會身後許沐猛然抬起的頭,就閉上眼,輕輕按了按眉心。


    “……”許沐扯了扯嘴角,半晌,將頭扭向車窗外,淡淡地說了句,“今天謝謝你了,聞總。”


    “恩。”聞家銘依舊閉著眼,低應了一聲。


    語氣隨意到許沐有那麽一瞬間覺著好像迴到以前上班的時候,無論自個兒說什麽做什麽,那人永遠一副冰塊兒臉,高高在上的模樣,講話極少超過十個字,而且大部分都是陳述句,讓人無從反駁。


    於是這麽一晃,許沐到底還是忍不住想抽自個兒幾個嘴巴,當初叫著勁兒上人家辦公室鬧辭職的場麵眼下迴想起來,還真他娘的傻x到家了。


    隻不過也沒時間容他再多想什麽,車緩緩停下來,稍微猶豫一下,許沐拉開車門走出去。


    “……等等。”


    聞家銘出聲阻止的時候顯然來不及了,許沐已經下了車。


    轉過身,小夥兒一愣。


    別墅門口正被一群記者圍得水泄不通,路邊停靠著兩台警車,而許濂成被幾名身著刑警製服的人員帶出來,強製開出一條道路,往警車的方向走過去。


    聞家銘緊皺起眉,眯起眼睛走到許沐身後,一隻手按下許沐的肩膀,不再說話。早晨才出來的消息,警方現在就敢過來抓人了,這件事不用猜也知道必定有強大的幕後操縱者。可這座城市裏實力能跟許濂成抗衡的,還真心是少之又少。


    於是幾乎瞬間的,聞家銘想到一個人。


    結果不等許沐開口,後麵的警車裏已經出來另外兩名警察模樣的男人,徑直朝許沐走過來。


    邊上的幾個記者似乎也發現了這頭的情況,一窩蜂地,就這麽突然圍過來。


    許沐瞪著眼睛有點兒接受不了突如其來的狀況,腦子裏混亂不堪,也不動彈,就怔怔地杵在原地。


    而閃光燈絡繹不絕,許沐下意識地抬手擋住眼睛,除了記者媒體各種噪雜的問話,耳邊又傳來警察冷漠的聲音:“許濂成的兒子許沐是吧?正找你呢,你父親的案子有一些細節需要你的口供,跟我們迴局裏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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