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昔昭與許氏加快腳步,進到房裏。

    葉昔錦腳下幾縷漆黑發絲,尤為刺目。她拿著一把匕首,正要割向手腕。

    丫鬟婆子奮力控製住她,奪下了匕首,匆匆忙忙丟到了外麵,又疾步去通稟孟氏。

    “這是在做什麽?!”

    葉昔昭與許氏異口同聲,語調冷冽。

    葉昔錦轉頭看向葉昔昭,目光怨毒之至。

    “削發,要與相府恩斷義絕麽?”葉昔昭報以冷笑,“自盡,要讓喜事成為喪事麽?”

    葉昔錦直勾勾地瞪住葉昔昭,卻是一言不發。

    “她要怎樣,不需阻攔。”葉昔昭吩咐完丫鬟,轉而接住葉昔錦的視線,言辭很是殘酷,“你若是死了,相府就少了一個貪圖錢財的貨色,我們高興還來不及。除去三姨娘,你以為你能嚇到誰、害到誰麽?”

    許氏恨鐵不成鋼地看住葉昔錦,“真是不知深淺!竟到此時還不知自己的分量!”

    “你這個心腸歹毒的!”葉昔錦終於說話了,語速緩慢,語聲沙啞,“你、你毀了我的一輩子!”

    葉昔昭卻漾出笑容,“你貪圖小利的時候,就該想到這些。事後再說這話,還有何用?”

    許氏吩咐房裏的下人,“收拾一番,給她梳妝打扮起來。”

    葉昔錦看向許氏,“你可知道夫人給我的嫁妝都是些什麽?有頭臉的丫鬟出嫁也沒我這般寒酸!”

    因為貪財才走到了這一步,到今時竟還是為了那些身外物意難平。許氏心生不屑,冷了臉,“給我閉嘴!丫鬟知道盡心竭力地當差做事,你又做過什麽?我若是夫人,都不會給你尋親事,早把你逐出家門任你自生自滅去了!”

    說著話的時候,去通稟的丫鬟迴來了,站在門口低聲道:“夫人方才說,說……說小姐是死是活都不打緊,相府隻等著結果。喜事喜辦,白事卻不會辦——夫人讓小姐自己思量何去何從。”

    許氏攜了葉昔昭的手,“我們還是去別處坐坐,留在這裏著實沒趣。”

    葉昔昭點一點頭,離開了葉昔錦的小院兒後,問道:“大嫂,依你看昔錦還會繼續鬧事麽?”

    “她還有什麽臉鬧下去?”許氏不屑地笑著搖頭,“放心,心有貪念的人更怕死,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興許是想在這時候鬧騰一番,讓看熱鬧的人去與夫人講講情,使得嫁妝豐厚一些?隻是都到這時候了,誰還會理她……

    我也說不準,隻是這麽猜測著。”

    “好好的頭發,也弄得參差不齊了……”葉昔昭失笑,“這樣子到了婆家,不是更招人嫌棄麽?”

    “是啊,女子不該一味認命,可事到臨頭還不認命也不行啊。”

    葉昔昭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我大哥這些日子怎麽樣?”

    許氏自心底現出愁容,“看他的樣子,心裏很不好過,現今真是一件順心的事都沒有,唯一的好處,是比往日勤勉許多,也不那麽貪杯了。自然,也是沒人在跟前慫恿他所致。”

    “這些其實都算是好事。”

    “我隻是擔心他抑鬱成疾。”

    葉昔昭正色道:“他一個大男人,怎麽會連這些都經不起,盡管放心,而且這些你也不宜說什麽。”

    “我明白。”許氏強笑著點了點頭。

    正被兩個人議論的葉昔寒,此時身在葉舒玄的書房,正在詢問一件事:“昨日我迴來時,恰逢永平侯離開,您找他商量什麽事情麽?”

    葉舒玄敷衍道:“他路過相府,進來閑談幾句罷了。”轉而問道,“你與唐鴻笑,似是有些日子不怎麽來往了?”

    葉昔寒忍不住蹙眉,“還與他來往做什麽?你先前不也三令五申地讓我離他遠點兒麽?”

    葉舒玄思忖片刻,擺一擺手,“今時你的境遇卻是不同,在相府的地位岌岌可危,無人理會,我開始對昔朗刮目相看,你那幫友人又都棄你而去,願意聽你抱怨的人,大抵隻有一個唐鴻笑。”

    “……?”葉昔寒用眼神訴諸情緒,慢慢的,眼睛亮了起來,“您的意思是,投石問路?”

    葉舒玄有了一絲笑意,“還不算太笨。”

    葉昔寒神色變得專注,“這件事雖然讓人倒胃口,可是為了一探究竟,我也認了。”

    “切勿急於求成,行徑做派一如往常那般不成器即可。”

    葉昔寒雖然聽著這話別扭,還是爽快點頭,“明白!”

    葉舒玄鄭重警告道:“這件事你若是出了岔子,也就要不得了,你以後就跟著唐家人度過餘生吧!”

    “怎麽會呢?”葉昔寒心說我丟人都丟到這地步了,再不做些事情表現一番,以後還有活路麽?隨即到了葉舒玄近前,“將您的打算與我細說一番。”

    葉舒玄雖然不想,如今卻隻能把葉昔寒當做一顆棋子來利用。近來他每日都會費盡思量的

    ,隻有唐鴻笑與葉昔寒,為此絞盡腦汁地做局。一切準備好了,又反反複複推敲有無紕漏,眼看著葉昔寒也是頹喪到了一定的地步,時機正好,這才與葉昔寒提起。

    葉昔寒把事情辦成了,就說明還有些可取之處。葉昔寒把事情辦砸了,同唐鴻笑假戲真做地又成了以往的情同手足,也無妨,最終還是能試探出唐鴻笑的心跡。他在事後需要思量的,不過是這個嫡長子的去向。

    父子兩個談論多時,葉昔寒才走出書房,意態很自然地又變成了過來時的頹唐——由不得他不如此,現在府裏府外的人,看他的眼神都與以往不同,多了同情或幸災樂禍,少了對他以往的尊敬。

    他望天無聲歎息。這種日子,何時是個盡頭?引得唐鴻笑有所舉動又需要多久?他不能確定期限。最要命的是,父親責令他不能將此事告知任何人,包括他的妹妹、妻子。這兩個人日後不恨死他才怪。

    思來想去,他最後的結論是:父親如今分明是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折磨他的機會,不讓他蛻層皮怕是不會罷休。

    **

    這晚,虞紹衡很早就迴房了,沐浴後躺在床上,借著燈光良久地看著一張箋紙。

    葉昔昭歇下時,瞥見箋紙上隻寫著幾名官員的名字,這才知道,他是在看著紙張出神。

    輕輕搖了搖他手臂,葉昔昭問道:“是太夫人給紹筠選出的人家?”

    “嗯。”虞紹衡無聲地歎息,“娘說我若是無異議,便選出一家,盡快著手此事。竟是決意如此的樣子,不是太倉促了麽?”

    葉昔昭又問道:“你看了這麽久,是棘手,還是心裏難過?”

    “兩者都有。”虞紹衡丟下紙張,側轉身形,下巴抵著她頭頂,“娘不知道蕭旬夜入侯府的事,卻已急切慌亂起來,怕是要發生什麽事了。可如果真要出什麽事,怕是做什麽都無濟於事。”

    預感如果能夠避免一些事情就好了,可惜不能,它通常隻是在事發時得到驗證。

    葉昔昭輕聲說出自己的看法:“你都這麽說了,那要不要靜觀其變?其實靖王那邊又能怎樣呢?他們又不能強迫侯府同意婚事。若是按照太夫人的意思,且不說會不會白忙一場,單是著手準備此事的日子裏,誰心裏都不會好過,覺得委屈了紹筠。”

    “我總是希望,府中人都過得安穩如意,卻從來不能如願。”虞紹衡有些失落,“這是不是我強人所難之後得到的報應?”

    “胡說什麽呢?”葉昔昭抬臉看他,“還是說,你後悔了?”

    “不悔。隻是想起了你之前的悶悶不樂,就似看到了紹筠日後的情形。”他眼中盡是歉意,“怪我麽?”

    “怎麽會。”葉昔昭柔聲寬慰著他,“紹筠不會似我以往那麽傻,我們是她的親人,看到的也隻有她調皮出錯的一麵,所以才總是擔心她的前景,但這並不能說明她不明白事理。”見他是認同的,繼續道,“我得了閑也多與紹筠說說話,看看能不能問出她想嫁個什麽樣的人家。

    虞紹衡掛著一絲笑,沉默多時才說道:“明日我與娘細說分明,盡量讓她將紹筠的事緩一緩再說。還是弄清楚如今是怎麽迴事再做打算。”

    “嗯。”

    翌日,葉昔昭始終在想的,都是要怎樣讓虞紹筠說出刻意隱瞞的事情。要想套出實情的前提,必定要先與她自心底親近起來,這才是最不好辦到的。

    正為這件事心煩的時候,許氏過來了,臉色很是憔悴,看起來是整夜未眠的樣子。進門落座後,直言道:“我與你有話說,將人都遣了吧。”

    不是心緒太焦慮,以許氏的性情,可不會說出這種話。葉昔昭擺手讓丫鬟退下。

    許氏不等詢問,便已紅了眼眶,“你說說,昨日才與你說你大哥有些長進了,到了晚間他就變迴了原形——昨日喝得一身酒氣,送他迴去的竟是唐鴻笑!”

    葉昔昭愕然,“是真的?”

    “我還能騙你不成?”許氏眼中閃爍出淚光,“今日一早,我好心規勸,他竟是毫無悔意的樣子,還說如今也隻有唐鴻笑還顧念與他的舊情。到這地步了,他還是那樣不爭氣,你說這日子可怎麽過?”

    葉昔昭頹然撫額。葉昔寒,果真是無藥可救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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