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靈兒就匆匆忙忙的跑到花塢來了。

    她聽說了昨天夜裏有刺客行刺我的消息,見到我之後,靈兒上下打量我的身體,檢視我有沒有受傷。看到我安然無恙時,靈兒如釋重負的舒了一口氣,拍著自己的胸脯,叫我以後要多加小心。又說要派幾個侍衛日夜輪流在我的屋前守衛,防止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知道靈兒的這種小題大做完全是出於對我的關心,我也隻能遂從她的意思,否則,她就真的有可能做到自己搬到花塢來住,充當我的衛士。

    “嚇死我了,聽婉兒姐說得時候,要把我嚇死了。”靈兒並不是遇事慌亂的女孩,隻是因為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的身上,才讓她如此的緊張。

    “淵直,我昨晚做了個很不好的夢。”靈兒說,“開始是夢見你失足墜落懸崖,我拚命的哭。後來又夢見父親滿身是血的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夢裏都是和現實相反的。”我拉著靈兒的手,安慰她說,“我這不是挺好的嗎,叔叔也會沒事的,放心吧。”

    我雖然嘴上安慰著靈兒,心裏卻在祈禱,前方千萬不要帶迴什麽不好的訊息。

    五日後的黎明,鬱劍和殤夢迴到花塢向我稟告,說叔叔已遭遇不幸,部落的隊伍已經在迴程的路上,今天上午,就應該能迴到落日城。

    “叔叔是怎麽死的?”我強忍著內心的悲痛,顫抖著嘴唇問。

    “冤璽說是被惕周害死的,當我們到了那裏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殤夢說。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茫然的自言自語,心情異常沉重。

    “請公子克製悲傷,還是先考慮一下以後的事情吧。”鬱劍提醒我說。

    我擦拭掉臉上的淚水,拍了拍鬱劍和殤夢的肩膀,恢複了以往的沉靜。

    我吩咐婉兒,去金烏陪著靈兒,讓婉兒先不要把叔叔遇難的事情告訴她。我囑咐瑞琪,呆在花塢裏。我召喚過來一個侍衛,讓他去通知各長老及有關人等出征隊伍迴來的消息。然後,我讓鬱劍與殤夢和我一起,到落日城前迎接隊伍歸來。

    我到了落日城門後不久,部落的長老,法師,眾多侍衛和一些得知了隊伍迴來的消息的民眾,都來到落日城前,和我一起靜候隊伍的出現。我暫時沒有宣布叔叔遭遇不幸的消息。

    三個時辰後,一行隊伍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民眾開始歡唿起來,他們憧憬著部落勇士們的凱旋。愈來愈近,當人們清晰的看到,首領並沒有騎著自己心愛的雪花驄威武的走在隊伍的最前麵,而是一輛簡易輻輪的四架馬車出現在視野中,在兩側隨行的衛士皆垂頭喪氣,一臉頹敗的表情的時候,現場頓時變得寂靜無聲。

    難道是首領重傷抑或發生了比這還要糟糕的事情?人們紛紛猜測著,不知道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故。

    馬車後麵,讓眾人更加吃驚的是,一個人在馬背上被五花大綁的捆綁著,嘴角可見幹涸的血跡,衣衫破敗,背上透過的血痕很明顯的說明他已受過重傷,他頭發雜亂無章的披散著,此人赫然竟是惕周。

    幾位長老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都爭搶著跑到馬車的前麵,掀開車簾,看到叔叔的遺體橫躺在車裏,麵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當所有的民眾均得知首領殉難的消息後,落日城前頓時淹沒在一片悲傷的氛圍之中。

    在事先知道內情的前提下,我還是因極力克製著內心的悲傷不知覺中牙齒已將嘴唇咬出血來,在淚眼朦朧中,我看見冤璽從馬背上跳下來,從容的走到我的麵前,象征性的點了一下頭,說:“首領遭此不測,我做為隨行護衛之人,其責難辭,隻是我已將功補過,現已將兇手繩之以法,就是他……”冤璽指著被捆綁著的惕周,“這個狼心狗肺,十惡不赦的東西,趁首領不備之際,實施殺害,現交給淵直公子發落。”

    我分明的看到了冤璽嘴角的一抹得意,他知道,我此時無論如何處置都無法明哲保身。因為誰都知道,惕周是我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先迴城,待我與各位長老合議後,再做裁決。”

    我沒有理會咄咄逼人的冤璽,轉身走進落日城,隊伍在我身後緩緩行進部落。

    金烏失去了以往的歡快氣氛,叔叔的靈堂就陳設在金烏的大廳上,一口上等的楠木棺槨就停放在靈堂的正前麵,叔叔的遺體盛殮在棺槨中。金烏內外,素白的孝帶掛滿了整個靈堂,在進入金烏的正門兩邊,一副挽聯更讓靈堂沉浸在悲傷沉痛的氣氛之中。

    靈兒和采兒跪在叔叔的靈位前,眼睛哭的紅腫,在婉兒的陪同下,焚燒著冥紙。靈兒的母親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身體本就虛弱的她因傷心過度病倒,躺在金烏後室的床榻上,我派了幾個手腳利落的婢女在她身前侍奉。

    在叔叔的靈位前,我焚香禱告,然後,交代了靈兒幾句話之後,就前往露台。此時,那裏部落的各大長老以及很多民眾都在等候著我的到來,等候著對殺害首領的兇手惕周,做出最終命運的判決。

    人群中的嘈雜聲隨著我的到來變得安靜下來,我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中走上露台,向四周巡視一圈,然後,我開口說:“開始吧。”

    “惕周,你是部落的一名勇士,首領宅心仁厚,平日裏待你不薄,你為何喪心病狂,殺害首領,惕周,你認罪嗎?”一位長老開始負責訊問。

    台下的一根木樁上,惕周被綁縛其上,他尖銳的目光掃視著眾人,毫無畏懼的神色。

    “首領不是我殺的。”惕周為自己辯解。

    我已經冷靜的把事情的脈絡仔細的思考了無數遍,有一些表象的東西對惕周十分不利,而此時又會有人極力的製造出一些假象,讓人無法通過各種事情之間的關聯線索,去挖掘事物的本質。從之前發生的種種跡象表明,這裏麵暗藏著一個很大的陰謀,隻是此時我還不得而知而已。

    我信任惕周,並不單單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這裏有很多當時在場的衛士,都說看到了是你在營帳裏殺死了首領,你還要狡辯嗎?”

    “誰說親眼看到了我殺害首領,那麽讓他出來與我當麵對質。”惕周語氣斬釘截鐵。

    人群中嘈雜聲又響了起來,但是沒有人出來與惕周對質。

    片刻,冤璽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惕周的麵前,說:“惕周,很多人都看見你在首領的營帳裏,是不是?”

    “是。”惕周迴答。

    “當時首領的腹中插著一柄劍,是不是?”

    “是。”

    “那柄劍是你的佩劍,是不是?”

    “是。”惕周迴答得幹脆簡潔。

    “惕周,營賬外的衛士說,聽到了你和首領的爭吵,不敢進去,就跑來向我通報,而當我趕到的時候,首領已經倒在了血泊中,惕周,一定是你與首領的言語不和,就心生歹意,現在證據確鑿,你還要矢口否認嗎?”

    “你憑什麽說是我殺害了首領,就因為看到我在營帳裏嗎?”

    “難道這還不夠嗎?難道你想告訴我們,首領是自殺的嗎?”

    “首領是自殺的。”惕周的迴答讓眾人的嘈雜聲又起。

    “惕周,你拿我們當作三歲的孩子嗎?笑話。”冤璽笑著環顧四周,煽動民眾和他產生共鳴。

    惕周不屑的瞪視著冤璽洋洋得意的臉。

    “惕周,你無法麵對殺害首領的事實,我們也能夠理解,我們當然也清楚你一定是受了他人的指使,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說出是誰指使你的,自然能夠減輕你的罪孽。”喻毒在一旁突然插口說。

    “指使?至於首領是如何被害死的,我想這裏一定有人最清楚不過,而此刻卻在這裏充當好人。”

    “你不想供出你幕後的指使者也罷,隻是首領去世,最受益的人是誰大家心裏都十分清楚。”喻毒含沙射影,竟然把矛頭直接指向我。

    “喻毒,你什麽身份,竟敢在這裏胡言亂語。”一個長老怒斥說。

    “退下,”冤璽瞪了一眼喻毒,“淵直公子德望雙馨,怎麽會做出如此不恥的行為,就算是全部落的人相信,我也不信。”冤璽和喻毒兩人一唱一和。

    露台下圍觀的民眾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淵直,惕周拒不認罪,而其手段心狠手辣,我想此時淵直公子代理首領一職,自然不會徇私枉法,對如此奸邪之徒,定會嚴懲不貸,給部落的民眾一個交代吧。”冤璽想把我逼入進退兩難的境地,然後借刀殺人,用我的手除去我在部落的實力。

    “惕周,”我歎了口氣,“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殺害叔叔,現在叔叔被你所害已是不需爭辯的事實,現在已經有人在猜疑是我指使你,這就讓我更加不能容情,”我把頭轉向長老們的方向,說,“按照部落的法典,應當如何處置。”

    “死罪。”一長老迴答我說。

    “好,來人,把惕周先押進死牢,七日後為叔叔祭奠亡靈。”我命令說。

    惕周沒有爭辯,一直保持著緘默。

    我轉身走下露台,眼角的餘光中,我看到惕周的臉上寫滿了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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