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中,一個瘦削的身形倚靠在屋門外,然後,那個人保持著死神般的安靜,諦聽著屋內的聲音。

    瑞琪均勻的鼻息聲適時的響起,配合著那個人的行動。片刻,門閆被輕輕撥了一下,門被人推開一道縫隙,那個人一襲黑衣,閃身移進屋子,敏捷如鬼魅一般。

    黑衣人站在屋內,適應了一下屋內黑暗的光線,然後,雙手背後,握著一把明亮的短匕,悄無聲息的向我的床榻前走過來。在他距我三尺之處,我恰如其分的翻了個身,把臉朝向黑衣人的方向,黑衣人猛然停下,靜靜的觀察著我的反應,我長舒了一口氣,假裝又沉沉睡去。

    黑衣人的臉被黑布遮掩著,隻露出一雙晶亮的眸子,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月光從一側的窗子瀉進來,立在我和黑衣人之間。黑衣人似乎沒有出手的意思,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眼睛裏寫著讓我讀不懂的猶豫。不知道他在等什麽。

    時間在真實的走著,一副尷尬的表情。我猜不透黑衣人此刻在想著什麽,終於忍不住這種令人窒息的麵對,索性睜開了眼睛。

    黑衣人似乎被嚇了一跳,慌亂之中揚起短匕向我刺下來,床塌下一道白光後發先至,在黑暗的屋子裏劃過,視覺中,屋子裏黑暗的部分仿佛被切割成兩半。瑞琪躲在暗處,已經出手。黑衣人倉皇閃避,被劍光逼退數尺,我也在瞬間從床榻上躍起,搶身堵住屋門。

    黑衣人的身體像被彈射一般,順著一側的窗子倒撞了出去。瑞琪閃身追出,我也旋身衝出屋子,看見那個人在花叢間如翩躚的蝴蝶般,迅疾遠去。

    “她受傷了,是個女人。”瑞琪低聲說,他手中的劍尖上明顯的掛著血跡。

    我和瑞琪對視了一眼,循著隱約的蹤跡追了下去。

    我自信以自己的奔跑速度,追一個已經受了傷的女人應該是綽綽有餘,可是卻在追出不遠後,在一處寬敞的院落前麵,徹底丟失了她的蹤跡。

    “是這裏嗎?”瑞琪問我。

    “對,她進到院子裏了。”我依稀嗅到了依然存留在空氣中的一縷馨香。

    我辨認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認出這裏是冤璽的住處。我想了一下,向瑞琪使了個眼色,走上前去敲門。瑞琪沿著院牆,潛伏在夜色裏。

    開門的是一個年紀很小長著一個鵝蛋臉的女孩,我認出她是負責冤璽住處清潔的婢女。她看到我後,顯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

    “淵直公子來了,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情嗎?我家公子隨首領出征去了,現在隻有魚影姐在。”她低頭垂目,不敢正視我的目光。

    “我知道。”我跨進院子,“我來看看魚影姑娘。”

    魚影是冤璽的貼身婢女,是一個非常注重感情且看上去身材瘦弱的女孩。

    “魚影姐可能睡了。”

    “是嗎,那間屋子還亮著,裏麵沒有人嗎?”我指著一間透出蠟燭光亮的屋子說。

    “那是盥浴室,難道魚影姐在洗澡嗎,她倒是每天晚上睡前都有洗澡習慣的。”看見我不置可否的表情,她接著說,“我帶公子去看看吧。”

    推開門,跟隨著那個婢女走進屋子,“魚影姐,你真的在洗澡啊,我還以為你早已經睡了呢。”她好像感覺很意外。

    屋子很寬敞,布置得相當考究。指甲大小的碎石鋪設的地麵上,一個可容納兩人大小的木質浴盆擺設在中央。浴盆四周點綴著各色的鮮花,一張繪有飛鳥圖案,綴有晶瑩玉石的竹簾,懸垂在浴盆的前麵,遮擋著進門的視線。

    從我的角度看過去,木盆裏斜靠著一個女孩,烏黑的頭發柔順的披散著,光滑的肩臂,細膩的脖頸,腋部以下在木盆的遮擋之中。一條白皙的玉腿搭在木盆的邊壁上,勻稱細長的小腿,纖巧精致的足踝,竹簾後麵,有一種讓人驚羨的美麗。

    “淵直公子來了,奴婢不太方便起身恭迎,還望公子見諒。”魚影平靜的說。

    “不好意思,是我打擾你們休息了。”我說。

    “這麽晚了,淵直公子有什麽事嗎?”魚影顯得很淡定。

    “噢,我剛剛在部落裏巡視的時候,發現有夜行人的行跡,很不放心,恰好走到魚影姐的屋前,就進來看看。”

    “哦,謝謝淵直公子的關心,我們這裏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情況啊。”魚影把頭轉向那個婢女,“語兒,你發現什麽情況了嗎?”

    “沒有。”語兒低著頭說。

    我暫時沒有從她倆的臉上看出任何的破綻。

    “這麽晚了,魚影姐怎麽還在洗澡啊呢,好像還是冷水,天氣很熱嗎?”我試探著問。

    “我每天都有睡前洗澡的習慣,並且習慣了用冷水洗浴。”魚影低下頭說,我清楚的觀察到了她皺緊眉頭的瞬間。

    “魚影姐多注意身體,別著涼了。”

    “謝謝關心,淵直公子,還有什麽事嗎?”

    “魚影姐好像很不歡迎我呢。”我說。

    我很清楚,魚影此時一定在強忍著身體的痛楚,我每延長一點時間,對她來說,就是一個更大的考驗。

    “怎麽會呢,淵直公子是平時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呢。”魚影的唿吸已明顯有些急促。

    “好了,我迴去了。”我故意加重迴去兩個字的語氣。

    “替我送送淵直公子。”魚影對著語兒說。

    “不用了。”我快步離開。

    迴到花塢,我靜靜的等候著瑞琪迴來。

    片刻,瑞琪從外麵進來,告訴我他從屋頂上看到的一切。他說,在我走後,魚影從木盆裏出來,左腿上的傷口依然在流血,盆裏的水已經被血染得通紅。她的身上還穿著黑色的夜行衣,隻是上身和右腿上的衣褲褪去。在語兒替她包紮傷口的時候,她幾次都險些暈厥。瑞琪告訴我的情形和我想象中的一樣。

    “她一定是被人所指使的,她主觀上好像並不想殺你。”瑞琪說。

    “我不也是一樣,並沒有為難她。”我迴答說。

    這件事情讓我對冤璽重新審視,對他的為人有了另外一種評估。

    次日破曉時分,四匹健馬疾馳出落日城。馬上是四名穿著落日城服飾的侍衛,他們是我的貼身侍衛要離,鬱劍,殤夢和花落。他們懷揣著我寫給叔叔的書信前往白鹿穀,執行我的密令。我要求他們完成任務之後,就呆在叔叔的身邊,和惕周一起,護衛叔叔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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