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曼吞吞吐吐的聲音終於引起了謝琪安的注意:“曼曼,怎麽了?你想對我說什麽?”


    徐曉曼似乎歎了一口氣:“琪琪,本來,我真是不想說的,你都快要結婚了,可是,可是……”


    謝琪安有些著急了:“曼曼,你怎麽迴事?什麽時候也變得磨磨唧唧的了?我們還有什麽不能說的,我是快結婚了,而且我還……”


    一直側耳傾聽的南言俊不知道出於什麽念頭,竟然一下子從謝琪安的手裏奪過電話,對著電話很大聲的說道:“徐曉曼,你還想胡說八道什麽?”


    一邊說一邊不由分說氣哼哼的掛斷了電話。


    “你幹嘛?曼曼不是那樣的人!”


    謝琪安很生氣,一邊怒聲說道,一邊撲過去一下子就從南言俊手裏搶過電話。


    南言俊怕傷著了她和腹中的胎兒,趕緊把電話還給謝琪安:“你……行行行,她是那樣的人我也不怕。”


    謝琪安氣壞了:“你不怕還緊張個什麽?你向曼曼道歉!”


    一邊說一邊氣唿唿的把搶過來的手機又對著南言俊慣了過去。


    看見謝琪安惱怒異常,對他動真格的了,南言俊定定神,才覺得自己是有些神經兮兮的了。


    他趕緊做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寶貝,別生氣,千萬別生氣,別影響了我們小公主的發育,老公不是緊張你嘛,好好,我道歉,我的錯,我現在就給曼曼打電話。”


    被南言俊吼了一嗓子的徐曉曼舉著電話正在沮喪,手裏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她歎了一口氣,決定什麽也不和謝琪安說了。


    “徐小姐……不不不,曼曼,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神經了,你千萬要看在我們家琪琪的麵子上,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和我一般見識啊,否則,琪琪不會給我好日子過的,天地良心,你們才是情比金堅,我這個老公隻好乖乖地靠邊了,曼曼,你快說句話啊,你真要不想理我,我也不怪你,誰要我嘴賤呢,讓琪琪和你說吧,我就當什麽都沒有聽見,真的,我保證……”


    徐曉曼聽著南言俊的聲音,差點沒有跌了下巴。


    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嚴峻冷漠的南boss竟然也會磕巴都不打一個的,一連串的說出這樣搞怪似的無厘頭語言?


    徐曉曼有瞬間的折服:天呐,果然愛情就是最好的改造工具嗎?


    “沒,南總……我在聽呢。”


    徐曉曼倒是有些磕巴了,她是被嚇到了,南言俊這種匪夷所思的語言嚴重的震撼到了她。


    “別啊,我都和琪琪一樣叫你曼曼了,你叫我言俊或者妹夫都行的,我早就不是什麽南總了,你知道的,曼曼,你想和琪琪說什麽盡管說吧,真的,我相信琪琪都會原諒我的。”


    南言俊煞有介事的說道。


    徐曉曼才知道南言俊是有些誤會了。


    她急忙說道:“哪兒啊,你誤會了,我要說的不關你的事,你想多了。我想和琪琪說的……這樣吧,你把電話先給琪琪,然後叫她在慢慢地和你說,或者……商量一下。”


    “呃……那行,你們先聊,我隱身先。”


    本來心事重重的徐曉曼被南言俊逗得也有些忍俊不禁了。


    南言俊趕緊把電話塞到謝琪安手裏,謝琪安撅著嘴還拿眼睛瞪了南言俊一下。


    “琪琪,你出息了啊,竟然也會欺負人了?”


    徐曉曼忍不住先調侃了謝琪安一句。


    “哪有,是他自己做賊心虛……曼曼,你想說什麽?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謝琪安倒是沒有多想,她覺得徐曉曼這樣吞吞吐吐的,一多半是她自己遇到什麽為難的事情了,也許是錢的方麵,也許是情的方麵,所以她才這樣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


    “琪琪,這幾天我一直在跑醫院……是這裏的公共衛生臨床中心,傳染科。”


    徐曉曼還是有些期期艾艾,但是她報出的醫院名稱和科室卻叫謝琪安嚇了一跳:“曼曼,你不要嚇我,你怎麽了?”


    瞬間,她覺得徐曉曼一定是得了那種最不好最不能啟齒的病:hiv。


    而且,徐曉曼從前一直怎麽地似的更換男朋友,現在的男友正是那個假洋鬼子吳迪,所以說萬事皆有可能。


    她突然想到在雲都,南言俊要徐曉曼喬裝成病人,自己還在琢磨像徐曉曼這種打的死牛的體格什麽的,不會好的不靈壞的靈,真被自己給心念上了什麽的吧?


    “不是,不是我,是……是……”


    “哎呀,曼曼,你什麽時候也變得磨磨唧唧的了,不是你就好,快說,是誰啊?誰會生了病在s市?你親戚啊?”


    徐曉曼的否認叫謝琪安有瞬間的如釋重負。


    既然生病的不是她就好,雖然謝琪安知道哪怕徐曉曼得了蛇精病也不會影響她們的友情,但是,她還是衷心的希望徐曉曼不要得了這樣會令人所有人絕望不安的不堪之病。


    然後,她隻是有些小惡毒的想,最糟糕的可能就是吳迪了,都這份上了,有啥為難的?她的難以啟齒叫謝琪安很不以為然。


    現在她更加的確定了徐曉曼可能是想和她借錢什麽的,也就恍然大悟了徐曉曼為什麽吞吞吐吐的了。


    畢竟從小到大,一直是徐曉曼照顧她的,現在突然張口向她求助,一時之間開不了口就情有可原了。


    可能徐曉曼擔心她和南言俊現在手裏其實並沒有多少錢。


    而且他們馬上就要結婚,在這個時候對她張口,確實有些難為情。


    謝琪安也好像在瞬間理解了徐曉曼對給她做伴娘不怎麽熱心的原因了。


    接下來,謝琪安就知道想當然其實最不靠譜,隻能是自作聰明。


    “不是,琪琪,你聽我說,是童成俞……”


    “我聽著呢,你就趕緊說吧,有啥大不了的啊?你需要多少錢,隻管告訴我,我們一定會竭盡所能的……什麽?你說誰?曼曼,你什麽意思?你說清楚些行吧!”


    拿著電話催促個不停的謝琪安有瞬間的錯愕,手裏舉著電話,有些不能置信的急促重複道。


    南言俊頓時奇怪的盯著神色怪異的謝琪安,一雙眼睛探照燈似的在謝琪安錯愕的臉上掃了掃去,滿臉的探詢。


    “童成俞,他很糟糕……琪琪,我已經盡力了,真的,昨天,他托我向你轉達一聲他對你的祝福,所以……我迴來思前想後了很久,又和吳迪商量了一下,覺得……覺得……還是告訴你一下的好。”“


    “他現在真的很可憐,無親無故無依無靠,沒有一分錢……你知道,治療這種病的有些特效藥是需要自己從國外購置的,否則生命就無以為繼,他的那個……伴侶,已經去世了,現在,全部是老鄉和同學們在幫助他。”


    謝琪安慢慢地跌塌下身子去,喃喃的說道:“曼曼,你現在對我說這些幹什麽?你忘記了這個人其實早就和我沒有任何的關係了嗎?他難道不是咎由自取,難道不是活該嗎?你竟然還在同情他?你不覺得他很肮髒嗎?”


    徐曉曼歎了一口氣:“琪琪,不要這麽說,說到譴責,你不可能會比我言辭犀利;但是,有些時候,我們卻沒辦法去對誰表示譴責,真的,我現在越來越深刻的體會到了。”


    “琪琪,我覺得你從來都沒有仔細想想,你以為當初童成俞為什麽會在結婚的前一天突然的棄你而去?你有沒有記得?你來s市根本就沒有和我打招唿,我卻能準確無誤的踢開你住的那家賓館的房間門……”


    “我已經忘記了,我不想知道!”


    謝琪安有些激動,突然提高了聲音。


    南言俊有些擔心的看著謝琪安,用手心疼的輕輕地撫著她的後背。


    “我知道……但是,琪琪,麵對一個快要死了的人,我們不應該昧了他的感情……畢竟,大家相識一場。”


    謝琪安突然把電話塞給了南言俊。


    南言俊趕緊把電話舉到自己的耳邊,想聽聽徐曉曼到底還要說些什麽?


    “你應該沒有忘記,在你們快要結婚的時候,童成俞曾經和你去醫院做過婚檢對吧?雖然我也不明白你們是出於什麽念頭?最大的可能就是童成俞做了什麽事情自己心裏清楚,所謂怕鬼就有鬼,童成俞果然發現他被傳染了hiv。”


    “琪琪,我們現在也不要去討論童成俞對你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也不要去指責什麽,反正,驚慌失措的童成俞就趕緊的給我打了電話,我記得我當時連他們家祖宗八代的人都給罵遍了,我真替你不值,竟然遇見了一個這樣的人渣。”


    “童成俞卻很鎮定,媽蛋,好像他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尋求自虐的;他告訴我,你們的婚是一定的不能結了,他不能害了你,但是他卻嚴重的欠你一個交代,你一直陪在他身邊六年情分的交。”


    “她說他發現他並不愛女人,卻已經習慣了你的陪伴……他說如果你知道他得了絕症不一定會心甘情願的離開他……然後,他選擇逃婚,好吧,我承認,是我同意了的……喂,琪琪,你在聽嗎?”


    “我在聽。”


    南言俊平靜的迴答道。


    徐曉曼有瞬間的沉默。


    “如果琪琪願意,我會陪著琪琪去s市看看他的,為了感謝他對琪琪的嗬護保全。”


    ……


    正在看著一本雜誌的南言俊用眼角的餘光看見謝琪安坐臥不安,眼睛幾次盯向自己的手機。


    “琪琪,實在是不放心就給徐曉曼打個電話問問吧。”


    他抬起漂亮的眼睛溫柔的看著謝琪安,輕輕地說道。


    謝琪安扭過臉去。


    南言俊站起來,拿起謝琪安的手機塞在她手裏:“不要顯得你老公我好像很小氣好不好啊,琪琪,我也不怕告訴你,其實,我也很擔心童成俞的,我比他幸福,知道不?”


    謝琪安扭過臉來怔怔的看著南言俊,眼睛裏慢慢地浮現出一些淚光。


    南言俊趕緊把她攬住:“好了好了,咱別煽情了,趕緊問問吧,省的你提心吊膽的,我看著也不好受。”


    “很不好,已經瘦得不成人形了,狀態越來越差,基本上無法吞咽任何食物了……哎,要不然呢,你以為我會那麽不懂事,但凡他再能拖些日子,我也不會這麽急著告訴你的。”


    徐曉曼的身邊又是一片忙忙碌碌的噪雜聲,可想而知她又是在哪個現場。


    謝琪安忽然覺得一陣愧疚。


    對所有人的愧疚。


    奔忙的徐曉曼,瀕臨死亡的童成俞,體貼入微的南言俊。


    她怎麽能如此自私的獨自安享幸福甜蜜?


    “我想去s市看看他。”


    掛斷徐曉曼的電話,謝琪安看著南言俊,有些祈求似的說道。


    “那我們就得提前離開了,嗯,這樣吧,我和媽商量一下,盡量抓進時間把這裏的有些事情處理交代好,琪琪,別著急,我保證兩天之內,後天我就陪你去s市,好嗎?”


    南言俊心疼的看著她,便考慮邊說道。


    “老公……”


    謝琪安輕輕地唿喚了一聲,然後環住他的腰,把自己臉緊緊地貼在南言俊堅實寬闊的胸膛上。


    南言俊頓時快樂的笑了。


    他是第一次聽見謝琪安這麽飽含感情的唿喚他為老公。


    小張的電話是半夜打過來的。


    南言俊多年養成的習慣,有個專門的私人卡號日夜不關機。


    他曾經為了棄絕謝琪安停用了這個號碼,但是他很快就恢複了這個卡號的使用。


    輾轉反側的謝琪安正窩在南言俊的臂彎裏,好容易才剛剛睡著。


    午夜的電話鈴聲即使是首動人的樂曲聽著也有些突兀,何況,隻從迴到青島以後,這個電話號碼再也沒有人打過。


    被驚醒的南言俊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驚。


    謝琪安也被吵醒了。


    “誰的電話?這半夜三更的?言俊,快接嘛。”


    謝琪安懵懵瞪瞪的說道。


    她本能的怕是徐曉曼打過來的,說不定童成俞不好了。


    “不是你的,我手機。”


    南言俊怕迷迷糊糊之中驚嚇到了謝琪安,趕緊用安慰的語氣盡量淡定的說道。


    謝琪安閉著眼睛“嗯”了一聲,南言俊已經抓起手機。


    是西安的小張打過來的。


    謝琪安聽著南言俊很陰沉的問道:“喂,怎麽了?小張?”


    便聽見電話裏傳來小張焦急惶恐的聲音:“言俊……安雅她不好了。”


    瞬間,謝琪安心裏一個激靈,大腦頓時全部的清醒過來,一種寒浸浸毛骨悚然的感覺襲遍了她的全身。


    “什麽?安雅不好了?她現在人呢?”


    南言俊已經豁的做起身子,失聲問道。


    聽著電話裏小張很熟稔的管南言俊叫言俊,並不是習慣性的南總,謝琪安也霎時明白了在西安機場小張和安雅送她和南言俊去雲都的時候,她對小張的那種感覺。


    果然,小張是和南言俊乃至南姐都很親近的人。


    小張帶著哭腔的聲音:“言俊,隻從公司被謝氏集團兼並之後,安雅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了,但是大姐不允許她迴青島……怎麽辦啊?安雅突然發作了,現在鬧得很兇,看樣子比安靜剛開始時還要糟糕。我隻好叫人把她給關起來了,你趕緊過來看看吧,我承擔不起啊。”


    南言俊有些焦躁的沉聲說道:“你給我姐電話了嗎?”


    小張好像害怕的厲害,開始哭泣了:“大姐的電話我很久都打不通了,言俊,我沒辦法了,對不起……你知道,朱顏如果知道了,可能會連我一起驅逐的,她會覺得我欺騙了她,現在大姐又不會收留我……”


    南言俊慢慢地靠向床頭,用一種盡量安撫的語氣說道:“我明白,謝謝你了,小張,別緊張,我會盡快趕過去的,淡定些,要看著安雅,先不要聲張,更不能叫她自殘……”


    ……


    謝琪安靜靜地坐在房間裏,看著窗戶上的水汽似乎要凝成窗花的樣子,寫字台上,是一大摞她和珍姨絞的疊放的整整齊齊的大紅鴛鴦喜字窗花。


    “琪琪,你們到底會不會過來,就在剛才,醫院給童成俞下了病危通知書,他已經完全的放棄了自己,哎……我知道童成俞的心思,現在他最想見的人就是你了,怎麽辦啊?”


    徐曉曼電話裏帶著歎息的語氣不停在她耳際迴旋。


    她伸手抓過自己的電話,撥通了南言俊的電話。


    “別……琪琪,千萬別衝動,你一個人,還懷著身孕,不是我自私,我實在是不放心啊,你等我一下好嗎,就一天,我答應你,後天早上一定趕迴去。”


    南言俊焦頭爛額的聲音,充滿著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的不確定。


    謝琪安默默地掛斷了電話。


    南言俊的電話隨即就打了過來,謝琪安並沒有去接聽。


    他的短信很快又發了過來。


    “老婆,如果你實在是執意要一個人去,就先過去看看吧,我也不希望你會有遺憾。我不在你身邊,一切自己當心,親親你還有我們的小公主。”


    謝琪安一下子把手機握在自己的心口上。


    初冬的s市陽光明媚柔和,謝琪安沒有想到到機場接她的是吳迪。


    “謝小姐你好……”


    雖然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一時之間吳迪還是改變不了之前的稱唿。


    畢竟他鞍前馬後的為南言俊服務好幾年了,南言俊待他確實不薄,現在謝琪安又是南言俊的女人,就算是她是徐曉曼的發小,他也不可能像徐曉曼那樣管謝琪安叫琪琪的。


    “南總沒有一起過來?”


    吳迪明知故問沒話找話的寒暄道。


    雖然離開南氏傳媒是他早有打算的,畢竟一直還沒有形成事實,最終是南言俊自己主動解散了南氏傳媒,他才終於得以另覓高就的。所以從某些方麵說,算不得是吳迪背叛了南氏傳媒。


    所以他才能若無其事麵不改色的對著謝琪安這樣問及南言俊。


    謝琪安雖然滿心焦躁,還是盡量溫婉的笑道:“你好吳迪,給你添麻煩了,言俊他臨時有些事情飛西安了,可能要過幾天才能趕過來,你和曼曼怎麽樣?還好吧?童成俞……多謝你們照顧。”


    吳迪一邊殷勤的替謝琪安打開車門,一邊好像有些感慨的樣子:“豈敢豈敢,謝小姐說這種話就見外了,大家都不是外人。我和曉曼還行吧,總的來說,我們還是得感謝南總多年的栽培,呃……謝小姐,請先上車吧,曉曼在醫院……”


    “我們先去醫院吧。”


    謝琪安實在是沒有心情和吳迪閑扯淡,簡短的說道。


    “呃……那行,我先帶謝小姐過去看看吧。”


    走到重症監護室,吳迪好像一副不怎麽想往裏走的樣子。


    瞬間,謝琪安就在心裏嚴重的鄙視了一下這個男人。


    她覺得吳迪不可能是無知到不明白艾滋病傳播原理的地步,他的不情願應該不是怕被傳染。


    否則他也不可能聽任徐曉曼天天跑醫院照顧童成俞。


    她覺得吳迪的這種態度是一種傲慢:很顯然,他是瞧不起童成俞這樣的人。


    但是,她卻沒辦法去和這個假洋鬼子計較。


    謝琪安用不容商量的口氣說道:“吳迪,我一個人進去吧,如果你有事情暫時就不用等我了,叫曼曼給我安排一下就可以了。”


    然後掏出手機開始撥徐曉曼的電話。


    吳迪有些尷尬:“沒關係,沒關係,謝小姐,我正好也要進去看看,我送你吧。”


    謝琪安心裏的氣憤稍解,看來他還是比較在乎徐曉曼的。


    “琪琪……吳迪。”


    徐曉曼幾乎是一路小跑著迎了出來。


    “曼曼,曼曼,童成俞……他怎麽樣了?”


    謝琪安有些緊張,趕緊迎著神情有些疲倦的徐曉曼疾聲問道。


    吳迪忙不迭的解釋道:“曉曼,謝小姐下了飛機就要急著趕過來,你看……”


    這個男人麵對自己強勢的女朋友似乎有些心虛,謝琪安也不知道徐曉曼在怎麽吩咐他的,隻是看見他滿臉‘不怪我’的意思。


    “還在輸氧氣,我已經告訴童成俞你馬上會過來看他,他好像很高興,竟然肯配合服藥了,所以暫時能維持生命體征了。”


    徐曉曼沒有理睬吳迪,有些心疼的看著臉色發黃的謝琪安,“哎,琪琪,你應該休息一下才過來的,你知道,這種病不比其他的病,健康的人在疲倦的時候抵抗力會比較弱。”


    謝琪安看了徐曉曼一眼:“哪有那麽嚴重?我看你才是神情疲倦,什麽都不要說了,我們進去看看童成俞吧。曼曼,我真心疼你,老是要你為我們這些人操心……現在我來了,你好好休息幾天吧。”


    徐曉曼的嘴角浮現出一個心意兩知的微笑,默默地上前和謝琪安擁抱了一下。


    ……


    雖然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謝琪安還是被躺在病床上的罩著氧氣罩的童成俞嚇住了。


    隻從知道了童成俞得了hiv,謝琪安就看見南言俊不停的在網上搜尋這方麵的資料,她也看見了一下患病者的圖片,知道這種病人在垂危的時候非常恐怖。


    但是突然看見一個和自己朝夕相處了六年溫潤如玉的男人,竟然變成這副不堪形容的模樣,她心裏感覺的竟然不是恐怖,而是不能置信和傷情。


    瞬間,她也在捫心自問,現在躺在床上的這個形容可怖的男人,其實已經是一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她能不能做到真正的不躲避不嫌棄?


    現在,她似乎明白了童成俞對自己應該曾經是愛過的。


    不過是另一種方式的愛,現在,他的這種另一種方式的愛突然的在謝琪安心裏就變得異常沉重起來。


    她也明白了為什麽徐曉曼對童成俞的不離不棄:他們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同學而已,沒有任何的糾葛,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徐曉曼是個口舌刻薄眼光勢利的人,卻又是一個性情中人,她是感動於童成俞的無害於他人。


    這個他人,也包括她謝琪安。


    所以,無論童成俞曾經是個什麽樣的人,隻是一種社會輿論譴責的問題,童成俞至少是一個磊落的不自私的男人。


    而且,就算是所有的人都會拋棄嫌棄童成俞,唯獨她謝琪安不應該。


    當初,如果童成俞哪怕是自私一點點,就足以把她拖下萬劫不複的深淵。


    她明白自己選擇執意前來是對的,否則她將終身抱愧。


    謝琪安竭力的忍住了淚水,輕輕地唿喚道:“童成俞,童成俞,你怎麽樣了?我是琪安……”


    雖然他們親密的相處了六年,因為是同學,他們習慣像老師那樣彼此連名帶姓的叫,從來沒有什麽昵稱。


    一直緊閉雙目的童成俞輕微的動了一下,然後慢慢地張開眼睛。


    謝琪安看見他嘴巴困難的張了張,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從他的口型可以看出,他在唿喚她的名字。


    “童成俞,你要好起來,真的,曼曼向我們轉達了你的祝福,我們很高興。你知道嗎?我已經有寶寶了,你趕緊好起來,我要叫我的孩子認你做幹爸……聽到沒?”


    謝琪安一口氣的說道,然後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眼睛裏沒有一絲責難和鄙棄,全是發自肺腑的痛惜。“童成俞,你要好起來,真的,曼曼向我們轉達了你的祝福,我們很高興。你知道嗎?我……已經有寶寶了,你趕緊好起來,我要叫我的孩子認你做幹爸……聽到沒?”


    謝琪安一口氣的說道,然後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眼睛裏沒有一絲責難和鄙棄,全是發自肺腑的懇請。


    徐曉曼也趕緊的點頭道:“對對對,童成俞,你不許再放棄自己,你聽聽,多好啊,琪琪都有孩子了,這不是你當初期望的嗎?希望她能得到一份真正的幸福,所以啊,你得好起來,一直看著琪琪幸福的生活。”


    童成俞的眼睛裏逐漸的有了一些光亮,然後她們看見他的嘴角似乎慢慢地綻出一抹微笑。


    ……


    “琪安……你,戴上口罩和手套好不好?否則,我不願意要你喂我喝粥的。”


    已經轉入普通病房的童成俞瘦骨嶙峋,雖然還是極度的虛弱,卻已經能開口說話了。


    謝琪安微笑道:“沒關係的,不許老是說這種自暴自棄的話,哪有那麽嚴重?你看看醫院裏,人家護士醫生哪個不比我們知道的多?如果真有那麽厲害,他們還不得穿宇航服戴防毒麵罩給病人治療啊?我當心些就是。”


    童成俞被謝琪安說的也微笑起來:“我知道,但是我擔心我……幹兒子,所以還是小心些好,琪安,你放心,我已經習慣了……”


    謝琪安有瞬間的難過,她知道童成俞說的已經習慣了,是指有些人對他們這種病人的歧視和拋棄。


    正是基於此,謝琪安才再一次的感到徐曉曼的善良和理性。


    她覺得自己這個發小在某些方麵簡直堪稱偉大。


    雖然這個人在刻薄勢利起來同樣會叫人死無葬身之地。


    其實hiv病菌隻能通過患者的體液和血液進行傳播,如果連照顧一下病人都會被傳染,那患者還不被醫院隔離治療啊?怎麽可能都是住普通病房進行治療呢?


    但是,患了這種病的人本身也很自卑,沒有生存鬥誌,也更加敏感多疑,覺得自己連累了家人,又生怕自己會害了親近的人,讓自己不幸的人生更加的愧疚。


    特別是他們最在乎的親人,哪怕一個微小的不耐,一個不經意嫌棄的眼神,都有可能令他們喪失求生的意誌。


    所以,看著童成俞請求的目光,謝琪安隻得柔和的微笑了一下,順承他的意誌。


    一小盞薄薄的稀粥竟然被童成俞全部吃完了。


    謝琪安很高興。


    “琪安,是我……拖累了你和曉曼……”


    謝琪安仔細的處理了碗勺,然後進來把童成俞的床放平,聽見童成俞慢慢地低聲說道。


    “你安心養病,不要胡思亂想,什麽拖累不拖累的,你放心,我和曼曼都不會放棄你的。”


    “琪安,你懷著身孕……不宜……老是在我這裏進進出出的,我擔心……你,那位……會不會?不高興?”


    童成俞有些喘息,語不成句。


    謝琪安直起身笑道:“我那位你隻管放心,等過幾天你見了就知道了……”


    謝琪安溫柔的注視著童成俞,親切寬慰的說道。


    “他本來要陪我一起來看你的,不巧他們家出了一點事情,去西安了。童成俞,我不怕踏踏實實告訴你,你要是真擔心我,就趕緊好起來,然後我和曼曼專門給你請個醫院的護理,如何?否則,我和曼曼隻好輪流留在醫院照顧你。”


    童成俞默默地的看著謝琪安,然後慢慢地點點頭。


    謝琪安專門的出去為童成俞購買一些日用品和衣物。


    徐曉曼雖然一直在照顧著童成俞,畢竟她還有自己的工作,每天匆匆忙忙往返醫院,很多細節都沒辦法顧及。而且,她和童成俞畢竟隻是一般的同學關係,相交不深,對童成俞的生活習性也不甚了解。


    謝琪安來了才心酸的發現,童成俞身邊,頹敗淪落的幾乎一無所有。


    謝琪安手裏拎著兩大兜東西,打的返迴醫院。


    下了車,她忽然聽見自己口袋裏的電話在響個不停,她不禁微笑了一下,可能南言俊又有什麽不放心的,打電話過來嘮叨。


    謝琪安把一隻手的東西放在醫院門前的台階上,然後掏出電話一看,原來是自己老娘的。


    她才想起來自己確實有幾天沒有顧上給家裏電話了。


    “琪琪,你們有沒有準備好哪天過來?”


    電話裏袁萍的口氣有些不悅,她覺得自己女兒就是一個天生的二貨,連自己結婚這樣的大事似乎都是心不在焉的,娘家人人仰馬翻的在為她操持,她那裏倒是無事人一般,居然連著幾天詢問的電話都沒有一個。


    “媽,我正想著要給你打電話的……是這樣的,我現在,額,一個人在s市。”


    謝琪安想不說自己到底在哪裏的,怕嚇著了老娘,想想還是說了。


    因為她身邊沒錢了。


    果然,吃驚的袁萍頓時就在電話裏對著自己的女兒大唿小叫起來。


    “什麽?琪琪,你不是在胡說八道吧?你去s市幹什麽?還一個人?你沒有發燒吧?言俊呢?他為什麽不和你在一起的?又怎麽了?你去s市幹什麽?”


    “哎呀,媽,你不要一驚一乍的好吧?沒怎麽,我們好的很,你放心,我也沒發燒,我現在確確實實是一個人在s市,是這樣的,童成俞……他生了很重的病……”


    袁萍嚇壞了,在電話裏可笑的放低聲音,有些不能置信的追問道:“琪琪,你別嚇唬媽,你說什麽?童成俞?言俊知道嗎?哎呀,我說丫頭,你是不是糊塗了,你都快要結婚的人了,還去管他的閑事幹什麽?你趕緊的給我迴來,聽見沒有?那個什麽童成俞和咱沒啥關係的啊,聽見沒?”


    “媽……你能不能先不要這麽緊張,沒有那麽嚴重的,你先聽我說行不行?”


    謝琪安放緩語氣,向自己驚恐萬狀的老娘無可奈何的請求道。


    “額,你還要說什麽?總之我不許你再去管那個人的事情……”


    袁萍有些生氣的說道,不過卻放緩了語氣。


    “媽,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總而言之,電話裏三言兩語也和你說不清楚,我現在沒錢用了,你先給我轉五萬塊錢過來吧。”


    謝琪安對著電話,幹脆利落的說道。


    袁萍顯然嚇了一跳,聲音頓時就高了起來:“琪琪,你是不是又犯渾了?你要這麽多錢幹什麽?你這婚還要不要結了?”


    謝琪安對著電話裏驚驚咋咋的老娘好整以暇的說道:“結,當然要結的,幹嘛不結?媽,我等言俊來s市和我會合以後,我們就一起迴去,不過,我們可能不可以那麽奢侈了,童成俞需要錢來救命。”


    袁萍有些氣結:“死丫頭,你一定要管童成俞的事情嗎?你被他害的還不夠嗎?你這麽做,言俊知道嗎?”


    謝琪安差點沒有笑出聲來,沒想到從來不會上網的老娘倒是無意之中說了一句眼下最流行的網絡語言。


    “知道,媽,你放心,你女婿會一直是你女兒最堅強的後盾,我們商量好的,本來我們要一起過來的,之前一直是曼曼在照顧童成俞;但是言俊他們家臨時有些事情,所以我先趕過來了。您就放心好了,媽,麻煩你先把我們準備買首飾的錢給我五萬好嗎?我急著要用……”


    雖然隔著千裏之外,謝琪安仿佛還是看見自己的老娘在不明所以的搖搖頭,隻聽她喃喃的說道:“真是不明白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事情……琪琪,那可是我們替你攢的嫁妝錢,你自己想好了。”


    謝琪安對著電話撒嬌道:“想好了,媽,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現在什麽都不說了,給童成俞救命要緊,謝謝媽。”


    看見謝琪安走進病房,躺在病床上的童成俞臉上的神情頓時就明朗起來。


    “琪安,別給我買太多東西……這輩子我欠你的實在是太多……”


    他低低的說道。


    “說這些幹啥?來,看看我給你買的新衣服,童成俞,你得趕緊強壯起來,多吃點東西,說不定還可以參加我們的婚禮呢。”


    謝琪安笑盈盈的說道。


    童成俞歎了一口氣,有些不安的又重複了一次老話題:“琪安,你的……那位會不會不高興你還來照顧我?如果我影響了你們,我情願不要你來為我c心。”


    謝琪安嗔怪道:“胡說什麽呢,不會,你放心好了,隻要你自己心裏就沒有芥蒂就行,他呀,還說要專門感謝你呢。”


    童成俞有些驚訝:“專門感謝我?”


    謝琪安笑道:“是啊……當初,我就是到s市尋找你才遇見他的……”


    她本來想調侃說南言俊要感謝童成俞數年對著她卻令她守身如玉,及至最後的顧全,又覺得有在童成俞心口插刀子的嫌疑,話到嘴邊留一半,避重就輕的說道。


    童成俞有氣無力的苦笑了笑。


    就算是謝琪安不說,他心裏也非常明了。


    他雖然虛弱的厲害,卻一點兒也不糊塗。


    謝琪安來了以後,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徐曉曼照顧童成俞的壓力,不管徐曉曼是什麽想法,反正吳迪是很高興。


    天天看著自己女朋友往臨床治療中心跑,不計一切代價的去照顧一個hiv病人,盡管吳迪也是個很開通的新新人類,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別扭。


    當然,吳迪是不會把這些心思擺在臉上的。


    吳迪擺在臉上的就是對謝琪安的熱情有加殷勤備至。


    最好謝琪安能一直留在s市,全部的攬過童成俞的照顧治療責任,他們掏點錢表示一下愛心啥的都無所謂。


    本來嘛,如果不是因為謝琪安和童成俞曾經是快要走進結婚禮堂的戀人,徐曉曼肯定不會對一個和他們毫不相幹的人這樣盡心盡責的。


    徐曉曼說好和謝琪安去一家專門的治療機構為童成俞諮詢專家的,臨了徐曉曼卻突然打電話,期期艾艾的說臨時遇上急事,不能陪她一起了。


    謝琪安很驚訝,之前這些事情都是徐曉曼熱心打聽聯絡的,去也是她要去的,時間也是她定的,怎麽能說變就變呢?


    她口中卻不好怎麽去問,因為她本能的覺得徐曉曼好像有了什麽為難。便做出沒所謂的樣子:“沒關係的,曼曼,你有事就忙吧,這樣吧,你把地址發給我,一會兒我自己打車過去看看是一樣的,反正我有的是時間。”


    電話裏徐曉曼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突然卻傳來斷線聲音。


    很顯然,電話被人強行拉斷了。


    謝琪安想起吳迪有些虛假的笑,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一會兒,徐曉曼便給謝琪安發來了那家治療機構的地址和電話。


    然後又留言:琪琪,你自己打的過去吧,挺遠的,路上自己當心。


    瞬間,謝琪安心裏就有了些釋然。


    說句老實話,徐曉曼對童成俞的照顧已經叫旁人不能理解,吳迪也算是遷就的了。他們能做到這樣已經是宅心仁厚了,自己更不能再去苛責什麽。


    看著童成俞奄奄入睡,謝琪安和護士交代了一聲,出了醫院,叫了一輛車,去替童成俞做諮詢。


    謝琪安不假思索的告訴了的哥去哪裏,的哥立刻用一種怪異嫌棄的眼神看了看她,謝琪安才明白自己太坦誠了。隻好裝作沒有看見,擺出一副漠視的樣子坐進的士裏。


    其實她已經在暗暗後悔,自己太二了,幹嘛非要把這個地址說的明明白白的啊?那地方他們本地人一聽就知道是治療什麽病的,她甚至做好了會被拒載的準備,幸虧沒有。


    如果不是這個的哥倒還有些職業操守,大概就是看謝琪安實在是個美女,給了麵子,或者因為怕被投訴。


    謝琪安不免有些惡作劇的想,不知道一會自己下車的哥會不會往他的車子裏麵噴幾瓶消毒水。


    謝琪安所感受的是自己已經明顯的遭受到了被歧視。


    因為這個的哥竟然連一句話都不肯和她搭訕。


    這可真是太難得了。


    難道隨便交談幾句也會被傳染?


    那家帶著涉外性質的治療機構離童成俞現在的治療中心有很遠的一段路程,謝琪安坐在出租車裏,的哥打開錄音機,播放的竟然是s市當年的甜歌星李玲玉的老歌。


    在李玲玉如泣如訴傷感纏綿的愛情甜歌裏,謝琪安隻能沉默的看著車窗外s市初冬景色流動的街頭。


    寒意初起的馬路上,是螞蟻一樣綿延不絕的車河,街道兩邊商鋪林立,穿著各種時尚的男男女女,高大的玉蘭樹仍舊是枝繁葉茂,法國梧桐斑斑駁駁的樹皮,紅綠燈起起伏伏,不勝繁華。


    的哥的鄙棄顯而易見,謝琪安忽然在心裏有些譏諷的想,從前她和童成俞在一起的時候,他們總是會不約而同的提起這個城市,因為這個城市裏有她的發小徐曉曼。


    她所不知道的,這座城市裏竟然還能有童成俞的……愛人。


    謝琪安不知道怎麽去說這個詞,當時,她一直認為他們是像她和徐曉曼那樣的好朋友。


    謝琪安認識那個身強體壯的男人,棱角分明黝黑的膚色,看起來讓人覺得有些畏懼。


    童成俞說這是他參加攝影交流時認識的一個朋友,一個粗獷的藝術家。


    那時候,她真是一個白癡,她竟然忽視了童成俞提起這個藝術家的時候,眼神裏那種炙熱明亮。


    她以為那是崇拜。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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