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言俊趕緊的摟住自己母親肩膀一下,安慰的說道:“媽,您不要想那麽多了,您的苦我最懂得,這些年,您一直為了這個家操勞憂慮,毀了您自己的身體也毀了您的一生。”


    他看著自己的母親微笑了一下:“兒子現在已經想通了,我既然連和米氏的聯姻都舍棄了,就索性自私到底,也堅決不會重蹈您的覆轍,我會盡力的安排好她們,但是不會為她們連自己的一生都搭進去的。”


    南母用手輕輕地拍了拍南言俊的手背,點點頭,微微地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麽。


    廚房裏,珍姨聽著謝琪安用鐵鏟翻著鐵鍋裏沙子的叫人牙蔘的聲音,忍不住直用手捂住耳朵。


    謝琪安笑道:“珍姨,你先出去看看吧,媽好像起床了,言俊不會照顧的,這裏我來搞就行了。”


    珍姨趕緊答應一聲,嘴裏嘀咕道:“哎呦,這聲音,聽得人心裏直著慌,琪琪,你聽著不難受啊?”


    謝琪安一邊攪拌著鐵鍋裏的沙子一邊愉快的說道:“不會,我在老家的時候幫我姥姥弄過幾次的,已經習慣了,多聽幾次就沒所謂的了。”


    珍姨點點頭,一邊往外走一邊有些感歎似的說道:“多好的小嫚兒啊,怨不得阿言這樣上心。”


    謝琪安把炒熱的細沙冷卻到適宜的溫度,裝在布袋裏均勻的攤平,仔細的敷在南母兩條腿疼痛的最厲害的部位,然後再拿棉被焐上。


    南言俊手忙腳亂的在一邊幫忙,珍姨和南母不時的相對而笑。


    等到謝琪安出去洗手的時候,珍姨小聲的對南母說道:“大姐,這才是您真正的福氣。”


    南母看著南言俊,微笑不語,滿臉享受的樣子。


    南言俊坐到自己母親的床邊:“媽,感覺怎麽樣了?”


    南母伸手拍拍兒子的手臂:“兒子,想聽實話嗎?”


    南言俊頓時有些緊張起來,支吾道:“媽……當然,怎麽?琪琪做的不夠好嗎?媽,是不是敷上去您的腿疼的更厲害了?給我看看……”


    說著,他就要伸手去揭開剛才謝琪安仔細蓋在母親腿上的棉被。


    “你慌什麽呢?不是……”


    南母一把抓住兒子的手阻止道。


    “媽,那您?想說什麽真話?媽,您不要嚇唬我好不好嘛!”


    南言俊雖然嘴裏這樣嗔怪著自己的老娘,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盯著自己母親的臉,想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麽神色?


    南母抿嘴笑道:“阿言,你居然也這麽不淡定起來,真是關心則亂,哎,看著你對琪琪這樣好,我真覺得安慰,媽想說的實話就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會有被自己媳婦這樣細心體貼照顧的一天,真是一次就足以叫媽心滿意足了。”


    南言俊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媽,您怎麽會有這種念頭?難道兒子和媳婦體貼照顧自己的母親不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嗎?也值得您說的這樣鄭重其事?”


    珍姨也看著南言俊笑道:“阿言,你現在是覺得你和你媳婦伺候大姐是很正常的,我問問你,如果和你結婚的是米氏家的那位小姐呢?或者是……安靜安雅姐妹,有沒有這種可能,大冷的天,她們哪一個會親自去海邊捧迴沙子,親自拿鐵鍋炒熱?親自給大姐敷在腿上?”


    南母點點頭:“別說米氏家的小姐,就算是其他的小嫚兒,也未必能如此的盡心盡意,阿言,媽不像你們南家出生的人,冷傲還自以為是,總是喜歡高高在上的待人,好像別人對他好都是應該的,都是理所當然的,你要記住,琪琪是給好女孩,你一定要好好地珍惜。”


    南言俊張張嘴,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末了,才對著自己母親和珍姨輕輕地點點頭。


    ……


    安靜療養的那家精神病治療中心在市郊。


    他們打了出租車去那裏看望安靜。


    盡管南言俊和自己母親告別時顯得刻意的輕描淡寫,但是謝琪安還是感覺到上了車以後,他就一直沉默著,連身體都顯得僵硬,謝琪安也不敢出聲詢問他什麽,隻能默默地看車窗外麵的風景。


    一路上,謝琪安看見車窗外倒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初冬的太陽不甚熱烈,淡淡的照著一晃而過行人街道和各種各樣的繁華景物。


    謝琪安反反複複的在想,不知道安靜到底是怎麽樣一個叫南言俊至今不能釋懷的女孩。


    她幾乎能感受到一個重情的男人,對自己的初戀情人那種深切的無能為力的哀傷,甚至是愧疚之心。


    她雖然這樣想著,心裏卻很平靜,幾乎連一絲的妒意都沒有。


    甚至,不矯情的說,還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悲憫。


    這種悲憫折射在她的臉上,就是一種安靜平和的相隨。


    謝琪安並不知道她這種本能的處事天性恰恰正是南言俊目前最需要的,不聒噪,不是非,隻是一種陪伴。


    他們似乎坐了好久的車,才來到這家精神病療養中心。


    下了車,雖然是在陽光裏,一股初冬的風還是攜著寒氣撲麵而來,南言俊雙手插在自己風衣的口袋裏,神情冷凝,謝琪安拎著珍姨和南言俊母親安靜準備的冬衣食品什麽的東西,小跟班似的站在他背後。


    一個男人在即將麵對自己可能已經是無知無覺的初戀時,作為他現在的女人,謝琪安覺得,自己還是淡定點,堅強點。


    所以,她盡可能的保持著身體的獨立,免得會觸及某些人因為沉浸在某種不能釋懷的情緒之中,而會灼傷別人的底線。


    她靜靜地陪著南言俊站在療養中心巨大沉重的鐵門前,鐵門靜靜地關閉著,居然顯得安寧祥和。


    “啊……”


    突然,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從鐵門裏某個遙遠的地方傳來,叫人陡然感到心悸,瞬間才能明白這裏究竟是一個什麽地方?


    接著就是一陣狂亂的叫嚷和歇斯底裏的大笑,甚至有些辨不清是男人還是女人的聲音了。


    然後有人很大聲的訓斥,可能是陪護人員在控製著癲狂的病人。


    站在南言俊身後的謝琪安沒有看見他的臉色瞬間有些蒼白。


    此時的南言俊似乎被這光天化日之下的一聲嚎叫刺痛了某根神經;謝琪安看見他似乎蹣跚的後退了一步,然後,他轉過臉來,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琪琪,我們……還是不要進去了……”


    瞬間,謝琪安以為南言俊是想鼓勵她,或者說是想要安慰她,讓她不要感到害怕,隨即她就發現自己這個念頭錯的實在是離譜。


    她看見南言俊蒼白的臉色,還有他看上去帶著祈求似的眼神,已經他聽起來有些發抖的聲音。


    天,他分明是在像她尋求支撐和幫助。


    就像一個已經沒有了主見的小男孩,祈祈的看著她。


    謝琪安簡直有些不敢相信:南言俊居然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對她露出如此脆弱惶惑的一麵。


    可能誰都不能體會,安靜,正是南言俊生命裏不能觸及的疼痛。


    他們曾經是美好的,但是上天就這麽冷酷的不容商榷的隔斷了他們,瘋掉的未嚐不是幸福的那個,清醒著的才是無可開解。


    安靜,一定是在他們最情濃的時候發病的,所以南言俊才這樣的不能自製。


    在他的內心深處,曾經的那份戀情還停留在最美麗的時候,所以,他不想麵對現在的安靜。


    她也忽然明白了,而這,正因為是他對她信任已極的自然流露。


    一種震動和感動混合著的情緒激蕩在謝琪安的胸腔之中,她強迫自己迅速的鎮定了下來。


    謝琪安對著南言俊露出一個溫暖的笑:“不要這樣,即使,我知道,她曾經是你最愛的女人,但是,畢竟她還活著,就算是她現在什麽也感覺不到了,你總得盡你曾經愛過她的心,不是嗎?”


    她鼓勵的的看著南言俊,然後反過來抓住他有些冰冷的手,緊緊地握了一下。


    “琪琪……”


    南言俊的臉上悲喜莫名,毫不掩飾他似乎非常害怕看見現在的安靜,也對謝琪安的善解人意非常感激。


    謝琪安一陣心疼,她真是從來沒有見他這樣情怯過。


    “別這樣,忘記你們的從前,現在,我才是你愛的女人,你放心,我會一輩子陪在你身邊,再也不會離開,安靜是我們的妹妹,來,我們一起去看看她,我想,她如果有知,一定也會祝福我們的。”


    謝琪安看著南言俊悲哀深邃的眼眸,輕輕地說道。


    南言俊突然把謝琪安緊緊地摟在懷裏,像是摟住一個可以令他終身堅強的依憑。


    安靜的主治醫生陳主任接待了他們。


    “南先生,你好像有兩年沒有過來看望安小姐了吧,安小姐的情況不是太好,我們……也盡了最大的努力,希望家屬有空多來看看她吧。”


    戴著眼鏡的中年醫生神情冷漠,但是說話的語氣卻是慢條斯理,本來含有責怪意思的語言聽起來卻像是款慰,讓人覺得治療精神病的醫生似乎也是有所與眾不同的。


    “是的,謝謝陳主任您的提醒,這幾年我一直在外麵……勞勞碌碌的,對安靜是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感謝療養院對安靜的照顧和治療,以後,我們以後會多來看看她的。”


    南言俊已經稍微的恢複了一些淡定,陳主任聽見他說“我們”,便特意的對謝琪安看了一眼。


    謝琪安心裏有些緊張,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允許去看一看安靜。


    “那行吧,我帶你們先去病房看看病人吧。”


    陳主任先站了起來對南言俊和謝琪安說道。


    南言俊趕緊說道:“我們自己去就可以了,陳主任您要是有事就不要陪著我們了。”


    陳主任依舊有些冷淡的說道:“安小姐已經轉病區了,還是我帶你們過去吧。”


    南言俊很驚訝:“轉病區?什麽意思?安靜她?”


    陳主任沒有理睬南言俊的追問,自己率先走出自己的辦公室。


    南言俊不由地和謝琪安麵麵相覷了一下,兩個人隻得也趕緊跟著走出陳主任辦公室。


    平心而論,療養院的內部環境還是非常不錯的,但是,那層層比監獄有之過而無不及的鐵門鐵欄看在正常人的眼睛裏,卻叫人感到很不舒服。


    一些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藍色護工服的醫護人員不停的和陳主任點頭打招唿,或者順便詢問交代幾句工作上的事情,有些病情輕微的病人在護工或者自己家裏請來的陪護照顧下,在蒼翠的雪鬆竹子旁邊散步或者發呆。


    南言俊和謝琪安沉默的跟著陳主任一直往療養院的縱深處走去。


    一幢乳白色獨立樓房前,入眼的是“重症監護”幾個字樣。


    南言俊的臉部表情幾乎有些扭曲,他在想安靜的母親最後發病的樣子。


    那時候,雖然父母做了最嚴密的防範,但那些防範隻是針對幾個小女孩。


    作為家裏力氣最大的唯一男孩,他還是被叫過去目睹了一次。


    母親控製不住癲狂的女人:一向沉靜柔弱的美麗婦人因為失去感覺,不知道饑餓冷暖,不願意吃喝不要穿衣梳洗,沉默著卻力氣卻大的驚人,撕爛了所有的衣服被褥,骨瘦如柴蓬頭垢麵……


    一雙眼眶深陷凹髏的眼睛發著野獸一樣狂暴的亢奮的光。


    也正是因為那次的親眼目睹,才讓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逾越那種可怕的心理障礙了。


    他一直記得安靜的發病,就是突然慣碎了房間裏所有的東西,撕爛自己全部的衣物……


    現在,他才明白,他是一直想逃避的,他實在是不想親眼目睹安靜像她母親那樣的最後時刻。


    可是,就像當初,他作為家裏唯一的有氣力的男孩,不得不被父母叫去幫忙。


    現在,他作為必須對安靜最終的了結負責的責任人,他必須的來麵對,來目睹。


    可能所有的人都覺得,既然他是男人,就應該擁有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事實上,他的脆弱除了謝琪安,誰都不知道。


    而謝琪安也是剛剛才發現這個男人那份不堪一擊的脆弱。


    謝琪安在心裏設想過千百種安靜現在的模樣,唯一沒有想的到的是:隨著陳主任親自推開一間病房的門,入眼的竟是,一張單人病床上,一個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根本就看不出年紀的女人無聲無息的躺在那裏。


    “安小姐很久不知道進食了,現在全靠點滴維持生命,我們也有征求過南女士的意見,是放棄治療還是繼續維持,南女士不忍心拋棄,安小姐的妹妹也極力要求維持自己姐姐的生命,所以我們就設了專門的治療病房。”


    陳主任依舊神情冷漠,就像在陳述一件司空見慣的例行公事。


    謝琪安卻已經看到驚心動魄。


    她簡直不敢相信,因為她赫然看見,安靜枯骨似的一隻手中,竟然還緊緊地抓著一隻已經看不出是什麽枝條編織的枯萎黑灰的花環了。


    瞬間,她明白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她想起在西安,想起侯哥手下的人送她塑料櫻花花環時南言俊的古怪。


    當她抬起頭看向南言俊,南言俊已經淚流滿麵。


    他沒有再向安靜的病床多走進一步,隻是流著淚默默地注視著病床上已經無知無覺的安靜,陳主任似乎搖了搖頭,先退了出去。


    “還能……喚醒她嗎?”


    謝琪安有些不忍的低聲問道。


    她看見安靜似乎沒有穿衣服,好像是赤身果體的裹在一條醫院的薄被之中。


    雖然已經是初冬,但是這家療養院似乎還沒有開始供暖,謝琪安有些不忍的想到,不知道安靜會不會覺得冷?


    “我們是不是要那床棉被過來?”


    南言俊抬起手抹抹自己臉上的淚水,搖了搖頭。


    “喚不醒的,醫院在給她注射的點滴裏可能是加進了大量的安定劑,否則,她不可能這樣無聲無息的躺著……嗬,老天爺為什麽要她受這樣的罪?她隻有26歲啊……”


    南言俊哽咽著,鼻息濃重,謝琪安扶住他的胳膊。


    “那個花環,是我在中山公園用櫻花替她編織的,那年,她才16歲,雖然,原來的花環早就不在了,我答應過她,每年,都要用最美的櫻花替她編織一個花環,這幾年,她在這裏唯一知道做的事情就是不停的編織花環……我是一個薄情負心的男人,她還記得,可是我早就忘記了……”


    “你不知道,安靜,她曾經有多漂亮,多愛美,她的衣服,都是白色的,哪怕是一隻發卡,都要最精致的……”


    南言俊把臉扭向謝琪安,泣不成聲。


    “言俊,你沒有,我知道,你沒有忘記你對安靜的許諾,是老爺嫉妒,不想你們在一起,不怪你,安靜不會怪你,在愛著她的人眼裏,她永遠都是最美麗的,言俊,你不要太難過了,我一定會……替安靜姐姐好好地珍惜你,替她,好好的陪伴你。”


    謝琪安拋下手裏拎著的東西,抓住南言俊的兩隻胳膊,有些語無倫次的極力的安慰道。


    突然,病床上的安靜似乎動了一下。


    南言俊和謝琪安一起看向病床,就在他們不約而同的在想安靜是不是會睜開眼睛的時候,立刻有一個手裏舉著鹽水瓶的護士快步走了進來。


    他們有些吃驚,護士竟然掐的這樣準確?


    年輕的護士仿佛看出了他們的疑惑,微笑道:“病人輸液時間了。”


    她一邊說,一邊手腳麻利的走到安靜病床前,把手裏的鹽水瓶掛在輸液掛鉤上,不由分說的就抓住安靜另外一隻瘦弱如骷髏的胳膊,飛快的把針紮在安靜的胳膊上的靜脈裏。


    安靜的雙手幾乎找不到靜脈了。


    本來身體已經開始抖動的安靜,隨著輸液瓶裏的藥液逐漸的流進體內,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幹嘛非要她保持沉睡狀態?我們來看望她,不可以叫她清楚一會兒嗎?”


    盡管謝琪安知道自己這樣說很沒有道理,還是忍不住弱弱的問道。


    她覺得安靜看見南言俊,應該會有所觸動。


    護士倒是見怪不怪了,含笑看了謝琪安和南言俊一眼:“病人現在已經是極度虛弱了,一旦稍有意識就會瘋狂的自殘,為了她的生命考慮,我們隻能讓她保持目前這種狀態,小姐,你不要幻想她還可以記得誰?或者說還認識誰,她一直沉睡著,你們還可以來看看她,以她現在的病情程度,不需要她的軀體有意識三兩次,你們就可以接到病危通知了。”


    南言俊眼睛裏含著淚水,麵部幾乎有些驚鸞,他死死的盯著病床上已經脫形的安靜,護士同情的看看他,對謝琪安禮貌的笑了笑,又快步走出了病房。


    謝琪安放開南言俊,獨自走到安靜的病床邊。


    仰麵睡在病床上的安靜一張變異似的窄窄的臉整個的映入她的眼睛。


    很難相信,這張臉就是南言俊剛才泣不成聲向她訴說的:安靜,她曾經有多漂亮,有多愛美……


    她的頭發被理的很短了,但是依然枯敗雜亂,深陷的眼眶給人一種恐怖的骷髏一樣的感覺,因為缺乏營養,皮膚灰白,粗糙皸裂,她看起來不像是一個還應該如花似玉的年輕女孩,而像一個飽經風霜的風燭殘年老婦。


    謝琪安終於明白了南言俊的不堪直視。


    南言俊,說到底,他也隻是一個普通人,不可能有多麽強大的超然物外境界;麵對自己曾經貌美如花的初戀情人,眼睜睜的看著她衰老,發狂致死而束手無策,那種悲哀和愧疚旁人是無法體會的。


    因為他還在清醒的健康的活著,還將可以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他們曾經約定的幸福,卻被他一個人獨享。除非,他實在是個無情的人,也不會這樣難以自拔。


    謝琪安知道,外表看似冷漠的南言俊恰恰是做不到這一點。


    “琪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實在是不忍看見她現在這副模樣。”


    南言俊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走到安靜的病床邊,他輕輕地擁住謝琪安,很抱歉的說道。


    南言俊已經意識到自己在麵對安靜時,失於控製情緒了,自己這樣對著安靜痛哭流涕,謝琪安會怎麽想?


    謝琪安搖搖頭。


    她伸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被安靜緊緊地抓在手裏的那個枝葉已經枯萎的花環:“言俊,你應該在櫻花盛開的時候,再重新給她編織一個更漂亮的花環,也許在安靜姐姐的世界裏,隻剩下這一個花環了。”


    她看著有些情殤的南言俊真摯的說道。


    瞬間,南言俊感動莫名:“琪琪,謝謝你,今生今世,我能遇見你,安靜有知,也該放心了。”


    謝琪安歎了一口氣,伸手替安靜把被子往裸露的脖頸處拉了拉:“我們有空就多來看看她吧,這是我欠她的。”


    南言俊拉著謝琪安的手,喃喃的對沉睡的安靜說道:“安靜,請原諒我,我要和琪琪結婚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叫老天爺把琪琪補償給我的;隻是……苦了你,安靜,我從前深深地愛過你,現在還愛著你,琪琪也會和我一樣的愛你,因為你現在是我們的妹妹,和安雅一樣,我會好好的待你,也會照顧好安雅,安靜,你放心吧。”


    謝琪安輕輕地靠在南言俊懷裏。


    咆哮的寒風終於帶來了膠東半島的第一場雪。


    南母的臥室裏,珍姨弄了幾張紅紙教謝琪安剪大紅喜字窗花。


    紅紙的質量好像不是太好,謝琪安隨便摸了幾把,弄的兩手都是彤紅的顏色。


    南言俊細致在剝幾粒鬆子,吹幹淨,放在南母手心裏。


    他一直陪在自己母親的床邊,照顧著繼續給母親用熱沙子焐腿。


    “阿珍,你多教琪琪剪些喜慶吉利的,就像東北那裏普通屯子裏人家娶媳婦那樣式的,既然阿言想要想所有的普通人一樣辦個普普通通熱熱鬧鬧的婚事,咱們就索性按那些老舊的來,那樣才接地氣。”


    南母嘴裏嗑著香噴噴的鬆子,看著眼前的兒子、媳婦,臉上全是由衷的舒心。


    “媽,我們過段時間就要迴安徽那邊了,您老到底是怎麽打算的?繼續留在這裏,還是和我們一起過去?”


    南言俊給母親掖掖腿邊的被子,很鄭重其事的問道。


    南母搖搖頭:“我暫時還是不要過去,你們在那邊連自己的房子都沒有決定好在哪裏買,我身上又有毛病,再說……安雅過年的時候可能還要迴來看看,還有安靜,我們都一走了之,你大姐更得生氣了。”


    謝琪安看看南言俊,南言俊沒有做聲。


    他們迴來差不多快一個月了,南姐始終裝作不知道,連南母這裏都不過來看望了。


    本來,南言俊和謝琪安辦證之後,很想在自己老家舉行婚禮的,但是看見南姐這個架勢,一時半會兒是絕壁不會原諒他的,他們隻得放棄在青島舉行婚禮。


    按照謝琪安老家的規矩,每年的臘月臘八是個最大吉大利的日子,他們在征得母親同意後,決定臘八之前趕到安徽,在謝琪安的老家舉行婚禮。


    南母伸手拍拍自己兒子的手背:“我知道你們想對我盡盡孝心,我選擇還不算老,等到你們有孩子的時候,我再過去不遲的,我和你珍姨兩個人給你們帶孩子,如何?”


    一輩子沒有生育的珍姨立刻兩眼放光:“我最喜歡織小人的毛衣,阿言啊,你和琪琪要是有孩子了,可得趕緊告訴我。”


    南言俊對著珍姨做了一個鬼臉,笑道:“還沒影子呢,我們努力就是。”


    謝琪安有些不好意思,嗔怪道:“我們現在連自己都養活不了,還談什麽要孩子?你呀,是不是又要得去我大舅廠子裏做普工給孩子掙奶粉錢?”


    南母嗬嗬的笑道:“我們家的孩子倒不至於沒有了奶粉錢,琪琪,這個你自管放心,別說我孫子的奶粉錢,就是真忙不過來,請個保姆什麽的錢我們還是有的,保證不會令你委屈。”


    謝琪安趕緊笑道:“媽,我們自己養孩子,怎麽可以向你拿錢呢?他呀,有本事掙錢我就要小孩,沒本事掙錢我也不著急的。”


    南母點點頭:“琪琪,媽懂,不過啊,你們結婚以後,阿言還是得好好的做起事情來,年輕時胡鬧一次也就夠了,以後,就得好好的過日子了。”


    謝琪安趕緊分辯道:“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不急的。”


    珍姨拿手裏折好的紅紙拍了謝琪安手臂一下:“壞嫚子,你是不著急,我和大姐可急的很,不許說這樣的話啊,大姐的錢就是南家的錢,南家的錢就是阿言的錢,所以啊,南家的錢養南家的小孩是理所當然的,懂不?”


    南言俊對著謝琪安做了一個鬼臉,謝琪安不服氣的對他撇撇嘴。


    ……


    躲進被子裏,謝琪安開始唉聲歎氣。


    南言俊把她擁進懷裏:“寶貝,怎麽了?是不是又開始為我們孩子的奶粉錢發愁了?”


    謝琪安撅嘴道:“你說呢?我們年紀輕輕的,天天躲在你母親這裏吃喝現成的也就算了,過一段時間迴到安徽,難道繼續啃我爸媽的?”


    南言俊哈嗤了謝琪安一下,大聲說道:“好哇,在我媽這裏吃喝現成的你就算了,我們現在還沒有迴安徽呢,你就開始心疼你爹媽,不對,我爹媽了?”


    謝琪安被他哈嗤的癢癢不過,一邊躲一邊咯咯的笑道:“又貧嘴薄舌,我說真的呢。”


    南言俊鼓鼓嘴:“我說的也是真的呢,誰和你開玩笑了?”


    謝琪安急了:“你不要故意和我混淆概念,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的,我是說,我們該想好,到底要做點什麽事情了,啃老終歸不是正事的,我也不怕和你說,我爹媽那裏真沒有閑錢給我啃的。”


    南言俊見謝琪安急了,趕緊投降:“好好好,我知道,琪琪,你放心好了,我們結婚以後,你老公我保證奮發圖強,好好地掙錢養家糊口,如何?老話怎麽說的來著,不打酉時妻,親愛的,我們聊聊其他的話題好不好?比如……如何能盡快的造人……”


    聽著南言俊在自己耳邊壞笑,謝琪安賭氣一下子把臉扭過去,哼唧著把脊背對著他。


    南言俊兩隻大手立刻從她的身後擱在她的胯部兩邊,然後抓住懷裏女人圓潤的臀部用力的向上提了一下,邪魅的輕笑道:“唔,我知道,你是想暗示老公用這種花樣來提高命中率,對嗎?”


    ……


    南言俊一副小魂怕怕的樣子:“艾瑪,謝天謝地,幸虧我及時的不顧一切的拿自己的身體拯救了你,看來張愛玲說的那句話還應該修改一下,那什麽通往什麽的……”


    謝琪安急忙去捂南言俊的嘴巴,尖聲叫道:“住口,你就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南言俊早就笑岔氣,用一隻手抓住謝琪安拚命想捂住他嘴巴的手:“其實,有時候拯救一個迷茫的女人不僅僅可以通過嚴厲的語言打動她的心,還可以另辟蹊徑,比如,用一種最堅硬的東西……”


    “下流,討厭,我不要聽!”


    謝琪安捂不住南言俊的嘴巴,隻好捂住自己的耳朵。


    “寶貝,是你自己想差了吧?我怎麽就下流了,我不過說,還可以用一種堅硬的東西,比如冷酷無情的目光,嚴厲的責罵啥的,讓她逐漸的清醒過來,然後就會想明白,男人這種東西嘛,一抓一大把,並不值得死去活來的,俗話說的好,朋友如手足,男人如衣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否則,像我這樣的極品好男人,你不就那麽隨隨便便的碰到啦。”


    南言俊說的一本正經,甚至滿臉無辜,謝琪安被他氣得笑了,以手捫額:“我滴神吖,我越來越發現,你其實和徐曉曼很有的一拚啊!”


    ……


    從窗口裏接過護士遞出來的化驗單,南言俊的臉上全是緊張:“護士小姐,我老婆……”


    “先生,恭喜你,你太太懷孕了。”


    可能是南言俊的俊臉太招人眼熱了,本來神情冷漠的護士小姐不由地打量了他一眼,不自覺有些羨慕嫉妒恨的說道。


    南言俊已經樂壞了,哪裏去管小護士是個什麽樣的眼神,忙不迭的說道:“謝謝,謝謝,謝謝啊。”


    看著樂顛顛的南言俊,不知道出於什麽念頭,小護士故意的搶白道:“帥哥真有意思,你老婆懷孕又不是我的功勞,一個勁對我說什麽謝謝啊?要謝就謝你自己吧,你不要喜當爹就行了。”


    化驗室裏另外一個小護士噗嗤一聲就樂了,南言俊頓時被鬧個大紅臉。


    媽蛋,現在的女孩子,真是沒有一個口齒積德的,對她說謝謝還說錯了,戚!


    這個小小的插曲並不影響南言俊愉快的心情。


    坐在大廳長椅上休息的謝琪安看見南言俊手裏拿著早孕化驗單喜孜孜的走出來,忍不住也幸福嬌嗔的笑了。


    看來有好消息是一定的了。


    “琪琪……我要做爸爸了,我太高興了。”


    有了剛才被那個小護士鄙視的經驗,眾目睽睽之下,南言俊實在是不好意思過於表露自己的興奮,走進了謝琪安才輕輕的說道。


    然後,他情不自禁的俯在謝琪安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謝琪安含笑看著有些手舞足蹈的南言俊,嗔怪道:“瞧你……”


    南言俊小心翼翼的攬住謝琪安:“走,咱們迴去給媽報喜去!”


    躺在床上,南言俊伸手去解謝琪安身上寬鬆的棉絨睡衣,被謝琪安毫不客氣的一巴掌拍開:“一邊去,沒聽見媽說,不準你再動手動腳的嘛!”


    南言俊做出滿臉委屈的樣子:“幹嘛啊,幹嘛啊,我有動手動腳嗎?怎麽就不許我聽聽我寶貝閨女在她媽媽肚子裏忙乎些了嗎?”


    謝琪安哭笑不得:“得了吧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剛有影兒呢,就會忙乎了?你怎麽知道是閨女?”


    南言俊伸手輕輕地擰了一下謝琪安芙白細致的臉蛋:“因為我老婆漂亮嘛,所以我希望會有一個像她媽媽這麽美麗的女兒。”


    然後他把臉湊近謝琪安訕笑道,“本人愛妻成狂,老天爺一定會先賞給我一個漂亮小公主的。”


    謝琪安嗤笑道:“這話有本事對著媽說去,看她老人家不賞你一個爆栗。”


    南言俊笑了:“琪琪,你還真不要說這種話,你沒有看見媽聽說你真的懷孕了,隻是一個勁的高興,吩咐你要小心保重自己,叫珍姨給你煲湯增加營養,有說過一定要孫子還是孫女的話嗎?”


    謝琪安仔細的想了想,點點頭:“嗯,你還別說,媽真沒有說過想要女孩還是男孩的。”


    南言俊洋洋得意:“就是了,媽一輩子最喜歡女孩,你看看我大姐,還有安靜安雅姐妹,雖然都不是她親生的女兒,卻都是她一手撫養大的,何況我們的女兒,所以啊,無論女孩男孩,媽都喜歡的很。”


    因為太興奮了,南言俊連平時很少提及的安家姐妹名字竟然都隨口的說了出來。


    謝琪安並不去戳穿南言俊的忘形,故意撅撅嘴:“我爸媽可能沒有這麽想得開,他們更希望我會生個男孩。”


    南言俊笑的哈哈的:“沒關係,等我們的女兒出生以後,我們繼續努力,再生個棒棒的混小子好了,兩家的老人不就都沒有遺憾了。”


    謝琪安也笑了,正想說什麽,卻聽見自己的手機來電鈴聲響了。


    南言俊搶在她前麵抓起手機,嘴裏嘮叨著:“手機電腦都有輻射的,不行,我得把電腦給搬出去,手機你以後沒事也要少接打,有事找我好了……”


    他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卻不說話了,把手機遞給謝琪安,“你發小。”


    謝琪安條件反射似的茫然說道:“徐曉曼啊?”


    南言俊“嗯”,一聲,謝琪安一邊接過手機一邊笑了,她知道南言俊多少還有些不爽徐曉曼的。


    “喂,琪琪嗎?”


    滑開手機,謝琪安立刻聽見徐曉曼有些試探的聲音,很顯然,徐曉曼很清楚她現在是和誰在一起的,她可能擔心接聽電話的不一定就是謝琪安本人。


    謝琪安在安徽的時候和徐曉曼通過幾次電話,來青島以後頂多就是在qq上留言互報一下行蹤和平安,始終沒有電話聯係過。


    因為同樣的,徐曉曼也還是有些忌諱南言俊。


    “嗯,是我,曼曼,你怎麽樣?有事嗎?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謝琪安一迭聲的問道,語氣裏全是不能抑製的歡快。


    “呃……我很好,你呢?我看天氣預報,青島那邊好像已經下雪了吧。”


    徐曉曼沒有像往常那樣,劈裏啪啦語出連珠,幾乎是斟字酌句的說道。


    徐曉曼說的無心,但是謝琪安的心裏卻有瞬間的感動。


    因為她現在人在青島,徐曉曼就不由自主的留意了青島的天氣預報,怪不得有人說,有時候你關心一座城市,其實並不是那個城市有著什麽樣的名勝古跡,而是因為那個城市有著你關心的人。


    這種不經意的發自內心牽掛,無關親情愛情和友情。


    “琪琪,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了?”


    徐曉曼有些不安的問道。


    “沒……我在聽你說話呢,我很好啊,過幾天我們就準備迴安徽了,曼曼,你有沒有想好?要不要給我做伴娘?”


    謝琪安甜蜜而又喜悅的問道。


    徐曉曼似乎輕輕地笑了一下:“琪琪,聽你現在幸福的聲音,真好,我真為你感到高興,我給不給你做伴娘都是一樣的,琪琪……”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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