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浩明真的很優秀,答應了吧?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了。”程燕妮再次催促我盡快做決定。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監。

    “他既然這麽優秀,當年你為什麽不喜歡他?”我哈哈一笑。

    “當年,當年我哪有這眼光啊。”程燕妮懊悔不已地拍了拍腦門:“當年我有那麽多優秀的追求者,校長的公子、局長的弟弟、縣長的外甥……他顧浩明一介平民算什麽啊?再說了,那時候我才多大?也根本沒想正兒八經地找對象啊,要是想找的話,怎麽輪也不會輪到祖宗八輩都是農民世家的陳偉健吧?”

    “怎麽,說實話,是不是後悔了?”我聽得出來她這分懊悔絕對是發自內心的。

    她點了點頭,坦率地承認:“說實話,有點。”

    “燕妮,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同學就咱們倆能處到今天這麽好的程度嗎?”我看著她,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動:“就是因為你坦誠,我也坦誠。以誠相待,以心交心。”

    “這也是我想說的。嘉文。”她認認真真地說:“人生得一知已足矣。你是我一生守口如瓶的朋友,我的任何話到了你這裏,就等於上了封條,沉入大海,永遠都不可能被第二個人知道,僅此一點,我就必須要永遠對你坦誠。”

    “燕妮。”我的心裏感覺有點不是滋味,試探著問:“謝謝你對我的這分信任。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有些事我瞞著你,沒有告訴你,你會不會責怪我?”

    “嗯?”她聽了這話,頭一歪,眯起眼睛在我臉上掃視一番,調皮地問:“什麽意思?你有事瞞著我嗎?”

    “不是的,我是說如果。”我掩飾地把手覆蓋在她的手上:“如果我以後……結了婚,可能……”

    “哦,我明白了。”她恍然大悟:“你是說你以後結了婚,有了心愛的人,就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隨叫隨到,隨時都能過來當我最忠實的聽眾了,對吧?”

    既然她這樣理解了,我隻能點頭,要是搖頭,我怕我會控製不住,會不計後果地全盤托出的。

    “你放心吧,嘉文。”她微笑著說:“我們是好朋友,可是你也會有自己的新生活的,結婚了,你的自由肯定就會受到限製的,我能理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嘉文,我希望你能嫁一個真心愛你,專一愛你的人。你真的不能再猶豫了,嘉文!”

    說到這裏,她再次不厭其煩地老生常談起來:“顧浩明可是萬裏挑一,打著燈籠都挑不著的最合適的人選,大家又是老同學,知根達底,總比半路出家的人可靠。再說,顧浩明現在有房有車有錢,典型的單身貴族,鑽石王老五,有產階級人士,配你這個月薪不過千,清水衙門的小編可是綽綽有餘的。”

    “嗬嗬,跟顧浩明一比,我這個平日裏令你高不可攀的大編輯反倒成了小編了,程燕妮你可真是太有才了。”聽她為了給顧浩明扣這麽多頂高帽子,又不客氣地“賣”了我一把,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剛才那一傷感的話題就這樣被隨手扔到了一邊,再也不想提了。顧浩明對我說,所謂長大,就是知道那是什麽。所謂成熟,就是知道後故意說不知道。在以後的生活中,我必須時刻提醒自己,長大是不可避免的,成熟卻是需要曆練的。

    “笑什麽笑?笑什麽笑?”她不滿地抓起筷子就用力敲了我腦門一下:“你給我嚴肅點,說正事呢,你難道不想結婚嗎?”

    “好吧,我嚴肅。”看她板起臉來的樣子很像那麽迴事,我隻好努力地把笑恰到好處地給凝結在臉上。我照著鏡子研究過,似笑非笑是最迷人的的表情:“我也想啊,隻是現在人的婚姻這麽不穩定,弄得我這心裏都沒底兒了,不敢結婚了,真怕哪一天會輪到自己頭上。一個人多輕鬆啊,沒這麽多的提心吊膽。”

    “但一個人總不是個辦法嘛,將來你老了,折騰不動了,有個病災的,怎麽辦?誰來照顧你?”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人生苦短,幾十年彈指一揮間,程燕妮的這個設想雖然看似遙遠但卻是近在眼前的事實。

    “老了可以進敬老院啊,現在一家就讓生一個孩子,一個孩子將來可能會有四個甚至是八個老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養不起啊,老公那就更靠不住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這你也清楚。”我似笑非笑著,語氣嚴肅地發表言論:“另外,不要婚姻並不等於拒絕愛情,以後看誰好就跟誰過幾天,這樣無牽無絆的,多自由啊!”

    “行了行了行了。”她一點了不淑女地嘴裏叼著煙蒂,斜著眼睛對我一頓搶白:“別說喪氣話了,你明知道自己不會這麽做的!”

    “……想想總可以吧?”我故作沮喪地翻了翻白眼。既然被她看穿進骨子裏了,我還真沒法再裝下去。

    其實我隻是不想跟她談顧浩明的問題,或者是在迴避。自從那次戀愛慘遭失敗後,我幾乎再也沒有勇氣來麵對感情了。雖然我並沒有要將單身進行到底的打算,但這兩年來,我確實是在刻意地迴避著這個敏感的問題。是誰說過?愛情這個東西千萬不能碰,碰了準受傷?我的心現在已經受了很重的傷,重得簡直不敢再去碰。就像那天顧浩明無意中一提到這件事,我的臉馬上就掉了下來,一點不給他麵子。因為我的心已不再完整,真的經不起再一次的打擊與傷害了。我不能否認我依然喜歡顧浩明,這種喜歡是根深蒂固的,是銘心刻骨的,是不可能輕易就忘記的。但是,我還能接受他嗎?還能接受這份最初的最純真的感情嗎?接受?誰又能保證這一次不會再受傷?拒絕?我真的可以做到嗎?如果可以,我就不會猶豫,更不會矛盾重重。愛或不愛,我不敢再輕言承諾,怕一承諾就是一生,一言就是錯。

    “想想可以,不能隨便跟人家亂說啊,否則,當心禍從口出,壞了自己的名聲。”隻有她會這樣真心真意地來讓我注意人言可畏。

    “當然,除非你真的出賣我。”我開懷大笑。

    記得前些日子這些沮喪的想法還是她自己的,我在一邊苦心婆心地做說客,現在反過來了,她做說客,我在聽了。女人,有時候的確是愛情的傀儡,當男人深深地傷害了她們,失望乃至絕望的時候,她們會心灰意冷,看破紅塵的心時刻準備著,可是,一旦這個男人重新給她們一點點希望,一點點溫存,她們又會像飛蛾撲火那樣反過身來,不顧一切地撲迴圍城之中,心甘情願做婚姻和這個男人的奴隸,明知可能會被燒成灰燼也死如無憾,無怨無悔。連經濟、人格、自尊一向獨立的程燕妮也不能免俗。

    漢斯的啤酒真好喝,清涼可口,一溜兒滑到胃裏,別提多冰爽了,烤肉的獨特香味更是一個勁地直往鼻孔裏鑽,我和程燕妮痛心疾首地商量了一下,決定做一迴勇敢的寒號鳥------今天先吃飽,明天再減肥。心裏沉重的包袱放下了,兩個人頓時覺得無比輕鬆,麵對一大盤香噴噴的烤肉放開肚皮狼吞虎咽起來,吃得別提多開心了,一直吃到嘴角邊流油,胃裏脹脹的,腦袋暈暈的,似乎再多吃一口肉多喝一口酒就能從嗓子眼裏噴出來時,兩個人才停下手裏的筷子,互相看著對方狼狽不堪的吃相,哈哈大笑。

    程燕妮腳踩棉花似地打著晃站起來,學著那天我講的那則笑話,油腔滑調著說:“哎,這尿喝多了,酒還真是多啊。”

    “快點去吧你!”我忍俊不禁地把她往外推:“這話要是傳出去,你就出名了,明天肯定可以上中央電視台新聞頭條了。”

    “那也好啊,免得我這輩子找不著這樣的機會呢。”她醉眼朦朧地往外走,身子雖然在晃,步子卻還很穩。我知道,不管喝多少酒,隻要出了這個門,置身於大庭廣眾之下,程燕妮就會像正常人一樣,步履輕盈,春風滿麵,絕對不會有任何失態的。這一點是她久經酒場勤學苦練的結果,我是自歎不如。所以我從來不擔心她。

    頭也稍稍有點暈,但總算還沒有到醉的地步。查了查桌子上的空酒瓶,整整十瓶。中國解放了可真好,女人解放了更好,想喝酒就喝酒,想抽煙就抽煙,想結婚就結婚,想獨身就獨身,誰也管不著,誰也幹涉不了。如果換成是萬惡的舊社會,我和程燕妮這樣的女人,不但根本找不到婆家,就算是好歹嫁了出去,也早晚會被婆家人打死。想到這裏,我就覺得胸中真是痛快之至,真想扯著嗓子高歌一曲。又怕被人當成精神病給送到醫院去,隻好壓抑住因酒精的刺激而極度高漲的興奮,搖頭晃腦地坐在那兒自娛自樂,將程燕妮剛吸剩下的小半截煙拿在手裏一下一下地撕著。我喜歡看白白的煙絲雪一樣地輕輕地漂落在自己的眼前。記得在書上看到一個故事,說,有一個很有錢的企業家從來不吸煙,但是卻不斷地買煙,買迴來後就像我這樣,把整根煙拿在手裏,將煙絲細細地慢慢地揉碎,美其名曰說是為了給香煙廠創造福利。這樣的想法與做法不知道是不是正常,是不是合情合理。隻記得自己當時看到時,莞爾微笑。

    手機滴滴地進來一條短信息,打開一看,是顧浩明的:“喝得怎麽樣啊?程燕妮的情緒如何?”

    “喝至最高境界,多一分則醉,少一分則醒。”我迴複:“程燕妮的情緒很穩定,因為陳偉健已經迴歸家庭了,不知道這其中是否有陰謀,我很擔心。”

    剛發過去,想了想,又補充了一條:“我想見夏玫。”

    他很快迴複,就簡單的一個字:“好。”

    我正在生氣這家夥怎麽這麽吝嗇時,手機卻忽然響了,是顧浩明打過來的。我接通了,剛說了一聲:“喂”?程燕妮就從衛生間迴來了,一進門就神秘地笑著問:“誰呀?趁我不在時打?”

    “顧浩明的……”

    “給我!”她屁股還沒坐穩,人就撲了上來,一把從我手裏搶走手機,沒忘迴頭衝我擠擠眼睛,吐吐舌頭:“嘻嘻,sorry啊!”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這個程燕妮,一喝高酒就喜歡這樣飄。

    “喂?帥哥啊,你在哪兒呢……想我了嗎?哈哈……想了,是哪裏想了?這裏還是……這裏啊?”她半閉著眼睛,懶洋洋地斜靠在牆邊,臉上帶著嬰兒般純真無邪的笑容,美麗的小手在頭頂和胸口處比劃著,故意口齒不清地跟顧浩明調笑著。她今天是喝得多了點,十瓶啤酒我隻喝了不到三瓶,其餘的都讓她自己灌下去了,我攔都攔不住。好在沒有外人在場,就隨她的興趣吧。喝酒是要看心情的,今天程燕妮高興,能者多勞,多喝點是無可厚非的。

    “什麽?你要來……接我們?接是不用了吧……咱自己有車,你要來陪我們喝酒還行……當然了,我請你喝嘛……喻嘉文?哦……這丫頭在這兒犯困呢,哈哈,放心,她沒喝多……她光灌我一個人了……讓她接電話?好……你等一下啊……”咯咯的笑聲嘎然而止,半閉的眼睛猛地睜得雪亮,打結的舌頭一下子被捋直了,迷醉的表情也頓時清醒了,程燕妮用手捂住話筒,把手機直直往我麵前一遞,嚴肅地說:“一定讓他過來,今天我就把你倆的終身大事給解決了!”

    “哎喲,我的大姐,”我求饒地看著她,小聲說:“您可悠著點,別把人家顧浩明給嚇著,好像我真急得恨不得馬上把自己給嫁掉似的!”

    “我知道你不著急,是我著急。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更怕長夜夢多。趁著現在郎實有心妹也有意,還是快刀斬亂麻,速戰速決地好!”她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神情凜然,麵色嚴峻,眼光篤定,語氣果斷。

    “說得那麽恐怖,跟真事兒似的。”我不由自主地伸了伸舌頭。

    不過轉念一想,她說的也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夏玫沒有告訴我們她的手機號碼,卻偏偏告訴了顧浩明,這就意味著她對顧浩明是另眼相待的。不過,既然她有心跟顧浩明好,為什麽還要提醒我提防程燕妮呢?我用神六的速度在腦子裏把前前後後的事情都匆匆地往一塊聯貫了一下,越發覺得夏玫是一個城府很深不可輕視的人,她知道我和程燕妮的關係一向很好,她是不是有意在離間我們想置程燕妮於孤立無援的立場?這樣的話,她就可以輕而易舉地進入程燕妮的領地,將屬於她的一切都奪走,包括陳偉健,包括我們這些朋友?不,程燕妮並不喜歡顧浩明,對她對我都構不成威脅,難道說是她想借刀殺人,先掃除了程燕妮這個力量強大的障礙,然後再來對付勢單力薄,對她無一絲防範之心的我?這樣,一箭雙雕,將陳偉健和顧浩明這兩個優秀的男人都牢牢地抓在自己手裏?那麽,陳偉健的突然轉變,真的是在夏玫的教唆和謀劃下對程燕妮采取的安撫民心的懷柔政策嗎?我的腦海中忽然冒出這樣一個可怕的念頭來。

    要知道,現在的人都變得聰明起來,丈夫有了外遇情人卻還會一如既往,愛家愛老婆愛孩子,在外麵的事如果被人知道了,人家就是上趕著去跟妻子說,妻子都不會相信,因為這個男人表現得實在是太好了,由不得做妻子的去懷疑。就這樣,婚姻繼續平穩地維持著,夫妻繼續甜蜜地恩愛著,家裏紅旗永遠不倒,外麵彩旗隨便地飄。休妻已經不是現在男人的初衷了,隻有腦子缺了根弦的男人才會因為外麵遇上個花啊朵啊的就鬧到妻離子散的地步。尤其是陳偉健這樣的男人,外麵的感情就算進行得再如火如荼,為了他的事業,為了他的官職,為了他的前途,他也絕對不會做出令程燕妮太過於疑心的舉止來。我敢打賭,程燕妮的感覺,其實到此已經截止了,接下來陳偉健的一切情況,她都不可能再感覺到了。

    我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這樣來想自己的老同學未免太過分了吧?夏玫再怎麽樣也不會是這種陰險歹毒的女人。不會,一定不會。

    “搖什麽頭啊?聽電話啊?”程燕妮見我迷迷糊糊的愣在那兒晃腦袋,急得搡了我一把。

    我這才迴過神來,連忙把手機貼近耳邊,輕輕地“喂”了一聲。見裏麵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迴音,仔細一看,原來顧浩明不知什麽時候早已經掛了機。

    “他掛了……”我茫然地將手機展示給柳眉倒立的程燕妮看。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打開了,隻見顧浩明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我和程燕妮麵前,一手一個托起下巴,緊張萬分地盯著我們倆的臉,從鼻子到眼睛,從眉毛到嘴巴,將兩張臉上的兩副五官都逐一細細地檢查審視了個徹底,發現一切正常,完好無缺時,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顧四隻愕然的眼珠子就要從眼眶裏咣當一聲掉到地板上,他做了一個足以讓我和程燕妮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一輩子的舉止------將我們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同時攬進了他那寬厚溫暖的懷抱裏,如釋重負地說:“我的天哪,你們兩個死丫頭可把我嚇壞了,我在電話裏喊了半天你們這邊一點反應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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