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寧閣,清明殿,較之於方才,隻聽得見人人閉氣的聲音,寧太後你一怒之下,喚進了幾個小太監,由著那個叫小安子的公公帶著,一個個嘴角掛著相當猥瑣的笑,手中更是恨不得能有一根鞭子,這樣的場景,似乎…她再熟悉不過了,現下看來,原本在瓊瑤劇中的太後娘娘還是和藹可親的多,至少,比之於寧太後,沒有那麽些花花腸子去毒害自己的子孫!


    “哀家再給你一個機會!方才哀家與你說的事——”


    “娘娘!”張寧心不忍直視,看著小安子手底下的兩個小太監一人一手駕著方念柔,便道:“娘娘吃齋念佛多年,若是被皇上知道,今兒咱們寶華殿出了事兒,難保皇上不會怪罪娘娘,娘娘心善大度的形象也會大打折扣,娘娘三思!”


    “寧心,連你也對哀家說這樣的話,如今,這兒是祥寧殿,不是上書房,更非金鑾殿,你方才也看到了,在偏殿的時候,哀家原本便可以治這丫頭的罪,殊不知這丫頭不思悔改,甚至還頂撞哀家,哀家隻是今日不想壞了皇上的興致!”


    “娘娘…奴婢所說的…是睿王,方小姐是睿王的女人,也是今日由睿王帶迴宮中的,娘娘不是還有意,將恬兒小姐許配給睿王麽?若是因此結下了梁子,那麽恬兒小姐如何自處?!”


    寧太後鳳眸輕抬,麵上盡是不屑於譏諷,輕蔑道:“恬兒是哀家的嫡親侄孫女,身份尊貴不下於公主!好人家的姑娘多得是,哀家便是為了皓兒日後的幸福著想,至於這樣不懂規矩的女人,如何能入我皇室的門?這樣的人若是哀家還留她在皓兒身邊,那麽哀家…便不是寧太後!”


    方念柔頭一次見能有人將喪盡天良、毫無人道的事兒說的那麽冠冕堂皇,看樣子那榮王妃柳如煙與宋黎芳說的天花亂墜的舌功是盡得寧太後真傳!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就是不知那素未謀麵的寧小姐人品如何了,若是真的與之如出一轍,她不敢保證霍之皓會不會直接將人當做皮球一樣被踢出去——


    踢出去!若說霍之皓還顧忌著寧太後的身份,那麽寧恬兒此人,根本連身份都不必顧忌了,隻是——方念柔,你現在是不是先該擔心一下,自己的安危!


    這些個太監瞧著都娘裏娘氣的塗得一層厚厚的香粉,力道卻都不小,兩個鉗製住她的太監身上散發出難聞的香粉味兒已經熏得她夠嗆!隻是這力道有必要那麽大麽?


    “噗通——”一下,一個瓷瓶滾落,寧太後若天神一般高高的俯視著她,狂傲而睥睨,而她自己,跪在地上,模樣頗為狼狽!


    “若是你聽不進哀家方才的話,那麽這個瓷瓶,便是哀家留給你的!你…自我了斷吧!”寧太後暗紅色的唇一張一合,那模樣卻是理所應當,好似在同她商量著今兒晚上吃什麽一般隨意簡單!


    “娘娘!奴婢望娘娘三思!”張寧心有些急切道,原本以為寧太後隻是小作懲罰,早知道——現今…她去哪兒找援手,現在去禦園,那根本來不及!熟知寧太後真的會出手驚人!一出手就是一條人命,寧太後絕口不提方才之事,即便不在場,張寧心大抵知道寧太後心中在盤算些什麽,吃齋念佛多年,她真的生怕寧太後身上的殺孽太重!


    “張姑姑,謝謝你!隻是——若是能讓這倆小太監現將我給放了,我會更感謝你!兩位大哥,你倆的手勁兒,每日待在這兒侍弄些花花草草的可惜了!”不當武師真真可惜了!


    張寧心一下子竟有些哭笑不得,又似乎冥冥之中,知道這丫頭,吸引人的地方在哪兒,大難臨頭,卻還有工夫這般說笑,饒是張寧心這個局外人,都不免為之捏一把汗!


    自然,在看到那瓷瓶恭恭敬敬的呈到自己麵前,還是不免有些後怕,隻是…確定是有些麽?


    “我…娘娘…若不咱們還是好商量些?!”她有些底氣不足道,早知道方才便不那麽惹惱了這個記仇的老太婆了!


    “哼!”寧太後冷哼道,一臉不屑,“現在方才知道來求哀家,晚了!丫頭,你記著,這藥,是你為自己求來的!並非是哀家硬塞給你的!小安子,你還站著做什麽,這些個小太監不懂事兒,連你也變得木訥的了麽?還是——對著瓷瓶中的東西,你…比較感興趣!”


    這會兒小安子哪還敢耽擱?!立馬蹬了腿直直的往前走,生怕晚了一步真的如寧太後所言那般——


    尖細的公鴨嗓在方念柔耳邊響起,不得不說,這二小姐還當真是個美人兒,自己隨著寧太後在福緣寺清修了幾年,除卻年老的寧太後與一臉嚴苛的張姑姑以及乳臭未幹的長公主,便沒有再見過其他女子,誰說太監不孤單,像這樣的女子,賜死了多可惜,若是留給自己——呸!小安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麽?


    “二小姐…奴才多有得罪,還望二小姐日後到了陰曹地府,不要怪罪奴才,奴才膽兒小,日後——”


    “公公!你你…我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記仇的本事大得很,公公,若是今日我死在你手上,那麽日後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我一定會出現在你床頭,狠狠的瞪著眼睛看著你!你…你若是不信,便等著!”


    聽到此言,安公公拿著瓷瓶的手霍然抖了一下,另一隻手慌忙去接,還好,沒啐,正在顧自竊喜,一抬頭,卻瞥見寧太後淩厲若萬箭穿心的眼神,“刺啦”一下差點射穿安公公的小心髒!


    “沒用的飯桶!廢物!”寧太後抬腳便是一踹,厲聲道:“在哀家宮中,也容得你危言聳聽,大放厥詞?!”


    “娘娘不可——”張寧心死死的抓住寧太後欲往前走的身子——


    “寧心…你走開!今兒,哀家便親自送她上路!”寧太後的話如同鬼怨魔咒,盤桓許久,經久不散——


    ……


    “小姐…小姐初入宮中,不宜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惹惱寧太後,莫要忘了臨行前老爺與少爺的吩咐!”丫鬟小雅匆匆拉住步子有些慌亂急促的人兒。


    來人正是寧恬兒,天生的五官精致小巧,是個美人坯子毋庸置疑。


    “小雅!我…”


    “寧太後方才已經吩咐過了,讓小姐好生待在東偏殿,她自有安排!都怪方才碎嘴的太監!”小雅憤憤道。


    方才隻聽聞寧太後已經迴了祥寧殿,那是她的親姑婆,又一晃數年未見,原本想去拜見,卻不想聽到了擦身而過的太監的幾句碎嘴之言,那幾名太監恰巧便是在祥寧殿被寧太後一怒之下強趕了出來的“無用的東西!”,寧恬兒疑惑之下,一問究竟,幾名眼尖兒的太監認出此人是寧太後今日才接進宮中的孫小姐,便誰也不敢得罪,一再猶豫之下,便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寧恬兒這方才知道,隨著寧太後一道入祥寧殿的,還有方念柔。


    在來之前,對於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便已經很清楚了,太後與父親想將她許配之人便是當朝令人聞風喪膽的戰神睿王,而睿王雖未曾娶妻,身邊卻納了一個女子,據聞對此女甚是上心,她沒有選擇,卻也不遠讓別人因她而被牽連,現在,寧太後便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將他身邊的女子盡數除去了麽?難道寧太後不知道這樣隻會惹來男子的厭惡麽?若真是如同爹爹的預料,她順利嫁進了睿王府,睿王爺隻怕並非會對她另眼相看,隻會覺得她刁鑽狠毒,善妒成性!


    “小姐…小姐…即便小姐現在去,也來不及了啊!小姐!寧太後要做的事情,豈會容許他人幹涉?!小姐還是不要自討苦吃了!”


    “那你說…這該如何是好?”這兒到祥寧閣,即便是她長了翅膀——也…


    便當寧恬兒晃神之時,卻見身邊匆匆而過一個男子,疾若勁風,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唯一感受到的,便是那男子的衣袖在寧恬兒迴頭那刻輕拂過她麵龐的感覺,驚起一陣好聞的檀香,男人的身子似乎高起她許多,高到男人的袖風搞無例外的自她麵龐一擦而過,待其匆匆迴頭,卻隻見轉角稍遠處一陣驚起的玄色衣袍的一角——


    似乎,她的鼻尖輕嗅,還能輕易的問道那股與夜晚的清新的露重味兒互相混合交融的味兒,霎時好聞,帶著淡雅的氣息,經久不散——


    “小姐!小姐!”小雅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是看著自己一向溫柔嫻靜的小姐,此刻卻怔怔的望著一個方向發呆!


    “小姐…小姐!”小雅又輕喚了兩聲,卻見寧恬兒方才迴神,不爭氣的一臉窘相,小臉微紅——


    “小姐…你…你怎麽了?”


    寧恬兒麵上一臉不自然的模樣,眼睛睜的老大,雙手輕撫著自己的臉蛋,深吸了幾口氣,便道:“沒…沒什麽!”


    “小姐!您…您臉紅了!”


    “死丫頭!瞎說…瞎說什麽!快走!”


    小雅看著寧恬兒不由的加快了腳步,立馬跟上,嘴裏還在喃喃自語道:“可是小姐…您就是臉紅了嘛!”


    而此刻祥寧殿內早已經亂成一鍋搜了的粥——


    某人真的臨近死亡的那一刻還是很害怕的,寧太後饒是狠辣,卻是年老,身邊的小太監被支派下去之後,隻留下了小安子與張寧心兩人,張寧心心善,一邊是自己侍奉多年的主子,一邊是無辜的丫頭——


    方念柔失去了鉗製,不知道躲閃便是傻子,反正這老妖婆今日也沒打算放過自己!


    “小安子,你還杵著做什麽!還不快過來將這放肆的丫頭給我按著!跑啊,哀家倒是看你,在這寶華苑,能跑到哪兒去!”寧太後原本便是狠辣之人,權威又不容人挑釁,今兒的方念柔,可以說是糊裏糊塗的觸及了她的底線!寧太後爭強好勝,鳳顏更是不容褻瀆,現在早便將方念柔當做眼中釘肉中刺,若是原本瞧著這丫頭還有幾分伶俐,想收為已用,與自家的侄孫女寧恬兒共同牽製霍之皓,那麽現在,便不再需要了,不聽話的人,為免日後留作後患,她必要斬草除根!


    小安子方才被寧太後一吼,更是愣了好半晌,這會兒,傻站在一旁,早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聽寧太後又是一聲暴怒的吼聲,卻瞬間站直了身子,“是!娘娘!奴才遵命!”小安子立馬蹬腿向前,方念柔躲閃不及,小安子的身手比她好太多,自家也算是靈巧之人,但體力與身手上的懸殊,她真的不禁暗自感歎道,寧老太後的身子骨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簡直堪稱強健——


    左右躲閃不及,卻被小安子緊緊的一把抓住,兩手鉗製在身後,在她雙膝腿彎處狠狠的踹,她一個吃痛,便跪了下去,模樣頗為狼狽!


    寧太後嘴角擒著張揚而放肆的笑,眸光爍爍,如幽潭般晦暗,小安子識時務的扳開她的嘴,手勁兒不小……


    若是眼神能殺人,這會兒大抵小安子都已經被方念柔怨毒的眼神給瞪穿了,未成想,一場宮宴,還真的能要了她的命!


    她似乎能感到死亡的氣息向她逼近,像寧太後這樣的深宮婦人,殺氣人來卻可以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那瓶不知道什麽的毒藥,離她…越來越近——


    小安子唇角掛著猥瑣又陰慘的笑,原本便上著厚厚妝粉的臉一陣青白,手勁兒更是不自覺的變大,似乎看到方念柔俏臉皺著的表情心中甚是歡喜,若是他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怕是即便要他現在立馬跪下向方念柔口頭叫上幾百聲“姑奶奶”也願意的很!


    待小安子周身的汗毛發起預警之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麵部的肌肉猛烈的抽搐了幾下,在他承受之外卻絕對強悍的氣力毫不避諱的狠狠砸在了他的臉上,一襲玄衣不知什麽時候已到跟前,原本的孤傲淩厲之中卻又透著毀天滅地的怒火——


    他還沒來得及抬頭見來人是誰,左臉便被賞之重重一腳,整個人像個球一般狠狠的砸向了祥寧殿正中處的壁畫之上,應聲而碎的還有周遭一眾極為名貴的古董花瓶,而小安子的身體,在遭受了破天荒地的猛烈撞擊之後,又重重的砸在了散落一地的瓷瓶碎片上,左頰上的腳印分明!


    待看清來人,方才就在寧太後麵前不過三寸之地的女子,現在已經妥妥的在男子懷中,安虞卻有些氣息不穩的喘了喘氣!


    “你…”寧太後甚至都來不及住注意小安子的慘況,卻是被麵前之人給驚訝到了,方才自己就在方念柔麵前,較之於小安子離方念柔似乎更近些,若是這小子…那麽遭殃的,豈不是自己了?!寧太後還是有些後怕的不動身色的喘了喘氣兒,好在這小子,還是對她手下留情了些!外頭之人都是死的麽?寧太後不免有些氣憤,她這寶華苑都是養了些什麽閑人,簡直該死!寧太後的臉青白一陣——


    不過自然方念柔這會兒沒空去理會寧太後那張老臉上的表情,她甚至還來不及問他,為何迴來,卻感覺緊擁著她的熟悉懷抱的胸腔之中氣息未定,可想而知,他是如何趕過來的,微微濃重的粗喘卻分明讓她感受到了這男人比之以往的每一次都冷酷淩厲的多,泰上壓頂一般的暴怒氣息,甚至連她都有些後怕!


    “不知——這丫頭是哪裏不懂事,惹惱了皇祖母!”他閉口不提方才之事,似乎打了寧太後身邊的人,根本連解釋的必要都沒有,好吧,誰叫他家男人便是那麽的肆意隨性!但所問寧太後之言卻是從齒縫中一字一句擠出來的,若是來晚一步……


    “哀家…”寧太後尚未答話,便見手中瓷瓶已經應聲而碎!


    “皓兒你!放肆!皇祖母!哼!你還知道哀家是你的皇祖母?!”


    “孫兒也想!但前提是皇祖母是否將孫兒當做是皇祖母的孫兒!這是孫兒的女人,若是做了什麽惹惱了皇祖母,孫兒是她的夫君,也理應由孫兒來受,皇祖母,孫兒言盡於此,若是皇祖母執意如此,那便再重新備上一份,送來睿王府,孫兒定會眉頭也不皺的盡數喝下,以表孝心!”說話當時,她腰間一緊,這便是他護著她的方式,若非這個老女人空掛有一個皇祖母的名號,隻怕現在,張姑姑怕是要為之收屍了,碎了的,便不單單是一個瓷瓶——


    “妻子?!夫君!皓兒,你可給皇祖母看清楚了,這不過是一個無名無分的女人,你的妻子,應當是你的正妻!睿王妃!”寧太後朗聲道,底氣十足!


    “那是皇祖母認定的妻子,並非孫兒!便如同太宗淑妃,是太宗皇帝認定的…一般!”


    “你!”


    “孫兒告辭!”他轉身,垂眸憐惜的看著懷中之人,橫抱而起,大步跨出——


    擦身而過,竟也不知什麽時候,方念柔隻匆匆一瞥,而擁著他的人,根本連瞥也沒有瞥過一眼,那個女子,一襲水藍色的宮裝,並非侍女大半,眉目如畫,生的極美,此刻,卻也在瞧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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