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霍之恆怒急,即便是晏離跟在他身邊多年,也從未見過主上這般惱怒的樣子!


    “琳兒小姐!你要知道!無論主上做什麽,都是為了你好!”晏離沉聲道。


    “晏離!連你也幫著他說話麽?恆哥哥!你變了!以前的你從來不會這樣,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夏琳兒!”霍之恆怒聲道,任誰都可以看得出他現在怒急,隻是在極力壓抑!


    “琳兒小姐!你就少說兩句吧!”


    夏琳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般失控,隻知道她的恆哥哥,她心中一直很善良很善良的人,現在,卻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這樣的事情!


    “那日我在街頭大雨之時救的那個男子,他身受重傷,可與你有關係?”夏琳兒努努嘴,強忍著自己眼眶中的淚水,猛力的吸了吸鼻子!


    霍之恆廣袖下的手攥的死緊,從牙縫中死死的擠出幾個字:“若我說不是,與我無關,你相信麽?”


    “撒謊!”夏琳兒冷聲道,似乎她麵對的,已經不再是那個她仰慕許久的善良男子,而現在站在她麵前陰翳狠毒的人,她再也追蹤不到他的腳步!


    “嗬嗬...嗬嗬嗬...”霍之恆冷笑兩聲,卻道:“三日之內,我要爾等將功贖罪,那個男人的性命,與那一對老夫妻的命,我都要!凡是見過琳兒的人,一個不留!夏琳兒!這便是你偷跑出府,胡亂救人沾染是非的下場!江湖中人!也是你可以隨意沾染的麽?這次,隻是給你個警告!”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倏地響起,時間似乎定格在此一瞬,夏琳兒的手還在微微顫抖,整個人咬著下唇,浮動的淚水溢滿眼眶,整個人都在止不住的打著寒顫~~


    “主子!”


    “霍之恆!我恨你!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夏琳兒緊咬著下唇,轉身便走,腳步蹣跚,整個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郡主!等等我!”


    “主上!”晏離沉聲道,卻見霍之恆眼眸之中滿是陰翳之色,屋內似乎還浮動著方才的那個巴掌聲——琳兒姑娘將主上打了一巴掌!


    “這個丫頭!”霍之恆咬牙道。


    “主上!琳兒小姐她不是故意的!她隻是...隻是過於心急了!”


    “為了一個外人——夏琳兒你好得很!好得很!”霍之恆心下鬱結難當,活了那麽二十幾個年頭,從來沒有嚐試過這般無力的滋味兒!琳兒是他一直捧在掌間的女子,是他放在心頭嗬護了多年的妹妹,如今,卻也這般來質疑自己!


    “主上!琳兒小姐隻是心地太過於善良了!若是知道那些人為她而死,即便是不相幹的人,琳兒小姐的心軟,有些失控也是再所難免!”隻是...即便是再失控,也不該出手打主上啊!


    “心善!晏離!你的意思是...本尊便不心善麽?本尊的心,便生來就是黑的麽?無知的丫頭,晏離!傳張伯!今日,務必要將那丫頭送迴查克!今日是月十五的宮宴,皇城想必會比往日熱鬧許多,皇城的戒備也會放鬆許多,今日出發,最好不過!


    “主上!方才屬下見琳兒小姐的麵色不是很好!現在上路,會不會對琳兒小姐——”


    “晏離!本尊的話,難道還需要說第二遍?三日為期,本尊方才要的人,也絕不是玩笑!琳兒一向潔身自好,卻沾染上了這樣的江湖中人,琳兒心善,在來日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現在唯有將她送迴查克,是最好的法子!”


    “屬下明白!”


    “挑兩個機警一些的人,全程護送琳兒迴去!”


    ——


    “郡主!咱們不迴琳園,這是要去哪兒啊!”綠兒亦步亦趨,憂心道。


    “綠兒!我...我好難過!”夏琳兒自打出了霍之恆的書房,眼淚便沒有停過,原本水靈靈的大眼睛此刻卻紅通通的,看著很是惹人心疼!


    “郡主!你別哭了!綠兒從沒見過您這麽傷心的樣子!若是這其中有什麽誤會,那咱們不是錯怪公子了?”


    “錯怪?嗬嗬...誤會!哪有什麽誤會,方才難道你沒有聽見?那是恆哥哥親口說的!要殺人滅口!斬草除根!張公張婆不過是些最平凡不過的人,為什麽恆哥哥連他們都不肯放過?為什麽...為什麽!綠兒!我先在真的很傷心,也很擔心!擔心張公張婆,不成,我一定要去一趟四角巷,確認她們安然無恙,我才能夠放心!”


    “郡主!這樣...不妥吧!方才奴婢看公子的臉色,已經不是很好了!郡主這樣...若是公子怪罪...”


    “公子——公子!什麽都是公子!綠兒,你究竟是我的人,還是恆哥哥的人?”夏琳兒猛然吸了吸鼻子,想到方才的事情,左手似乎還在微微顫抖,她以為,她打了恆哥哥,自己心裏便不難過麽?她的新很痛,從未有過的痛!


    “郡主!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郡主剛剛才服下了高熱不退的藥,若是現在,那豈不是——奴婢生怕,姑娘的身子頂不住!若是稍後公子緩迴神來,一定不會再舍得生郡主的氣!”


    “大不了稍後我親自向恆哥哥請罪去!隻是現在,我要出府一趟!噓...過來!”夏琳兒一把將綠兒拉過,掩身在一邊的樹叢之後,見到官家張伯走後,方才出來——


    “郡主!現在的夏府看的很緊,公子已經下了命令,自打那次郡主偷偷出府之後,便再也不允許郡主獨自出府了!”


    “恆哥哥有連環計,本郡主自然有過牆梯!咱們走後門!就一眼,我保證!若是張公張婆真的因為我出了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隻要確保他們無礙,畢竟...那個男子是我多事兒救迴去的!張公張婆本無罪!更不能因為此事而受到牽連,你方才難道沒有聽到麽?恆哥哥的人已經搜尋了他們兩日之久,而在這期間,我根本一點兒都不知道,現在,我甚至與不知道...他們是否還好生的活在世上...我...”說著說著夏琳兒的眼淚又開始不自覺的留下來,她的手上從未沾染過血腥,她如何能不害怕!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便是這般無力與挫折感——


    “郡主!好了好了,你別再哭了,再哭這眼睛,明日隻怕是無法見人了!郡主要去看,那便去看!可好?綠兒陪著您!可是,咱們這次,一定不能再多管閑事,成不成,隻要確認張公張婆無事,咱們便迴來!成不成?”


    夏琳兒努努嘴,才道:“成!”


    夏琳兒的高熱之藥藥效尚未完全退卻,如今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若不是綠兒扶著,即便連走路都成問題,殊不知進門容易出門難,這一出去,連帶著原本霍之恆的計劃,都一並打破——


    而另一頭,四角巷子周圍的院落及小道,餘淵一個都沒有放過,地上瑣碎的腳印更是驗證了他的猜想,賊人來者人數眾多,為了一個他!對方竟然出動了這麽多人!而張公原本的建議,也並不是什麽明智的逃脫之法!明知後院廚房的地窖根本隱藏不了多久,那些人隻需要稍加搜索,便能夠輕而易舉的發現!而自己留下,隻是為了引開賊人,為自己和張婆的逃脫,製造時間!該死!餘淵,你一貫自認聰明,為何現在,卻這般愚笨,連這點小小的計策都看不出來!


    張婆眼睛紅腫,一路找來,卻是一路哭著,半點壓抑不住,兩人已經尋遍了四角巷周圍,餘淵看著前方,腳印在此處便斷了,該是不可能再往前,而那些人便是從這裏折返迴去!那麽張公呢?若是張公不現身,那些人又為何迴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餘淵有些卑鄙於自己的無力感,一切的一切,都源於他這個萬惡的人,像張公張婆這樣的好心人,若是收留了他!也不會為自己帶來這樣的滅頂之災!隻是那些人,究竟是誰?!


    餘淵一記重拳,原本便重傷未愈的他也連帶著吐了幾口鮮血,一記重拳更是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年久失修的古牆上,斜倚在古牆上的木竹倒了一大片,張婆嚇壞了,餘淵抬眸,卻見倒下的一排木竹之後,看見了奄奄一息的張公!


    張公穿著厚重的鬥笠,所帶的蓑帽已經被一劈為二,整個人斜著躺在牆邊,雙目無神,懶懶的掛著,方才他們那麽大的動靜,若是張公還存著些氣力,便不會一眼不吭,而張公的衣衫,更是盡數被血染濕,在那一瞬間,似乎也一下子染紅了餘淵的眼!


    “老頭子——”張婆顫顫巍巍的身子不知摔了多少跤才跌跌撞撞的跑到張公身邊,而餘淵的兩腿,卻似乎是冠上了鉛一樣,半點挪不開步子,內心一直堅硬果斷如他,在這一刻,眸中卻一熱,別了多年的液體不爭氣的留下,重重的跪下了身子,跪爬著往張公那頭而去!這輩子,他再難還清!


    張公的身上上下數十刀口,完全沒有焦距的眸光在看到二人那刻,似乎在散發著最後的一點光亮,刺鼻的血腥味即便是在空曠的巷中也聞的清清楚楚!


    他顫抖的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著什麽,卻又說不出什麽!


    隻見他蒼老若廝的掌無力的想撫上張婆的手,卻幾次未果,餘淵抬起張公的手,重重的放在了張婆的手上,張婆泣不成聲,猛力的握著張公的手,嘴中含糊不清的一遍遍喊著“老頭子!”隻見張公心滿意足的艱難的扯開唇角,揚起一抹笑意,那笑意之中並無半絲抱怨,著實是滿足,細弱蚊語的聲音響起:“看來,我老頭子...還是...還是年紀大了!小夥子...我...老頭子...不和你吹牛,在...在我...咳咳...年輕的時候,那些個賊人對於我...咳咳...我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麽!你張婆...那時候,便是仰慕我...咳咳...我的英雄氣概!才...嗬嗬...嗬嗬嗬...”張公說話之間又吐出幾口血,身上的數十道口子也在不停的往外流著血,越發虛弱!


    “你這個該死的老頭子!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些!女兒不在我身邊,你這個老頭子...老頭子你可不能丟下我啊!”隻見張婆整個人都趴在了張公身上,餘淵更是不敢遲疑,盤腿而坐,提氣運功將張公扶起,便為他運功療傷,自己的氣息尚且未曾平穩,現下的餘淵可謂是真氣亂竄——


    “小夥子!你...救不了老頭兒!我老頭兒的身子,自己清楚,千萬不要...不要枉送了性命!能...能看到英雄出少年...我...欣慰的很!”張公的氣息越發不穩,卻伸手艱難的打掉了餘淵在背後運功的手,聲音越發沙啞起來,殘存無力——


    “老婆子!記得...照顧...照顧好自己!”張公的雙眼之下烏黑一片,眼珠有些微微泛白,已成大勢之去,張婆卻紅了豔眼眶,抱著張公的手無論如何也不肯撒開,渾身都在顫抖,原本長途跋涉兩日,張婆原本不好的身子已經幾近被拖垮,現在看到張公的樣子,猛聲的咳出幾口血,垂老的身子趴在了張公的身上,緊緊的攥著張公的手,隻是這時,張公的手卻已經拔涼,不知什麽時候,無聲滑落,張婆猛的一怵,哭得原本爆紅的眼珠更是瞪得老大,看著自己的丈夫,睜著的眼似乎還沒來得及閉上,甚至連閉上的力氣都沒有,便撒手人寰了——


    “張公!”餘淵怒吼,顫抖著手為張公闔上了眼睛,男兒淚無聲落下,似乎在宣誓一般道:“張公!你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報仇!那些傷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原來,心上背著仇恨,是這種感覺,看著對自己好的人一個個離去,對於師父的事情,他可以放下,那是因為蕭百靈在臨死的時候,逼著他發誓,一定要放下,不要報仇,帶著素若,好好的活下去!可是素若卻放不下,便如同現在的他放不下一般!一個無辜的人因他而死,他如何能放得下?


    餘淵雙膝跪在地上,重重的對著張公叩了三個頭,將張公抱起,卻沒有任何重量可言,這樣的一個老人家,是什麽給了他勇氣?看著張公身邊散落在地上的砍柴刀,心頭卻沒來由的一揪痛!


    “張婆!”卻在這時,餘淵抱起張公,卻見張婆無力倒下,似乎隻是一瞬,他伸手,卻沒有扶住——看著麵前垂老的婦人,癱軟在地——


    “張婆!張婆!”


    隻見張婆麵如土色,唇色慘白,原本便有些灰黃的不康泰的臉色現在更是毫無任何血色,佝僂的身子更是止不住的顫抖了幾下,看著餘淵懷中的張公,唇畔微動,卻是再也發不出聲音,卻是淺淺淡淡的笑了,似乎——是無盡的滿足——


    隻是顫抖著手,將懷中的一方帕子交托在餘淵的手上,那是張公張婆唯一的女兒在家中留下的女紅,這麽多年,張婆一直帶在身邊,在兩人在外逃亡的那兩天,張婆便一直拿出那方帕子,有事沒事還對著他嘮嗑上幾句,兩日前,這個老婦人當真以為要去投奔自己的女兒,這個四角巷,若不是二人的根,在幾年前二人便已經隨著女兒離開了!在張婆的口中,近幾年,女婿做了些小生意,女兒又要照顧家中孩子,又要外出照顧丈夫,裏外奔波,便忽略了二老,幾年未歸,殊不知,兩日之後,卻是這樣的心境——


    “張婆!”然這一吼聲卻並非與來自餘淵,而是剛從夏府中出走剛要去四角巷的夏琳兒,今日的夏琳兒並未為了出府而多加樸素裝扮,身上的衣裙清秀卻華貴,為整個人越發加了些靈氣,隻是現在,卻沒有人再來注意這些!


    去四角巷,這兒是必經之路,卻不想——


    夏琳兒奔著上前,無可置信的搖了搖頭,看了眼餘淵懷中的張公,他眼睛緊閉,身上多處皆是傷痕,不自覺的伸手談了談,卻踉蹌的險些栽倒——沒氣兒了!張公!


    夏琳兒的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癱軟在地,張婆艱難的動了動手,似乎想要安撫一下這個善良的姑娘——


    “張婆!對不起!對不起!”夏琳兒似乎連心尖都在顫抖,她從沒想過,會有人因她而死!她是罪人,千古罪人,這便是父王口中所說,即便你無心傷人,有些事情,也是必然?她不要!不要這樣的身不由己,不要這樣的無奈與痛苦!


    “孩...孩子!”張婆顫抖著聲道。


    “張婆!你放心!你的意思,我懂,你們想要取去的地方,但凡我餘淵在一天,便一定會做到!這個絹子,我一定會親手交到娟兒姑娘的手上!放心!”餘淵沉聲道,心中大慟,或許,對張婆而言,這樣,才是最安心的!


    張婆唇角掛著笑,耷拉在夏琳兒掌間的手緩緩落下——


    “不要!張婆!求求你——不要!”


    “小姐!”綠兒上前,擦了擦眼角的淚,扶著夏琳兒道。


    “張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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